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泽觉得自己痛击清军,以清军的操行,碰的头破血流之后应该不会再一头撞上来。可没想到从10月15日,在城东驻扎的和春、常禄等清军总兵们竟然联起手来发动了一次进攻。
清军共出动上万人马,韦泽的五千部队也是倾巢而出,双方在校场附近展开了一场大战。战斗最终以韦泽部队的胜利收场,因为太平军最后占领了战场,清军最终在校场附近丢下了三千六百多具尸体。
然而战后升帐,韦泽的脸色阴沉的吓人。第五师两个卒的部队在战斗中被突然出现的马队冲乱了阵形,部队溃败下来。清军看到有了缺口,也开始向这里突击。幸亏韦泽立刻命令旁边的两支部队发动了反冲锋,堵住了后面的清军。同时紧急投入预备队,围歼了这支冲进太平军阵列的清军骑兵。
即便战斗最后还是没有失败,可原本的计划一乱,伤亡陡然上升。韦泽的部队第一次战死者上了一百,加上受伤的两百余人,即便是清军伤亡数是韦泽伤亡数的十倍之多,也没能平息韦泽的怒气。
不仅韦泽恼怒,总参谋部也都是阴沉着脸。三百余人的伤亡对于五千人的队伍来说可不是一个玩笑。众人自跟随韦泽开始,领军到现在,历次战斗的总伤亡数也没有超过八百。特别是有两个卒的部队战线竟然被打崩,更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其他四个师的师帅知道责任不在自己,心里面虽然轻松,但是也知道这次韦泽只怕要处置人。也都不敢露出获得胜利后的喜色。至于第五师师帅雷虎,垂下脑袋根本不敢抬起来。
韦泽环顾了大伙一圈,开口说道:“这次我不是很高兴!为什么不高兴?因为阵列被冲开,把我给吓住了。”
听韦泽的话并不是很严厉,原本以为韦泽要大发雷霆的将领们心中都松了口气。以往只有韦泽的部队击溃清军阵线的经历,自家阵线被清军击破还是头一遭,不光是韦泽被吓住了,突然从太平军阵列的缺口里面冲进来几十名清军,在阵内指挥的参谋部上上下下都被吓得不轻。
此时,另外四个师的师帅都知道自己与此事无关,韦泽也没有不分青红皂白对所有人一通责骂,大伙的目光都落在雷虎身上。雷虎原本就深深的低下的头更低垂了几分,差点要低到桌面下面去了。
瞅着雷虎一副无地自容的模样,韦泽的恼火也大大消散,他勉强笑了笑,“这次还是打了胜仗,我不是扫大家的兴,大家都看到了,再怎么演练,第一次遇到清妖骑兵冲击,咱们还是没扛住。打胜仗什么时候都能庆祝,可打一次败仗,那就是多少兄弟们的性命。”
教导旅旅帅柯贡禹说道:“丞相说的是,其实这次是雷兄弟撞上了,若是我们碰上清妖骑兵不要命的杀过来,只怕也不会没事的。”
听到韦泽没有要严惩,兄弟们也帮着打圆场,雷虎总算是抬起了脑袋,他羞愧的说道:“等我回去一定严惩那两个卒长!”
“你凭什么严惩卒长啊?”韦泽又有点不乐意了,“不教而诛谓之残,咱们本来就没有相应的演练,两个卒的卒长没有临阵脱逃,我看到最后也是在打仗。咱们得把这一块给补上。”
“丞相,你说的那个不叫啥啥的是什么意思?”张应宸问道。
韦泽让文书拿过支笔尖固定在竹棍上的蘸水笔,蘸了些稀释的墨汁,在纸上写下了那句《论语》里头的话。因为想起了洪秀全的事情,韦泽也不说这话的来历,只是向大家稍微解释了一下这话里头的意思。
张应宸皱着眉头问道:“这就是说,没有针对性训练的情况下,即便是部队打了败仗,也不能惩处了?”
