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纸鹤下意识低头去瞅金甲,后者也正向上看来,视线对到一起,但二者没有谁说话。
计缘摇头笑笑。
“计某其实在想,若有一天,连我自己也如闵弦这样,再无神通法力后当如何?嗯,想想那会计某就是个普通的半瞎,日子可更不好过,希望耳朵还能继续好使。”
“啾唧……”
小纸鹤叫唤一声,从金甲的头顶飞到了计缘的肩上。
计缘也不再多说什么,拍了拍小纸鹤,最后看了一眼在城中街道上好似漫无目的闵弦,随后摆袖负背,驾云向北而去。
再次拿出装有闵弦意境丹炉的画卷,左手展画右手则提着白玉千斗壶,计缘凌空往嘴里倒了一口酒,爽朗笑道。
“此术甚妙,丹青甚好,值得自赏酒三斗,哈哈哈哈……”
计缘这次结合游梦之术,在闵弦放开自身意境的情况下,将他的道行直接取走,虽然不能说是如何响亮的神通,却绝对算是一种神奇的妙术。
与计缘此刻的心情不同,在不知何方的遥远之处,闵弦的师门感觉不到闵弦的存在,只能知道闵弦并没有死去,具体是受困还是其他则不得而知了。
……
天气已经渐渐回暖,因为严寒被拖慢的战争估计很快又会更加火热起来,战争到了如今的局势,祖越国那三板斧在最初阶段已经全都打了出来,而回过味来的大贞则有越来越多的人力物力送往边陲之地。
计缘如今已经无需过多关心战事的问题,实际上他本就不认为大贞会输,若非有人连连“作弊”,他自己都不乐意出手。
从同州离开之后,大半天的功夫,计缘已经重新回到了祖越,虽然此前的并不算是一个小插曲了,但这也不会中断计缘原本的想法,不过这次没再去南道县,而是越过一段距离落到了更北部的地方。
这一天夜里计缘已经踏足鹿平城城外原本的卫氏庄园,自从当年卫家出事且所作所为被曝光之后,这里就彻底荒废了下来,卫氏族人跑的跑被抓的被抓,家中仆人也早就全部跑光。
加上因为一些人流传卫氏庄园是不祥之地,闹鬼又闹妖,白天都无人敢从附近经过,更别提晚上了,所以计缘到这,偌大的庄园早已长满野草,更无什么人火气。
只是计缘的耳朵是特别好使的,他虽然是从外头走来的,但在庄园前院的时候,已经听到里头有动静,他不怕鬼也不怕妖,当然百无禁忌地直径往里走,头上顶着小纸鹤的金甲则始终跟随在后一言不发。
走向内院方向的时候,一片热热闹闹的声响已经越发明显,计缘还能看到远方隐隐有灯火。
“有点意思,你有何看法?”
计缘转头问了金甲一句,后者面无表情,但因为是计缘问话,所以还是憋出几个字。
“回尊上,并无看法。”
“那你呢?”
“啾唧~~”
小纸鹤叫唤一声,直接拍打着翅膀朝远处飞走了。
“好吧,白问了。”
计缘笑了笑,继续前进。
“走,去凑凑热闹,看起来是宴会正当时。”
第0684章 荒宅夜宴
卫氏庄园范围极广,有好几处地方都装修奢华,只不过如今已经没有人住了,在后院深处的一片区域,有一间大宅子此刻正亮着灯火,透过门窗缝隙和残破的窗户纸,能看到里头一片影影倬倬。
小纸鹤虽然很小,但飞得很快,才离开计缘身边呢,下一刻已经飞到了这一处亮着灯火的大宅所在,整个过程无声无息,最后落到了屋外窗户架上,透过一个窗纸破掉的孔洞看向屋内,里头好不热闹,并且从背后的一个一扇小门处还不断有宾客进屋。
屋内有一张大大的圆桌,上头已经摆了许许多多美味佳肴,正有人在挪椅子摆凳子,更有人抬着暖盆调整着炭火。
“来来来,椅子摆正。”“暖盆放这,那边也要。”
一直在屋内张罗的是一个长得十分富态的男子,面色白净且留着一撮小胡子,满脸都是笑容。
“哈哈哈哈,小弟来迟了!”
