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来了!”
屋内的计缘放下手中的玉简,站起来去开门,见到外头的男子正端着一个盘子,上头是几块月饼。
“计先生,这几块月饼是给您的,是我三伯亲手做的,虽然不是什么精致的点心,但味道很不错的。”
“哦哦,好好,多谢多谢,计某正要出门赏月,有几个月饼带着当点心也是好的。”
计缘也不拿盘子,直接将上头六个小月饼全都抓在手中,然后冲着户主拱了拱手就准备出门去了。
“呃……计先生您要外出?”
户主见到计缘准备出去,担忧的说了一句。
“先生最近晚上还是别出去了吧,坊间都有通知,让百姓晚上少出门,说是最近事情比较多。”
已经走到院中的计缘转身看看他,点点头道。
“确实,晚上还是少出门为好,我也只是在永宁街这一片转转,今天出去赏月的人应该还是不少的。”
和户主再次点头之后,计缘这才出了门去,小巷内的各家各户都以自己的方式在庆祝中秋,也有人坐在院中赏月。
计缘出了巷子之后,脚步逐渐加快,一路上不看行人更不看天空月色,没过多久就到达了此行的目的地,京畿府城东最大的一个法会法台。
这法高约三丈,上方平台纵横各百丈,四面皆有缓坡台阶逐阶向上,过几天这里也将是水陆法会的主祭台,用计缘上辈子的话来说就是开幕主场。
只是现在,这巨石垒砌的高台周围都寂静得很,毕竟这法台附近都比较空旷没什么人家,也少有人会在最近的晚上走这么远到这里,而那些法师高人的驿馆大多在各个副台边缘。
“嘿,这地方倒是安静。”
计缘一甩袖,直接三步并作两步的拾级而上,很快就到了这巨大空旷的高台之上。
抬头看看天空,一轮圆圆的明月在略显暗淡的星光簇拥下高悬天空。
“常言道十五的月亮十六圆,但这月华最盛的日子还是今天!”
计缘笑了一句,视线随后下移,扫向远处台阶旁的两个身影,其一是个衣衫褴褛的老乞丐,一条腿推曲,另一条腿在那曲膝上搁着,一只破草鞋随着脚丫子的抖动上蹿下跳就是不掉下来。
第二人嘛,是一个衣着一丝不苟的长须中年儒士,正站在乞丐边上望着天空星月。
计缘定睛看了看那个不认识的男子,法眼微微张开细瞧了片刻之后,就慢悠悠走向那个老乞丐,人还没到声音就先响起来了。
“鲁老先生,是大贞的驿馆小吏怠慢你了,还是你独独就喜欢穿这身破布衫?”
计缘的声音似乎惊到了那个中年儒士,令他诧异的转头望来,不清楚这人什么时候来的。
“嘿嘿,我就知道今晚来这可能有戏看,没想到是你计大先生,中秋之际月华大涨,过几天又是一帮子人都会来这参会,嘿嘿……”
“鲁老先生倒是料事如神,总不至于是来拦着计某的吧?”
“哎呦~哪能啊!”
老乞丐这会才坐起身来。
“咱就是一个老叫花子,也没那个能耐啊,只是对计先生会用什么高明妙法好奇得紧!”
计缘笑着摇摇头,这会才走到近处,先冲着老乞丐拱拱手,然后再向那名中年儒士施礼。
老乞丐回礼虽然随意,但好歹是站起来回的礼,施礼完毕才又坐了下去,而中年儒士看老乞丐这个样子,更是不敢怠慢,郑重的冲着计缘长揖作礼。
“这位是?”
计缘询问了一声,老乞丐还没说话,男子就赶忙自我介绍。
“在下乃太史司天监监正,言常!”
计缘“哦”了一声,回答了一句“原来是言大人,鄙人姓计。”
“真人面前不敢当大人!”
太史司天监,在大贞也可叫太常使,或者钦天监,掌观察天象,推算节气,制定历法之职。
这人似乎知晓老乞丐不同寻常,更能感受出计缘的特殊,丝毫没有朝廷命官的威风,显得十分恭敬。
老乞丐在地上笑了一声。
“嘿嘿,这大贞也确实人杰地灵,不成想我这老叫花子,在驿馆混吃混住的,还能被这言大人给揪出来,带他来看看计先生不会怪我吧?”
“哦?”
这话一说,计缘就真的有些诧异了,定睛再次细看这司天监,确认是个凡人,心中想着这老乞丐居然同朝官走这么近。
“哦对了,我还有几个月饼,正好我们三人,一会一人分两个好了,这会嘛容计某先办正事。”
计缘像是才想起什么,从袖中取出六个小月饼,依次放在台子边缘,随后朝着巨大的法台中心走去,也不在意这个朝官在。
言常看看计缘又看看老乞丐,似乎有些犹豫是不是该也过去瞧瞧,但看老乞丐没动,最终也还是站在边上没挪步。
计缘在法台中心站定,以剑指对天一划,背后青藤剑自虚空中显化而出,一闪之下化为青光飞向天空。
天上明月高悬之下,无尽月华隐隐约约间不断朝着青藤剑所在汇聚,似乎是感受到这个信号,这会身材极为魁梧的京畿府土地公也显出身形,出现在高台的一个对角,以藤杖指向台面。
整个法台的石面好似成了一片琉璃般的镜面,天空的月华顺着青藤剑所在,好似漏斗般汇聚朝下。
计缘在法台声身姿如同舞剑,挥手间剑指连点,横竖勾画腾转,天空仙剑引导的月华也如笔随行。
在言常眼中,是好一幅美轮美奂之景,又显得如此神异非凡,好似漫天月光汇聚,随着那计先生挥指剑舞而扫动,画过整个广阔的法台。
“大手笔啊!如此精妙的敕令之法实属罕见!”
