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云,计某先告辞了。”
“先生要走了?可您那双刀还没送去当呢。”
孩童的名字不叫摩云,但这计大先生一直叫他,他听着也不觉得多排斥。
听到对方还在惦记着酒楼毁坏设施的赔偿,计缘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计某有事,这刀还是就请你代为典当了。”
“哦……”
计缘说完点了点头,直接一步跨出小酒楼,往街道远方走去,天空的雷霆咆哮中,周围产生了一阵阵细小的撕裂,他回头看去,越来越暗的小酒楼那边有一阵阵金色的佛光在弥漫。
这个世界消弭于无形了,计缘再次回到了那一片黑暗之中,不过这次并不孤单,一个缠绕着魔气却有些摇摇晃晃的模糊身影就在计缘的对面不远处,在他的腰部,真有一道道细小的剑意在始终割裂着魔气。
“嗬……嗬……嗬……”
真魔像是受到了某种创伤,状态显得非常糟糕。
“计缘,你施得什么法?”
计缘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个真魔,开始他也不清楚对方为什么看着承受了超出他预料的打击,但马上就想通了什么。
“佛门讲究降魔,既降服外魔也降服心魔,你刚刚被摩云在心中以降魔之法创伤了。”
虽然是计缘出手帮忙了,但他说的也算是事实。
真魔此刻他面目十分模糊,仿佛形体在不断微微扭曲,听到计缘的话,猛然抬头,脸上双目呈现紫红色。
“不是你?是那个小秃驴?我杀了他!”
真魔自知此刻情况已经糟透顶了,也就不在乎摩云这个容器帮他挡住捆仙绳的束缚了,反正情况这么坏了,那直接杀了摩云泄愤好了。
“嘿嘿嘿……来不及了……”
一阵沙哑低沉的笑声伴随诡异的嗓音响起在真魔背后响起,后者微微侧身看向身后,只见茫茫黑暗之中,一只巨如山岳的怪物伫立在背后,一双如同九幽之泉的眼睛正冒着寒光看着他。
“什么东西?”
真魔几乎下意识在这无空间感的心神间隙内逃跑,但同时刻,计缘探手一挥,真魔身上的剑意随之不断震动汇聚,化为一柄青藤剑模样的剑影,带着一道剑光割裂真魔身躯。
“噗……”
大量魔气被剑意撕裂,不断散溢出真魔的身躯,在真魔痛呼都来不及的时刻,背后在黑暗中连外貌都看不清的巨兽已经伸出脖子张开了恐怖如深渊的巨口。
“吼……”
因为在摩云心灵深处被伤,再加上计缘此刻从真魔身体内绞杀而出的一剑,此刻遭受重创的真魔还来不及以魔躯之法恢复,就被獬豸的巨口吞下。
“砰……”
獬豸巨口合上,发出一阵沉闷的响声,随后是一阵“咯吱咯吱”的声响,更像是口中尖锐牙齿之间磨牙的声音,嘴唇齿缝中更是不断有扭曲的魔气散溢出来,但往往獬豸狠狠一吸,就又会被吸入口中。
“这就解决了?”
计缘好奇问了一句,獬豸难得翻了翻白眼。
“怎么可能,好歹也是个真魔,得嚼上好一阵子了,可惜真魔这种东西化身极多,也不知道这次吃的能否将其灭了。”
计缘咧了咧嘴,看着獬豸。
“那补不补?”
“嘿嘿嘿嘿……补!”
……
没过多久,站在摩云老和尚身边的计缘便睁开了眼睛,而仅仅慢他片刻之后,摩云和尚也清醒了过来,却发现自己被一根金色绳索五花大绑。
“呃,计先生,这是?”
“哦,没什么,现在已经没事了。”
捆仙绳被计缘收走,摩云在挣脱了束缚之后也双手合十念了一声佛号,有些发生在内心深处的事他并没有多少记忆,却也有隐隐约约的感觉留存。
“善哉大明王佛,计先生,这黎小公子怎么办?”