一名男子从后方小门处佝偻着身子小跑着出来,到了门前又站直了身子,向着门内的人拱手行礼。
“哈哈哈哈,来得正好,正好,没有迟到,快快请进,快快请进。”
“一点薄礼,里头是鸿福记的烧腊!”
“贤弟的礼物正好应景,哈哈哈,正好应景啊,快快请进!”
屋内屋外的人从问候到鞠躬行礼,礼仪环节样样不差,但在小纸鹤眼中却显得那么奇怪,首先最怪的是走路姿势,其实就是屋外的人拱手行礼的时候,下意识就将缠在礼物上的绳带咬在嘴里,空出双手来行礼。
“小叔,我来了,看我带来了什么!”
又有一青壮男子模样的人,穿着绫罗织就的锦袍,兴冲冲从外头过来,双手各提着一个坛子,兴高采烈地晃动一下。
“我已经闻到酒香了,今日缺酒,来得正好啊,快进来吧!”
“来咯来咯!”
……
屋内已经到的,和陆陆续续赶来的宾客,加起来足足得有二三十人,来者大多提着或者叼着东西来的,以吃食为主,偶尔也有什么东西都没带的,这种时候,屋内已经到的其他宾客脸色就会立刻难看下来,但照例寒暄一番之后,还是请对方入内,没有赶走谁的例子。
随着人数增多,屋内气氛的热烈程度很快接近顶峰,屋内也准备开宴了。
小纸鹤两只翅膀趴在窗孔的两边,一个小脑袋钻入窗孔里头认真地盯着里头的情况,这张大圆桌确实比常规的大了一号,但顶多也就坐个十二人,可屋内近三十号人全都挤在一张桌前,显得分外滑稽。
更夸张的是,满桌的美味佳肴和美酒在前,这二三十个看着衣着华美的人,就和没见过世面一样,一个个口水直流地看着这一桌好酒好菜。
“这个,那我们就动筷子吧!”
“好!”“开吃开吃啊!”“早就等这句话了。”
“吃吃吃,我要鸡腿。”“我也要!”
“倒酒倒酒!”
一下子,二三十人一起朝着桌中伸筷,各自朝着想吃的菜去夹,还有的直接上手,那吃相十分夸张,酒坛更是传来传去抢着倒酒。
计缘脚步不紧不慢,犹如悠闲散步般走到这一处后院外,远远看到那大宅厅堂内灯火通明,里头热热闹闹一片,交杯换盏的碰撞声夹杂着一些行酒令助兴,饭菜佳肴的香味更是丰富。
金甲跟随在计缘身后依旧一言不发,几乎从不眨眼皮的双目中,似乎不光倒映着灯火,还有一些其他的气息。
“看出来了?”
“回尊上,尽是些妖孽之辈。”
计缘摇摇头。
“妖是妖,孽倒还不至于,至多是小偷小摸吧,走,咱们去串个门。”
见惯了祖越之地群魔乱舞妖孽害人的情况,偶尔见到今晚这样的场面,计缘也觉得挺有意思。
带着这种想法,计缘直接领着金甲到了那一间大宅的门前,看了一眼边上趴在窗户上的小纸鹤,笑了笑之后直接伸手轻轻叩门。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虽然声音不大,却传遍了宅子内外,里头正吃喝得火热的二三十人一下子全都顿住了,从热热闹闹到鸦雀无声仅仅不到一息,也看得出这些人反应之敏锐。
“呃,有人敲门?”
“好像是的……”“没嗅到什么味道啊……”
“咚咚咚……”
屋外敲门声又起,屋里头的人全都面面相觑。
“开不开门?”
