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外还有一堆对于“道”的理解,和对于术法神通的理解等等从心境到修为的各种解读,更有叩心关、修德行、了清静等各类玄妙之术,从各个方向各种角度力求接近大道。
修行一事真可谓是千般大道万般法诀,仙门仙府仙洞仙山仙岛,各家都有各家的理解,又各自对奥妙处敝帚自珍,难以真正归纳统一。
甚至就是明面上的道理,还存有许多相互间“道争”之处,谁也不服谁,《通明策》上讲到这一点只概括一句——甚为伤思。
值得一提的是,若是真正的仙道高人,对“道”会各有深刻理解,往往能对万物规律洞晓玄机,也是很多精妖魑魅渴望“问道”的原因之一。
计缘细细品读一番,时间就已经临近中午,自觉如今心念豁达修行在这一阶段已经算得上纯粹,才放心的跳下树去,准备进城找地方吃饭。
在步行入城中的时刻,就像是之前的印证在心中起作用一般,又像是心境又拔高一层,计缘身上的法力颇有种与外界天地灵气交融的感觉。
而计缘在心念一动间神入意境山河显化,意境中的自身好似变得无穷大,外界的肉身则仿佛自身融于天地一般,步伐都显得虚灵神奇。
颇有种心思通透修仙小成的浑然之感。
这一刻,意境中五颗棋子若隐若现,好似星斗挂天,一种黑子发杀机白子主化生的感觉,第一次出现在计缘心中。
‘嗯?’
让前行中的计缘又有疑惑渐起,而走着走着,身子居然好似踢在水中,感到阻力越来越大,到最后计缘居然发现自己走不动路了。
‘什么情况?有些不对劲啊!’
计缘想要退出意境观想状态,结果居然也不行了,整个人就这么站定在了均天府大街上。
身旁经过的百姓,身上一道道或红或黄或杂色的气机飘出升腾,在计缘眼中是何等的清晰。
‘飘向哪里?’
计缘下意识想的抬头,艰难的转动脖子才能斜望天际。
刷刷刷刷……
眼前的光色好似在黑与白的底色中闪现转换,在虚形与实质中不断变迁,自己的身形好似于现实和虚幻之间无限拔高。
山河何其远,天地何其广,视线则好似没有尽头,其中千道万道无穷道气机弥漫无穷。
白、黑、青、赤、黄等各色紧随显现,心中明悟顿生,仙灵之气、磅礴妖气、腾腾魔气、阴气、香火神气、人道之气、五行之气……
计缘在自觉身体在不断变大不断升腾过程中,眼前世界已经大不相同!
惊愕、震撼、恐惧、不知所措……各种情绪交织中,计缘看到,天与地的磅礴浩渺之气,正受到世间一切生灵的无穷气机牵引。
仙道、鬼道、神道、魔道、妖道、人道、灵道……这无穷气机各自混合,形成无数道或粗或细的气机绳索,牢牢扎在天地浩渺之气上。
随着一道道气机绳索的欲念与纷争的沉浮,随着向道之心与邪魔之堕交锋,随着每一次王朝更替大势变迁,每一次的仙魔之争妖邪祸乱,每一次的山河天灾气数变动……全都化为一股股源头劲,撕扯这天地浩渺之气。
计缘仿佛能看到一道道内藏幽红与紫气交融的裂纹浮现天地……
一种模模糊糊感应中的明悟在计缘心中升起:
天发杀机,移星易宿,地发杀机,龙蛇起陆,人发杀机,天地反覆,天人合发,万化定基,或许万年,或许几千年,或许更短,天地间大变在即!
这种变化就将最终受到天地间充盈无穷的万物气机而显现,届时是山河破碎天倾地陷,还是否极泰来孕化大千,都是一个未知数。
可以肯定的是,天地大变之际,山河万里也好,无穷生灵也罢,消形陨灭者必然不可计数。
生死之间有大恐怖,窥天道变迁之际则能生生把人骇死,计缘已经几近生机全无,浑身都动弹不得,只能这么怀揣着无穷恐惧注视着天地苍穹,心海也逐渐死寂。
只是在计缘以为自己就要死去的一刹那,又一种隐藏气机在天地间显现。
意境与现实交融的天空,五颗星斗大亮,正是五枚棋子!
原有的无穷变化中,计缘又好似感受到一道道无形无质的虚线牵连万千气机,将整个天地山河以难以形容的乾坤伟力衔接,玄黄之气贯穿其中……
计缘忽然知道这是什么了,这是一个界面有曲有直但无边界限制的棋盘!
轰隆~
无尽心海波涛渐起,重新翻腾出心绪……
“啊~~~~!”
均天府的大街上,原本僵立的计缘一个踉跄清醒过来,双目剧痛之下忍不住右手捂眼,指缝间一道道鲜血溢出。
计缘的惨叫一下吸引了路人的注意。
“哎呀,这人怎么了?”“他眼睛流了好多血啊!”
“这得赶紧找大夫了吧?”“是说啊……”
“这位先生,你不要紧吧?”
“是否需要带你去找大夫啊?”
