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风园,坐落在刘府的西北角,是刘暹二姨太王璐莹在府上的住处。靠近后花园那处水池,夏秋里荷花盛开,清风吹送,由是而得名。虽然那个池子拢共也就七八分大的地。
风吹池水,股股清风送入了院子里。天儿已经是冬天了,临近过年,但台南的气温依旧在二十度左右,跟汉中,跟北国比,完全是两个截然不同的天地。
王璐莹正跟自己的嫂子说话,王庆这些年在上海越混越好了,今年十月里才被刘暹提了一级。从军情处上海站站长,变成了军情处副处长,虽然依旧实际负责上海站的工作。
王璐莹对自己哥哥是非常关心的,王庆混得越好,她就越发放心。王家总算没家道中落,甚至还会更加辉煌。不过女人到底不了解男人的世界,王璐莹不知道的是,在她哥哥王庆看来,自己混的再好,也不如王璐莹肚子里的那块肉,真正的生养出一个带把的。
刘暹盘算着反清这件事,他可以瞒着手下的将领,但是对于军情处这个黑暗中的存在来说,一些蛛丝马迹是不可能隐匿的完的。王庆不敢说自己真就是猜准了,但他真的向往着刘暹能起兵夺天下。在他的眼中,秦军洋人大鼻子都揍了,扫平国内那是不在话下。而刘暹要是真成了皇帝的话,他就是坐上了军情处的第一把手,又怎比得上自己妹妹生养一个皇子来的好啊!?
该过年了。刘暹向北京‘进贡’,表一表自己的孝敬。他手下的各部主官,自然地也要向他进贡,显一显自己的忠心。王庆的地位,是不够周到刘暹面前的。但人家有个好妹妹,逢年过节的在刘暹面前露一面是必须滴!特别是今年王璐莹有了身孕,王庆备下的礼物就更丰厚了。刘府一份,这是男人的。内宅里的几位也人各一份,张妙彤的那是最丰厚的,就是王庆给自己妹妹备下的礼物,也没给张妙彤的那一份丰厚。这守的是一个礼!
“妹子啊,你就安安心心养胎,你哥那边安全着嘞,你别替他操心。安安全全的生下孩子,以后就都有靠山指望了……”
王庆内心里想的什么,一个字都没给自己老婆泄露。他妻子现在想的都还是王璐莹生下个孩子,不管是男是女,日后老了都能有个依靠了。可不知道自己丈夫心里头想的有多大!
晚上吃过饭,王璐莹由丫鬟搀扶着在水池边走了两圈,回到荷风园,回到自己的住处,没有立刻躺下歇一歇,而是走到东间,走到那个供着送子观音的神龛前,恭恭敬敬的点上了一炷香。
是女人就没有不想生下一儿半女的。刘府后宅再太平,张妙彤领导的再有方,王璐莹看着别人都生儿育女的,就自己还没身孕,当时内心的焦虑让她彻夜难眠。现在怀上身孕了,那真的对当初祈祷的送子观音感激极了。
刘暹对这事没啥不好的看法。他自从穿越以后,而且是魂穿,就一直是敬鬼神而远之。不信奉,但很恭敬。除了打仗的时候不会顾及,平常行军宿营,对和尚道士尼姑都是‘井水不犯河水’!
……
大清同治十三年底,载淳逝于养心殿,享年19岁。两宫太后召醇亲王奕譞的儿子载湉入承大统,为嗣皇帝。赐奕譞以亲王世袭罔替,并免朝会行礼。王大臣等以遗诏迎载湉于太平湖醇亲王邸,与慈安太后居钟粹宫;慈禧太后居住在长春宫;两宫太后垂帘听政。诏停三海工程。以第二年为光绪元年。上大行皇帝谥为“毅”,庙号穆宗,封皇后为嘉顺皇后,皇贵妃为敦宜皇贵妃。
这是一件震动整个大清的大事。瞬间就湮没了刘暹在台所有动作引起的所有风波流言,什么‘苛民吸髓’,什么‘刮地三尺’,什么‘残民乱政’,什么钦南铁路再往北延伸了几十里,完完全全的被同治帝驾崩的惊涛骇浪吞噬的干干净净。
对于大清朝的忠臣们来说,这完全是晴天霹雳。皇帝刚刚成年亲政,这又要两宫垂帘听政了。又搞出来了一个小皇帝,而且年岁还更小。
国势震荡,地方权柄愈重,中央权威越来越轻,大清朝还再碰到了一回死皇帝的事,这不是天要败我大清吗?