老乞丐已经躺不下去了,坐直了身体观看,言常注意力全在计缘身上也没那个能耐看大局,他却能看出计缘在书写一个个大字,看似柔和皎洁的月华,实则却铁画银钩般汇入整个好似镜面的法台。
大约也就一盏茶的功夫,天空月华散去,整个法台镜面上有一大篇文字一闪而逝,这琉璃般的法台也逐渐恢复本色,成了一片石头。
“嘿嘿,月饼可以吃了,言大人快用吧。”
“不不不,您老吃吧,我不饿!”
“哦?言大人确定?这月饼你这辈子都未必能吃着第二次的。”
原本只是随口回答的言常闻言心中一动,低头看向那排开的六个月饼,之间月华光晕还在其上隐约可见,这会才逐渐黯淡下去。
见老乞丐已经拿走两个,言常脸上发燥,身体却很诚实的蹲了下去,将其中两个揣在手中。
不过老乞丐却没有吃月饼,只是顺手装进了口袋来,随后冲着远处屋顶一招,好似有一股巨大的牵引力拉扯,一只灰猫被直接拽到了他身边,按死了脑袋在石阶上。
“喵哇呜……”
计缘这会也是漫步走来,随意的瞥了一眼这灰猫,最少笑道。
“呦,来都来了,还想走?”
见老乞丐果然还是动手逮住了这猫,计缘心情也是很不错。
第0237章 水中月,一场空
也就是这老乞丐刚才动手的那一刻,一直法眼大开时刻留意他的计缘,才终于捕捉到了老乞丐的一些气相。
其实严格的来说看到的并不多,甚至五气蕴色也如同凡人,可却极为平衡如一桶静水,精气神同样类比凡人,甚至隐藏在人火气之中,可这股火气却极其平稳不见任何跳动感,实则为一股隐约的华光所罩。
可惜这华光流于全身,散而不聚凝而不实。
这人确实道行深厚,称得上是计缘目前所见的道行第二人,但先不论法力多强,单就道行上讲比起老龙来还是逊色一筹。
至于法力和杀伐之力,计缘觉得比较起真龙来,这老乞丐逊色的应该就不止一筹了。
当然,比起计缘自己肯定是强得不止一星半点,若计缘目前算是还在养身中五气,这老乞丐就已经算是窥得三华之妙了。
按照如今修行界很多五气圆其一都自称朝元之境的状况来说,这老乞丐要是自称道成真仙,估计反驳的人也不会太多,毕竟想反驳你也得够得到这云层之上的色彩才行。
但计缘的在这方面的观点上和老龙其实是十分一致的,差点意思就是差点意思,差一筹就是差一筹,这一点和一筹,距离就是天堑。
不得“真”,不“洞玄”。
相信真到了老乞丐这等道行的人物,自身也会更清楚这一点。
比起计缘法眼所照观的一丝体会,老乞丐那边就恰恰相反了,在他眼中,这位计先生连在施展术法的时候都感受不到多少法力的波动,怎么看都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看似一目可观,实则却感觉隔着一整片山河,云里雾里似见非见。
不过老乞丐认为自己也同样是不显山不露水,便是抓住这只灰猫也是毫无烟火气息,甚至更像是因为见到了计先生的月华舞剑成书,特意也露一手的。
‘月华舞剑成书,确实美奂如梦,我这探手拈物也是水到渠成以小搏大。’
老乞丐看了看边上的太史司天监监正大人,发现对方除了手心攥着两月饼并且看了两眼地上的灰猫,之后主要注意力还是在走过来的计缘身上,嘴角撇了撇。
‘流于表面,不识货!’
老乞丐再看看远处,那土地公已经消失了,似乎不打算过来招呼一声的样子。
再看那计先生,见对方左手负背反抓着青藤剑,右手随身摆动,已经这走到石台这一侧的近处。
“鲁老先生出手如拈花,四两拨千斤,高妙手段啊!”
听到计缘的夸赞,老乞丐不由露出笑容,有些话到底还是达到一定境界的人才说得出来。
“计先生,此猫你准备如何处置啊?”
老乞丐问话的时候,手底下被捏着头按在石台上的灰猫还在挣扎。
“哇呜……”
猫叫声凄厉如婴儿啼哭,听得边上的言常身上鸡皮疙瘩直窜,本能的觉得这是妖邪之物。
灰猫身上毛色亮一层光,似乎有膨胀起来的感觉,法力和妖气升腾之间似乎是想要挣脱老乞丐的钳制。
“哟~还不老实?”
老乞丐左手在黑猫脑门声屈指一弹。
“咚……”得一声脆响,灰猫身上的光色好似被戳破的气泡一样消散,整个猫身更是僵住不动了。
“五尾猫妖。”
计缘站定在边上,盯着地上的灰猫,别看只是这么只小猫的样子,其身上妖气之浓郁已经十分惊人。
“你这孽畜,修行至今怕是害了不少有情生灵了吧?”
“不错,在老叫花子我看来,此妖身上缠绕的怨气煞气绝不算少了,留在世上也是个祸害。”
“嗯,那鲁先生以为如何?”
计缘和老乞丐颇有些一唱一和的意味。
“别看我现在捏着轻松,但不过是以镇山法将其强镇在此,松开手此猫怕是马上就妖气冲天了拼死一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