莲池挑了挑眉,将手中的包袱随手放到床边,再轻轻拍了拍双掌,不紧不慢的开口说道:“那日,那怪物被诛杀之后,妹妹我一时兴起前去看了看,死无全尸不说,连着半点残渣都没剩下。不过,妹妹倒是在废墟之中拾得这个包袱。姐姐你猜,这包袱里面的是什么?”
赵乐菱心口一紧,这世间唯有一件事情能让她心绪变得如此复杂,良久,赵乐菱转过身,再慢慢坐起靠在床头。
“莲池,我从前怎么待你,你心中有数,你又是如何待我,你心中更是再清楚不过。有话直说,不必弄这么多虚言虚语!”
莲池面上一滞,立刻铁青一片,即便赵乐菱说的是实话,莲池也自知自己对不起她,但被她如此直白的说出来,到底是触动了心底深处的那种莫名的羞愤。
可这世间的人,有几人被人如此数落还能自知理亏的?皆是更加理直气壮的反驳罢了,莲池,自然也不例外。
“赵乐菱,你对我确实不错,但说到底,我莲池为你当牛做马十几年,也不曾怠慢过你半分,何必咄咄逼人?!”
赵乐菱愣了愣,看着莲池的眼神更加陌生,她一直以为莲池也是逼不得已,如今看来,她早就已经走火入魔,根本不会觉得自己所作所为有任何错处。
赵乐菱冷笑一声,忽的觉得面前的女人有些可怜,究竟是何种扭曲的心理,才会让她这般心安理得的反咬一口?
莲池见了她那嘲弄奚落的眼神更加窝火,但余光瞥见自己带来的包袱,胸有成竹的抬起下颚,道:“姐姐,从前不管如何,都过去了!只不过这包袱,姐姐不想看看里面究竟是什么吗?”
赵乐菱心跳飞快,她自然想知道里面究竟装的什么,但又因着自尊,不想在莲池面前让自己处于下风,于是,便强忍着心中念头装作不为所动的撇过头。
莲池善于察言观色,又在赵乐菱身边伺候了那么多年,对她的性子自然了如指掌,知道她在硬撑,也不打算拆穿,而是拿了包袱一点一点拆开,再将里面包裹得极其完好的两株桃枝拿了起来。
“姐姐,你看这桃枝上面的桃花,含苞待放欲语还羞,果真是极为好看的,也难怪那怪物拼死护着,临死都要守着这个包袱。这怪物倒是可笑,人都要死了,还守着这两株桃枝做什么?愚蠢至极!”
莲池说着,一把将桃枝和包袱一同扔了出去。
“不要!”
赵乐菱狂奔着跑下床,面色慌张又小心翼翼的捡起,泣不成声。
“呀!”莲池装模做样的张大嘴巴,“姐姐,妹妹还当你不要呢!都是妹妹的错,妹妹帮你捡起来。”
“不要!你走开!别碰它们!”
赵乐菱忽的将桃枝护在胸口,“你走开!你滚!滚出去!”
赵乐菱再也遏制不住,歇斯底里的喊着,声泪俱下,这是桃源的枝牙,是净初准备好的行囊,他这一生,除了桃源什么都没有,临走前还想着带上两株,只因为这桃源是她送他的第一个礼物……
是她!
是她负了他,是她没有遵守承诺,是她背弃了自己的诺言另嫁他人,一切的一切都是她,也是因为她,净初才会死……
他这傻子,为什么还要回来寻她?
又一遍一遍的问她,究竟还记不记得他……
这个傻子,他本来可以逃的,那么多强者诛杀,即便浑身伤痕他依旧撑了一个时辰,赵乐菱知道,他若是真的想走,必定能走得掉的。
却只是为了向她求一个答案,拼死撑了那么久,到最后却还是死了……
临死前,依旧拼命护着那个装了桃源枝牙的包袱……
赵乐菱心如刀割,她竟然还替旁人生下孩子,这样的她,和莲池有何两样?!
赵乐菱渐渐起身,光着双脚走在冰冷刺骨的地面上,一点一点朝着雷鸣殿走去。
桃源树下,君已去,卿随往。
——净初,你等我,我来陪你……
赵乐菱死了,自毁元神而亡,死在桃源树下,一袭白衣,死后魂灵流连桃源枝头,自此以后,桃源枯竭,再没开过一朵花,再未生过一枝绿芽。
莲池的目的达到了,一个月后,莲池产下一子,欣喜万分,派了丫鬟去向白舒玄赐名,白舒玄面色悲戚,看着手中的一朵早就风干的桃花枝凄凉一笑。
“就叫他念陵吧!”
丫鬟回话给莲池的时候,莲池面色震惊呆滞,念陵……这是她的孩子,为何要为了另一个女人为名?!
“不!不!我去和公子说,我的孩子,不该叫念陵!我才是他的母亲,为何要为了赵乐菱而存?这是我的儿子!!!”
莲池仓皇起身,抱起自己的儿子就要夺门而出,丫鬟拦在身前,为难的说道:“姨娘,公子说了,名字已取,再不能更改!不管姨娘愿意不愿意,小二公子……就是叫念陵了的!”
“可是……可是,这是我的儿子!是我的儿子!为何不让赵乐菱的儿子叫这名字,非要我的孩子唤念陵,这置我于何地?我才是这孩子的亲生母亲!!”
丫鬟为难的转了转眸子,低眉顺耳的劝道:“姨娘,公子已经将小二公子的名字宣告出去了,如今已经改不得了……即便姨娘此番前去,除了惹公子不喜,旁的一概不会有所变动的。姨娘,不过是个名字罢了,忍一忍……总归能过去的……”
忍?
莲池面容呆滞,这让她如何忍?
她费尽心机,竟然还是为赵乐菱这死人做了嫁衣,即便是个名字,但却是她的孩子,为何非要和赵乐菱牵扯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