周围见到这一幕的不少百姓有的惊异,也有的关切,都在计缘周围议论纷纷。
“不,不需要,谢谢!嗬……”
计缘气息紊乱,强烈的痛苦令他死死捂住右眼不松手,左手朝着周围摆了摆,踉踉跄跄的朝前走去。
第0105章 衍棋人
即便身子东倒西歪,计缘的步伐却逐渐加快。
‘劫数……劫数……’
心念翻腾间,计缘左摇右晃东摇西摆的前行,漫无目的好似游魂,双目的剧痛毫无减轻的迹象,本就模糊的视线更蒙上一层血色。
计缘右手只是死死压在双目之上,好似不这么做双眼就会炸开。
身体状况很差,可计缘脑海中却竭尽全力思索着两辈子的毕生学识,渴望找到一个答案,了解这天地棋盘和破解之法。
心中思绪乱窜,身子则带着血红之色的目光无神的四处游曳,计缘在这均天府街上摇晃着横冲直撞,潜意识中只为找寻一件东西,而找什么却连他自己也余力想清楚。
‘一定有的,一定有的……’
忽然,在街边一处摊贩前发现了所售卖的一副围棋,刹那间思绪清明,计缘直接冲上前去抓起棋盘棋盒就走,连银钱也顾不上付。
“哎哎哎,你……抢我的棋……”
本来没什么精神的小贩见有人抢东西,立刻要发作,却被计缘苍目淌血的狰狞模样给吓住了,话音从强到弱,居然都不敢追出去抢回棋盘棋盒。
“嗬……嗬……嗬嗬……”
呼吸发颤,有些神志不清的在心中不断念叨着一句话。
‘我是下棋人……我是下棋人……’
状若疯魔的计缘一路踉跄着跑出了城,明明重心摇摆不稳,脚步却不断加快,最后更是几乎化为残影,直奔荒野山林。
一连狂奔一昼夜,直接从均天府城直线奔出去三百余里,冲上了荒无人烟的均元山,一路不顾荆棘藤蔓野草丛生,就是哪荒往哪赶。
计缘在大山中冲窜了许久,一见到前方有一处不过两丈深的山壁石洞,立刻好似找到救星一般,抱着棋盘向其冲去。
踉跄着脚步进入洞壁内,青藤剑随手解下置于洞边,将棋盘棋盒放下,计缘痴魔般盘坐其内,满脑子子之前的画面和恐惧感挥之不去。
打开棋盒取出黑子白子,眼前的已经不再是凡尘棋盘,而是随心意代入的天地大势,随着“啪嗒”一声棋子落下,意境再次纵横天野,计缘开始落子衍棋。
窥得天地大变之契,计缘绝对不能或者也更不敢同任何人说。
他有种近乎能肯定的直觉,自己这个弈棋人窥的是世界之变,行的是偷天换日定鼎乾坤之事,一旦对人说出真意,下场会远惨于当初的青松道人无数倍,怕是他计某人乃至听到此事之人,都会顷刻间一起化为飞灰!
沉重的压力犹如山岳,压得计缘喘不过气来,他必须要自己找到一个答案,无人可求!
曾经在宁安县的居安小阁院中,计缘同尹兆先下棋,半天能下好多局,可是此刻,每一颗棋子落下都在意境山河的虚化气机中经过无数变迁,将已经隐没的天地棋盘投射到眼前围棋盘上,落一颗子就好似托举一座山。
意境丹炉一直真火熊熊,身内法力疯狂运转不停一刻,只为支撑完这一次衍棋。
时间变化对此刻计缘的意识而言失去了意义,却在身体上展露明显。
星斗挪移月升日降,雷雨风云朝阳霞暮……
即便此刻境和意的特殊,已经很慢很慢,可计缘却也逐渐越来越消瘦……
一天夜里。
“嗷呜~~~~~~~~~”
有悲凉的狼嚎声在不远处响起,不久后,一头被赶出狼群的苍老独狼在夜色中小心的接近山中石窟洞壁,见到了一个僵在那里的人。
那人身体一动不动,手保持着执子的姿势悬于棋盘上方,身上的衣衫有些褴褛,枯枝落叶堆满身旁。
“吼嗬~~~~”
老狼伏低身体小心的接近洞壁,獠牙毕露之时有涎水滴落。
“嗡~~~”
斜靠于洞壁外侧青藤剑锋鸣自起,剑刃滑出剑鞘仅仅半寸不到,剑锋寒光已使得老狼如入冰窟。
“呜……呜呜……”
受到极大惊吓的老狼夹着尾巴仓皇逃窜……
……
大贞元德十五年,宁安县县学之内,今日无读书声。
学堂上的学生中,之前一小半年龄偏大的,除了个别回归家宅生活之事,剩下的那些居然都得到升学机会,前往了德胜府的几个书院。
此刻堂内的学童们最小的七岁,最大的十六岁,全都带着崇敬和不舍的目光望着自己的夫子,已经十五岁的尹青同样正襟危坐其中。
尹兆先没有说话,只是在夫子案桌前提笔书写文章,良久之后写完一篇,则将之轻轻吹几下,使得墨汁更快变干,然后放置桌前一边。
见桌上之前书就文章的一张纸上字迹已经干了,就拿过来小心折叠,将之放入一个信封中,随后提笔在信封上写下:夫子赠杜明。
写完后将信封闭合放到一旁,叠加到案桌那头已经起了厚厚一打的纸封之上。
做完这些,尹兆先再次取笔,沾沾墨水开始写下一篇。
今天,宁安县县学的尹夫子,要给每一位学生写一封信,就像当初那些辍学归家的学生临走所收的那一封,就像那些个升学去远方书院的学生临走时所收那一封。
整个学堂上鸦雀无声,没有任何孩子打扰自己的夫子书写,在下头也坐得毕恭毕正无人交头接耳。
这种学堂纪律是出于发自内心的敬重,如今的尹兆先,夫子威严是不需要戒尺的,宁安县县学的戒尺也早就蒙灰已久。
大约又过去半个时辰,尹兆先才将笔放回笔架山,等待最后一张纸上墨迹干了后入封放好。
“好了,书信一共六十有七,全都写完了,一会学塾课了自会一一发给你们。”
这一手尹兆先仿照了自己那挚友计缘,自觉甚妙,或多或少能让学生坚定心气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