之前一直在屋内张罗的那个富态男子将手中的半个鸡腿放下,在桌子边上擦了擦手道。
“快收拾收拾你们的样子,我去开门!”
屋内的人闻言,相互看了看自己的吃东西的仪态,赶紧坐正坐好,将倒地的几把椅子也扶起来,更是在衣服上擦拭自己手上的油腻。
在这时候,富态男子已经到了门口,整理了一下衣衫,透过门上破了洞的窗户纸瞧了瞧屋外,看到是一名仪态悠然的文人和一名高大威猛的随从,心中过了一遍说辞之后,才拉开了门。
“吱呀~~”
门打开的一瞬间,从外照射进来的皎白月光,仿佛短暂的盖过了屋内的火光,但再细看,外头的光芒显然比屋内黯淡,也就将刚才的感觉当成了错觉。
“呃,这位先生是谁?深夜来此可有什么事啊?”
富态男子先是向着计缘行了一礼,随后带着和善的面色轻声询问两句,屋内所有人,一双双眼睛都诡异地看着门口,但鸦雀无声。
这种场景,换了个普通人面对,肯定会觉得瘆得慌,但计缘自然无所谓,只是扫了一圈室内,再面向眼前的富态男子轻轻拱手还礼。
“鄙人姓计,从外地来鹿平城,只因已经入夜,城门不开,见这边有这么大一处庄园,本想来借宿,却发现庄园荒芜,不曾想行至后院能见到火光,故来此一看,若有打扰,还请主人家海涵!若是方便,可否容许计某借宿一晚?”
计缘说话间,视线余光落在室内,见到桌上的狼藉状态,且里头这么多人身上衣物大多沾满油渍,不由觉得好笑。
“呃,这,先生要借宿,随意找一处休息便是了……”
富态男子和屋内几乎所有人的注意力,三分在计缘身上,七分都在金甲身上,哪怕是现在这种状态,哪怕表现出来的气血还没一个武林高手强,但金甲还是带给人一种不容忽视的压迫感。
“哦对了,两位若是腹中饥饿,也可一同赴宴,常言道远来是客……”
“那就恭敬不容从命了!”
计缘不等对方说完,就自己跨入了屋内,金甲也在随后跟着进来,屋内靠近外侧的人下意识就退开一些,在靠近计缘和金甲的位置让出好几把椅子。
计缘的法眼早就扫过屋中所有人,看清楚了他们究竟是些什么,其实是一大窝狐狸,最常见的成精动物。
这些狐狸当然不可能是化形妖怪,不过是幻化义躯,衣衫裙摆下面,一条狐狸尾巴都收不进去,只能藏在衣服下头。
“不错不错,满桌子的美味佳肴,哦,还有美酒啊!”
计缘走到桌前,扫了桌上一眼,伸手扯下一只还算干净的鸡翅,送到嘴边啃了几口。
这时候富态男子也走了回来,能见到屋内其他人都对他投来埋怨的眼神,只好打圆场道。
“大家坐,都坐,继续继续,来来,为客人倒酒!”
话都这么说了,大家也只好坐了回来,所幸计缘也不占座椅,只是站在一边吃着鸡翅,金甲这大个子更是站在计缘身后一动不动。
“先生,敬你一杯。”“还有这位壮士,请喝酒。”
富态男子递过来两个酒杯,计缘笑了笑就直接接过,而金甲双臂垂在身侧,面无表情冷眼斜视,动都不动一下,那目光越看越让人怕,富态男子站在金甲身边咽了口口水,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这时候计缘已经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而因为金甲,富态男子还僵在原地,其他人觉得气氛不对,本就说话小声了好多倍的他们也再度安静下来。
忽然,窗户那边传来一阵气势十足的猛烈的咆哮声。
“汪汪汪……汪汪汪汪……”
“啊!”“有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