给真魔设套,在摩云的内心世界过去两天,在外不过片刻,黎家人依然昏迷一地,但那床上的婴儿却咿咿呀呀在挥动着手脚。
“这婴儿的出身似乎大不简单,否则也不可能引真魔即刻现身,此事我……”
计缘话还没说完,忽然心中有一种奇特的感觉升起,这感觉熟悉又陌生,令他心绪不宁,几乎下意识就分神内观身中天地。
意境山河的苍穹之上,有诸多星辰在闪耀,其中一些散发着特殊光芒的星辰正是代表着那一枚枚成形或不成形的棋子,成棋或不成棋的有缘人。
可在远方了一侧天空上,有一颗从没见过的星辰出现在那里,正散发着灰蒙蒙的光。
“棋子!”
计缘的法身不由在身内无尽山河之间发出震惊的声音,浩荡之音在天地之间不断回荡,犹如滚滚雷声。
法身法天象地,瞬息靠近那一片天空,死死盯着天际的那星辰。
计缘的意境山河隐隐与外天地有所交互,而颗星辰也好似只是模糊投射在他身内天地之中,但计缘可以确认那正是一枚棋子,这棋子,不是他计缘的。
第0768章 执棋者不唯一
计缘有那么一个瞬间,计缘的法身想要摘下这一枚星辰看看,但手伸向天空却停住了,不光是有一种遥不可及的感觉,也不想真正抓住棋子。
意境山河的天空中一颗颗星辰璀璨,其中代表棋子的那一些在计缘看来尤为显眼,包括新出现的那颗陌生棋子。
这颗棋子究竟怎么回事,是自己出现的,还是说是某个人所执之子,如果是自己出现的又是为何,如果不是,那是不是代表还有另外的执子之人?
原本计缘自认为他既可持黑子又可持白子,意境山河又隐与天地相合,能在意境之中看出这天地棋盘,应当是唯一的执棋之人。
但现在计缘忽然觉得,或许事实未必如此。
计缘的法相只是摇头看着这颗代表棋子的星辰,感知它的构成,并且尝试通过感知,了解到这一枚棋子是什么时候落下的,下在了什么地方。
同时,一种淡淡的焦虑感也在计缘心头升起。
‘这棋子为什么这个时候出现,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吗?’
计缘分神两用,法相在意境之中看着天空棋子,而外界的双眼则看向昏迷的黎夫人身边,那个“咿咿呀呀”中的婴儿。
‘是因为他?’
计缘快步走到了床边,视线扫过昏迷的黎夫人和趴在床边的一个丫鬟,最后才落到了这个婴儿身上,这婴儿十分壮实,精力也非常旺盛,见到计缘过来,还好奇地伸手朝着计缘空抓。
“咿咿呀……阿……”
计缘身后的摩云老和尚见计缘之前的反应有些反常,便也紧张地问了一句。
“计先生,可是有什么不对?”
计缘没有回头,只是回答道。
“恐怕这黎家小公子的事情,比我想象的还要棘手万分。”
说话间,计缘已经翻手取出了狼毫笔,玄黄之前含而不发,口含敕令,手中的笔尖也汇聚了一片片玄黄之色。
在酝酿了一下之后,计缘挥毫书写,在距离婴儿一尺上空之处,狼毫笔一连写下了九个“匿”字。
这九个字从上而下形成一条竖直向下的金线,计缘的狼毫笔此刻轻轻在最上方的笔上一点,口中则发出敕令。
“敕令,移星换斗。”
婴儿身前的一片区域都在刹那间变得明亮起来,所有“匿”字归为一体,随着计缘的敕令一起融入婴儿的身体,而计缘口中敕令绽放出一阵特殊的光晕,在整个黎府内外弥漫开来,同黎家的气相融为一体,然后又迅速消散。
计缘身后的摩云和尚整个身子都紧绷了起来,刚刚计缘的声音如天威浩荡,和他所了解的一些敕令之法完全不同,不由让他连大气都不敢喘。
不过在意识到真魔已经被计先生降服之后,摩云和尚对于计缘的道行已经拔升到了相当高度,对于计缘用出什么玄妙的神通都不会惊讶了。
在受了计缘的敕令之法之后,婴儿现在整个身子都散发淡淡的荧光,好一会才渐渐消退下去,而那婴儿也已经沉沉睡去。
“我以敕令之法藏匿了这孩子自身特殊的气相,也封住了他相当一部分的天赋,短时间内应当不会暴露。”
说着,计缘转身看向摩云和尚。
“摩云大师,从今往后,尽量不要泄露黎家小公子的特殊之处,皇帝那边你也去打声招呼,不用什么都抹除,就说黎家生了一个有灵性的孩子,仅此即可。”
“善哉大明王佛,小僧明白了!”
