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种程度上来说计缘也差不多,这是什么状态,这就是上辈子多少人梦寐以求的身体状态!所以桌前这四人吃暖锅,那是真的吃得酣畅淋漓,不会有什么不爽的感觉的。
“客官,你们的菜来咯~~~”
一个身手矫健的店小二绕过边上的桌位过来,一手一个比寻常托盘更大的长托盘,每个托盘中都装满了东西,垒起老高,都是蔬菜和切好的羊肉以及剔骨的鱼肉。
“客官劳驾搭把手!”
应丰赶紧站起来帮忙,将小二手中的一个托盘摆到一边架子上,另一个则店小二自己放,还顺便扯走了上头的两个架子,原来一边竹架子刚好可以搁置托盘。
“多谢您了客官,我再收一下空架子,嗯,你们这锅中高汤稍后也会来加的。”
店小二显得十分热情,将空碟一个个收入盘中,忽然闻到桌上的辛辣味,看到了计缘等人的辣粉碟。
“呃,这本店可没有啊,客官这是什么?闻着可够带劲的,我能尝尝吗?”
“番椒和花椒粉末炒制的东西,可以用手粘一点试试。”
计缘这么说了一句,店小二哦了一声,伸手捏了一点点粉末放进嘴里。
“嘶……嗬……啧啧,这东西可够带劲的!”
小二本来想多说几句,但嘴里越来越受不了,只能赶紧带着托盘碗碟离开,到后厨的时候都已经鼻额渗汗了,顿时敬佩起那边角落四人,这是人能下得去口的?只是在这一天中,这店小二干什么活都觉得自己火力十足,不觉得冷也不觉得累,外头的冷风也和春天的微风一样舒服。
店小二离去之后,桌上的食材已经补充完全,四人重新开动之时,龙子觉得计叔叔对边上两人确实没什么厌恶感,才后知后觉的惊呼失策,开始给计缘介绍起自己两个朋友。
这两人都是来自东海,居于海外一处海沟中,虽然和应氏没什么隶属关系,但也属于随叫随到的那种。
时间过去快半个时辰,桌前除了计缘,龙子和另外两人都吃得满头大汗,他们可从来没体验过吃顿饭出汗的,但也吃得非常爽。
既然老龙不在,加上听说龙女还在东海,计缘也就觉得没有去通天江水府的必要,吃完饭之后就在状元渡和应丰等人道别,独自踏上江岸离去了。
龙子就站在江边目送计缘离去,等看不见了才继续招呼两位朋友,若不是这两人在,他肯定得和自家计叔叔一道走一段路,或者干脆去宁安县一游什么的。
“哎,不对啊,你们两之前不是一直嚷嚷着想求一个仙人指路的机会么,计叔叔就在眼前,刚刚怎么不提啊?”
应丰看着边上两人,二者都面露尴尬。
“那、那个……没胆子说……”
另一人本来还在想理由,听到旁人如此坦诚便也没了负担,老实道。
“我也是。”
“哈哈哈哈哈哈哈……哎呦笑死我,哈哈哈哈哈……”
应丰被这二人的话逗得捧腹大笑,之前还一起吹牛,说什么见着真的高仙一定要尝试一求,另一个吹牛说要摆出跪地磕头感天动地的架势,结果见到了计叔叔,别说豁出脸不要恳求了,话都不敢说几句。
好一会儿之后,应丰才止住了笑容。
“走吧走吧,去水府了,凡人估计都比你们胆大。”
一人咧了咧嘴,终于说了实话了。
“那是凡人不知道边上坐的是谁,殿下,我们二人可不是您啊,可以在计先生面前毫无负担,不瞒您说,我们原身黑鲨在当年懵懂之时,可是在海中吃过落水渔民的,还不止一次,刚刚能坐稳了正常吃喝,已经算胆大了……”
“是啊,殿下您看我这手心,汗渍还没退呢,一半是辣的,一半是吓的啊……”
应丰收敛轻佻的神色。
“原来如此,计叔叔确实最讨厌戾恶之辈,我爹也说过,计叔叔看着好说话,可青藤仙剑下所斩妖邪绝对不少的。不过你们也不用太过在意,计叔叔是真正修真之辈,他刚刚若是对你们有意见,也不会对你们这么和善了,我可没那么大面子。”
“是是,殿下说的是!”