韦泽答道:“谁也不想打败仗,咱们打军棍是因为咱们自己生气么?肯定不是!打军棍的目的是提醒大家该怎么做,而不是发泄怒气。惩处不是目的,而是手段。”
说完之后,韦泽对雷虎说道:“你现在去把那两个卒的卒长、司马都给带过来。我们要问问他们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庆功的事情往后推推。”
说完这些之后,韦泽突然想起了什么,“这次缴获的那些被打死的马匹,受了重伤的马匹,都吃了吧。咱们广西做马肉可是做的不错呢。”
听到有马肉吃,原本情绪低落的大帐中立刻传出了欢笑之声。
韦泽毕竟是胜利者,所以还能有胜利者的大度。在长沙城内,打了大败仗的清军可就没这么从容了。提出进攻韦泽的军事计划的湖南巡抚张亮基遭到了相当多的责难。虽然张亮基身为巡抚,可以很从容的应对,但是他看向左宗棠的眼神很是有些不友好。
左宗棠算是长沙名人,即便是没有考上功名,但是得到了所有与他结识过的大人物的赞赏。在这次战斗之前,左宗棠做幕僚工作,操持长沙防御也是相当的出色。即便这次战斗失败了,可这个军事计划被提出来的时候也算是颇为惊艳。
束发粤匪乃是粤匪中的精锐,长沙清军的将领都承认这点。这帮束发粤匪与其他粤匪不同的是,他们不设防御体系,其他粤匪安置营地的时候,都是要层层挖掘陷坑,遍插竹签。束发粤匪们有很基本的防御阵地,与清军作战上则是力求在较为平坦的地形与清军进行会战。
左宗棠的建议是利用束发粤匪的这个特点,先让和春派兵将束发粤匪引到教军场的平地上,然后返回头与从左右出现的清军一起夹击束发粤匪。左宗棠甚至认为束发粤匪一开始只会派出三千左右的部队,而且以他们那横列的阵法,即便是调动的再灵活,遭到围攻的时候也不可能迅速撤退。所以左宗棠还布下一支骑兵,用以冲击前来援助的粤匪后队。
没想到的是,束发粤匪们并没有分兵,而是全军五千人出击。这下原本计划中的一万对三千,变成了一万对五千。清军的兵力优势大大降低。加上束发粤匪们采取了横队,虽然部队的纵深小,可火力的利用效率远比清军高。导致了正面作战的清军能够投入作战的部队甚至比束发粤匪还少些。
最后左宗棠通过张亮基下达命令,让骑兵冲击束发粤匪的队列。三百骑兵倒是杀进了束发粤匪的阵列,结果成了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而三面阵线上的清军轻则被击退,惨点的责备击溃。
这么精心策划的战斗最后毫无功劳,清军本来就士气低落,此时更是想找出替罪羊来。而这替罪羊无疑就是湖南巡抚张亮基大人了。
听着清军将领们推脱责任互相指责的胡言乱语,左宗棠心中大怒。这次战斗固然最终失败,但是从整体战斗局面上看,战斗的布置已经极好。若是按照清军习惯的做法,正面和束发粤匪作战,只怕战斗早早就以清军失败告终。而骑兵的突击绝对是一大亮点,在火枪队连续发射制造出的烟雾中,清军骑兵突然攻击极为成功。
如果说是谁浪费了这么好的机会,那无疑是这帮清军的将领们。粤匪队列被击破的时候,他们先是傻呆呆的看,等到他们想起应该沿着骑兵队冲开的道路跟进杀敌,粤匪已经调整过来部属,他们倒是利用烟雾向清军主动发起白刃进攻,一举击溃了正面的清军。而粤匪调动了部队,围歼了冲入阵中的清军骑兵。
看着这帮胡说八道的将领们,左宗棠只想上去抽他们一通耳光。不过他现在只是一个巡抚的幕僚,身份地位根本无法与这帮将领相比。不管心中有何等发泄怒火的想象,也只能归于意淫之列。
争吵就这么持续了一天、两天、三天,最后也没有能吵出个什么结果。倒是颇为理解左宗棠的江忠源稍微替将领们解释了一下,“官军逢此挫折,至少得整顿旬日方能再战。季高也不用太着急。”
左宗棠脸上的横肉抽动了两下,他叹道:“江公,绿营兵实在是靠不住,和你组建的楚勇一比,他们实在是不堪一击。你的楚勇也打了那仗,现在不也已经整顿过来了么?”
江忠源苦笑一下,“季高,若是如此说,束发粤匪才是可靠。若他们是官军,天下何等匪徒能够与之相抗?”
这个话题未免太过沉重,束发粤匪们起来造反,行军打仗极有章法。左宗棠对自己从来自信,他知道自己制定的那个计划的优点所在,若是别的部队,哪怕是江忠源手下颇为善战的楚勇,在那样以一敌二的,被三面包围,还遭到马队冲击的境地,无论如何都会大败。
这几天他反复思考打败仗的原因,那些束发粤匪们战斗的情形现在左宗棠还能记得清清楚楚。他们即便是身处逆境,也仿佛根本不知道自己身陷包围,仿佛根本不知道自己人数处于很大的劣势。左宗棠从高处看到的是,束发粤匪自始至终有条不紊的战斗着。硬是靠他们整齐的阵列,训练有素的射击,将官军给击破了。
左宗棠读过太多的书,自打考取功名无望之后,他就大量阅读各种书籍,其中也不乏兵书。这样的数千人与兵书中记载的中国古代训练有素,纪律严明的精锐部队一模一样。而他们仿佛从地下突然冒出来一样出现在长沙城下,左宗棠感到很奇怪。这些人是怎么聚集在一起的呢?
以这帮束发粤匪的能耐,他们应该早早的就起来造反了。为何直到现在才突然出现,并且从广西一路打到了长沙?
正在想着要不要与参加过广西诸多战斗的江忠源请教此事,外面却有亲兵慌里慌张的冲了进来,见到左宗棠之后,那亲兵气喘吁吁的说道:“左先生,粤匪烧了岳麓山书院,据说还几乎把书院里头的人都给杀了!现在书院那边有人逃过来请救兵!”
“什么!”左宗棠腾的站起身,不可思议的问道。岳麓山书院是湖南最著名的书院,更是湖南读书人共同的根。他们的老师,老师的老师,大多数都在那里读过书,求过学。而且岳麓山书院不是什么军事要地,怎么就会被粤匪烧了?左宗棠完全不敢相信这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