同治帝死的太突然了,晴天霹雳一样。
一条条流言随之在朝野上下广为传播开来。说同治帝是为慈禧害死的,慈禧毒妇贪权,为了权力儿子都不要了,是最最流传广泛的。
连北京城里都有这样的流言传播。说同治帝病经太医的精心治疗,已有起色。十二月初四日午后,皇后阿鲁特氏来东暖阁视疾,当时载淳神志清醒,皇后哭诉备受母后(慈禧)刁难之苦,皇帝亦亲有感受,劝她暂且忍耐,待病好之后,总会有出头的日子。可知载淳在去世的前一天,所想的是病好之后的事,没有预感到明天自己就会死了,可见其病根本不重。不料在窗外偷听的慈禧听到此处是正刺所忌,勃然大怒,立刻推幔闯入帏内,一把揪住皇后的头发用力猛拖,一大撮头发连同头皮都被拉了下来,又劈面猛击一掌,顿时皇后血流满面,惨不忍睹,慈禧又叫太监传杖,棒打皇后,载淳大惊,顿时昏厥,从床上跌落在地,病势加剧,从此昏迷不醒。然后宫里虽急传太医入阁请脉,但同治帝已牙关紧闭,滴药不进,于次日夜晚死去……
传言说的绘声绘色。不要说普通百姓、小官,就算是满清的顶层权贵也不由得不心生疑虑。慈禧本人更是焦头烂额,气的只要呕血。
如此之传言,如此之传播速度,里头可是有刘暹军情处出的一把力的。但是刘暹也敢对天发誓,这力气绝不是他一人所出,这里头的水,深着呢!
同治帝驾崩,按中国的阴历,那当然还是同治十三年。按照西方的阳历,这已经是1875年的一月份了。
整个天下这年过的都没了色彩。刘府大门挂着白丧,灯笼上照着白布,整个年节都没有取下来。往年军营里这些天会是大戏连台,今年也一律取消。秦军里头只有说书的,这一样娱乐活动。
就连刘暹开始在军中推广的篮球、足球,也全都取消了各部队之间的比赛。
而同样的,秦军兵工厂彻底吸收了日本东京炮兵工厂的一切机器,产能翻了一番的消息,跟大批的德国美国技师撤出兵工厂,一样都没有引起一些人的注意。
这在大清国的各军工厂、机器局里是很常见的一幕。中国工人将机器运行弄明白了,一些技术学会了,外国人也就可以拜拜了。就连福建船政局里,现如今都没有几个洋人技师了。
在过年期间,刘暹已经开始着手调整兵工厂的生产方式。来年开春,早已经完成了配件标准化统一的秦军兵工厂,随着流水线式组装模式的开启,全厂的产能再翻上一番是小意思。也就是说,开春时候的秦军兵工厂一个月的产量以步枪来论,完全可以达到六千条的数额。而当‘流水线’彻底完成之后,秦军兵工厂每个月生产枪支过万来条,甚至更高,都不再是梦想。而且每杆枪的造价上面,更是能够直接降低五分之一到三分之一。
……
云南顺宁。
石达开看着手中的一封信沉默不语,只将信递给了旁边的陈得才。在陈得才的对面是石达开的军师曹卧虎,另外屋里还有宰辅曾仕和,以及张宗禹、梁成富、蓝朝柱四个人。太平军其余的几员重将,比如黄再忠、韦普成、赖文光、任化邦等,此一刻还都在前线作战。
有了英国人支援的后膛枪炮和弹药,有云南崎岖难行的险要地势,湘淮军虽然敢战、能战,人数也明显多过太平军的战兵,却始终难以将太平军防线彻底击破。两边在云南战场上的僵持已经不是一天两天,双方却都看不到这种日子结束的希望在哪里……
书信很快就在屋里传了一遍。信中谭富民介绍的汉中府情形,让所有人都骇然色变。只拿一地的财力物力,就可以碾压掌控半个云南的太平军。
“后世骂名就由我石某人一人来背吧。去告诉那个阿瑟,云南的矿山可以谈,但他们必须给我们建造一个兵工厂。”
武器就不说了,太平军现在连弹药都不能自给。受制于人的苦处,这些日子石达开是尝够了。甚至为了摆脱这种束缚,他都向缅王秘密求购过。但是敏东王根本不会做半点触动英国人利益的举动,他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维系缅甸的稳定。
屋里的人全都不说话了。清廷愈发强大的现实让他们看不到‘胜利’的希望。谁敢说日后汉中府一样的地方不会是十个、二十个?但是战争打到现在这个地步,说投降已经晚了。
太平军必须进一步的‘堕落’,不为他们自己,也要为跟随他们转战大江南北不辞万里的数十万百姓。湘军在天京的作为,他们可是都清楚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