“对,这样最好!”
“走走走,去水府。”
……
虽然没见着老龙,但吃了一顿暖锅也让计缘心情大好,甚至打算自己做一个锅子,以便以后想吃的时候可以再试试,反正他觉得如今的自己不光有修行天赋,做菜的天赋同样不差。
踏云不过半日,视线中已经出现了牛奎山和远方的宁安县。
一回到宁安县,计缘就又有感慨,这次一走,算上路上的时间,差不多过去了近七年,对寻常百姓而言,人生能有多少个七年呢?
也不知道孙雅雅现在如何了,算起来都该有十八岁了,是否这七年中都有坚持练字呢?也不知道胡云修行如何了,能有多少长进?也不知道院中枣树今春可否开花,如今可否结果?
计缘不会事事都算,有些是算不到,有些是不想算,怀揣着种种念头,计缘照例在宁安县外头落地,然后一步步慢慢往宁安县中走去。
宁安县好似毫无变化,主要的街巷都没变,人们忙碌的轨迹也没变,但宁安县又一直在变化,每年总会有建起的新房,总会迎来新生送走故人。
“是计先生回来啦?”
冷不丁听到一声问候,计缘都愣了一下,转头看去,是一个路边摊位前坐着的老翁,摊位上卖的是一些瓜果蔬菜,这老人计缘完全不认识,声音倒是听过但不熟,应该是以前没怎么和他说过话。
看到计缘驻足,老者站起来细细看了看。
“真是先生您啊,看来我眼睛还是好使的,没认错!哦,我是王小九,家中排行老九。”
“哦哦哦,原来是你。”
计缘这完全是客套话,他是真的不记得这号人了,不知道王小九何许人也,但对方却显得异常高兴。
“对对对,就是我,以前在庙外楼帮工的,还给您准备过一桌糕点呢,您和一个老先生还向我致谢,那会儿我已经帮工两年了,少有人会道谢!”
这么一说,计缘就立刻想起来对方是谁了,是当年老城隍请他吃早饭时,招呼他们的那个庙外楼伙计。
“先生还记得我啊,嘿嘿嘿,哦对了,先生您看这菜,您拿一些,拿一些去吃,自己种的,光雨丰,粪水足,早晨刚摘的,新鲜好吃呢!”
“呃呵呵,不用了,计某才回来,家中都得好好打扫,没工夫动灶火,吃饭也会出去吃,以后有机会再来买菜吧。”
“哎好,那改日先生要了,只管来取便是!先生真乃神人啊,该有三十年了吧,见先生恍若隔日之容啊!”
老人十分热情,计缘只好口头应诺,然后告辞离去,同时心中想着,或许自己不该在宁安县维持旧容了,或许将来某一天,计缘应该在宁安县“亡故”吧。
第0540章 女大十八变
入城时遇见的老人只不过是小插曲,之后计缘穿街走巷都再未遇上一个熟人,这才是正常的,毕竟计缘在宁安县也不是喜欢乱逛的,就算有认识他的人也大多集中在天牛坊一块。
令计缘有些意外的是,走到天牛坊外小街上,逢年过节都少有缺席的孙记面摊,居然没有在老位置开张,只有一个平常孙记冲洗用的大水缸孤零零得待在原处。
计缘走到水缸位置驻足片刻,见缸面木盖完好,缸中满水且水质清澈,再略一掐算,摇头笑笑便也不多留,走向对面坊门回天牛坊去了。
这会儿正是上午,出门的早已出门,回家的时间也未到,本就安静的天牛坊中穿梭的人不多,也就路过双井浦时,依然能见到妇女们一边洗衣物,一边热热闹闹地聊天,八卦着县内县外的事情。
越是往天牛坊深处走就越是安静,远远得已经能看到那一片熟悉的绿荫,好似察觉到计缘的归来,灵风环绕中,大枣树的枝丫正轻轻摇摆着。
走到院前,计缘扫了一眼居安小阁的匾额,然后取出钥匙开锁,轻轻推开院门,这一次和往常不同,并无什么灰尘落下。
只是看一眼院中旧景,一种到家的感觉就自然而然涌上心头,或许在这天地间也就只有居安小阁能让计缘有这种感觉了。
小纸鹤已经先一步从计缘怀中飞出来,绕着大枣树开始飞舞,枣树枝丫也有一个极具层次的摇摆频率。计缘看着这一幕,有时候甚至怀疑小纸鹤同大枣树是可以交流的,不是那种粗浅的喜怒判断,而是真正能相互“听”到对方的“话”。
此刻的小纸鹤就好似在和大枣树讲这次旅途的经过,讲又和主人一起去了哪,做了什么事,遇见了什么人。
随后计缘又将剑意帖取出,挂到了主屋前的外墙上,顿时小院中就热闹起来。
“哇,回家了!”