摩云和尚一声佛号,表示会按照计缘所说的去办,而视线的余光则小心看向床边的婴儿,这婴儿此刻依然有一些灵光,但看着不再给他一种邪异的感觉,也没有同时自发吸引邪气和灵气的状态。
计缘暂且定了定神,揉揉额头,思维不断发散着,黎家夫人怀胎三年当然是怪事,但毕竟还局限在人间,甚至没有流传在主流官场,人间流言这种相对而言问题不大,而他又不惜耗费玄黄之气和大量法力扰乱天机,应该能很大程度将这孩子藏起来。
目前情况看,那真魔并非之前就候在黎家,否则计缘来的时候就会撞上,哪怕那真魔本来就对黎家观察已久,这敕令之法也有作用,再说,那真魔也算倒霉,这次再次遇上计缘,直接被设计来了个瓮中捉鳖。
计缘在心中默默为这个真魔献上祝福,由衷地希望这真魔被獬豸吞了之后彻底死透。
墨云和尚低声念诵经文,柔和的灵气扫过黎府内外,原本昏厥过去的黎家人也在之后陆续醒来,不过这次醒来之后,摩云和尚直接向黎家人辞行,计缘则早已消失不见。
……
一个月之后,还是葵南郡城,暂时借住在城中一座名为“泥尘寺”的老旧寺庙内,庙里的老住持专门为计缘腾出了一间干净的僧舍作为住宿,并且吩咐他的两个徒弟不准扰计缘的清静。
老住持对徒弟只言计先生是贵客,却没告诉徒弟这位先生是国师摩云大师亲自领路上门的,且国师对着先生极为礼遇,甚至到了毕恭毕敬的地步。
寺庙虽然破旧,但里里外外收拾得十分整洁,整个寺庙只有三个和尚,老住持和他两个年轻的徒弟,老住持也不是一位真正的佛道修士,但佛法却算得上精深,早晚念经之时,计缘都能听出其中禅意。
此刻,计缘躺在禅房中闭目养神,心神则沉入意境山河之中,不知道第几次观察天空中来历未知的棋子了。
这棋子此刻光辉明亮,看不出黑白,但却给计缘一种厚实的感觉。
‘如果我能看到这枚棋子,如果有其他执棋之人,那他,甚至是他们,能否看到我的棋?’
忽然,计缘心中一动,睁开眼睛朝禅房的窗户看去,天际隐有流光划过,他掐指算了算便坐起身来。
没过多久,一名白发长须的老者就落到了寺庙外,抬头看了看寺庙陈旧的匾额以及半开半掩的寺庙大门,想了下推开门往里看了看,正巧见到一个年轻的和尚在扫地。
寺庙大门开合会发出略显刺耳的咯吱声,扫地的和尚自然也就寻声看去,看到了外头的老者。
“施主,请问有何事?若要上香的话请自备香烛,本寺不卖的。”
不光这寺庙里不卖,周围也没有什么商贩,主要是这地方太偏也少有什么香客,商贩大多聚集在几处香火旺盛的大庙前街处。
“哦,这位小师傅,你们庙中是不是住着一位姓计的大先生,我是来找计先生的。”
扫地的和尚挠头上下打量了一下这老者,点了点头。
“是有个计先生住在庙里,要我带你过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