“到居安小阁咯!”
“回来了回来了!”
“快数数枣子有没有被偷。”
“对对对,快数数,快数数!”
“谁敢偷啊?”
“保不准是有傻子的!”
“布阵布阵,开始招兵买马哦!”
“等等我们!”
“布阵布阵!”
一众小字有的绕着枣树转悠,有的则开始列队布阵,又要开始新一轮的“厮杀”了。
计缘看了一会儿,独自走到屋中,手中的包袱里他那一青一白另外两套衣服。计缘没有将包袱收入袖中,而是摆在室内桌上,随后开始整理房间,虽然并无什么灰尘,但被褥等物总要从柜子里取出来重新摆好。
……
当天下午的宁安县,孙雅雅手中抓着一本书,情绪低落地走在宁安县的街道上,一副没什么精神也提不起劲的样子,只是漫无目的地在街上闲逛而已,街上有认识她的人打招呼,她也只是勉强提起精神回应一下,然后又匆匆走过,仿佛并不想和人多说话。
即便如此,一身桃红色深衣的孙雅雅,在宁安县中不论是才学还是姿容都算是出类拔萃的,走在街上自然引人注目,时不时就会有熟人或者其实不那么熟的人过来打声招呼,让本就为了寻清净的她不胜其烦。
‘宁安县中哪里还有清静的地方啊……’
孙雅雅有些出神,走着走着,路线就不由自主或者自然而然地走向了天牛坊方向,等看到了天牛坊坊门对面那口大缸,她才愣了一下回过神来,原来已经到了以往爷爷摆面摊的位置。她转头看向水缸对面,老石门上写着“天牛坊”三个大字。
“计先生又不在,天牛坊也没什么好去的……”
孙雅雅喃喃着,最后却还是鬼使神差般走入了天牛坊,左右都是寻清净,去居安小阁门前坐一坐也好的,至少那边人少。
走在天牛坊中,孙雅雅还是不免碰到了熟人,没办法,不说小时候常往这跑,就是她爷爷就在坊对面摆摊这层关系,天牛坊中认识她的人就不会少,所幸越往坊中深处走,就越是幽静起来。
路过双井浦,跨过大箩门,穿过那条熟悉的窄巷子,眼前就能远远看到百步之外的居安小阁,以及那独木成林般的大枣树。
奇怪的是,居安小阁和天牛坊寻常人家的屋舍隔着这么长一段距离,但多年来,从没有新屋盖在附近,虽也听说是风水不好,可孙雅雅才不信这种鬼话,计先生家的风水能差吗?
到了这里,孙雅雅倒是真的松了口气,心中的烦闷也好似暂时消散,只是等她走到居安小阁门前还没坐下的时候,眼睛一扫院门,忽然发现小院的门锁不见了。
‘难道……’
孙雅雅愣神许久,心跳忽然开始微微加快,她咽了口口水,小心翼翼地伸手触及院门,随后轻轻往前推去。
“吱呀”一声,小阁院门被轻轻推开,孙雅雅的眼睛下意识地睁大,在她的视线中,一个身穿宽袖灰衫髻别墨玉簪的男子,正坐在院中喝茶,她使劲揉了揉眼睛,眼前的一幕并未消失。
“进来吧,愣在门口做什么?”
计缘平静温和的声音传来,孙雅雅眼泪一下就涌了出来。
“先生,您回来了?我,我,我忘了敲门……”
计缘看看她,点点头道。
“进来吧。”
“嗯!”
孙雅雅赶紧很不优雅地用袖子擦了擦脸,略带拘谨地走入小阁之中,同时一双眼睛仔仔细细看着计缘,计先生就和当初一个样子,分别仿佛就是昨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