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总办,据说你在墨尔根勘探出了铜矿,那嫩江铜业公司也有你的份子?”
李安生搞不清楚段芝贵葫芦中卖着什么药,他们在黑龙江工商银行中贷了笔款子,要是被对方阴上一把,说不定还会影响到工商银行,不得不小心回答:“回禀大人,此事倒是真的,本来想着在嫩江左近找找有没有金矿。倒是歪打正着,发现了有铜矿石,经过技师测验,倒是值得开采。东北缺铜,想着或许能从中谋利,便些许入了些股份。”
段芝贵当然知道铜矿石与铜精粉能获利颇丰,可惜官银号的银子不能动,他自己虽说有些银子,但刚到黑龙江还没有摸透底,也不敢贸然提出入股,这让他恨得牙痒痒,这李二愣还真是好运,居然给他勘探出了铜矿,少不得从中赚了一票。
“李总办,近日有隆昌长的东家前来申诉,为何单单不允许他一家认购嫩江铜业公司?我可是听说你在嫩江铜业公司说话可是有分量的。”
段芝贵这话问的居心险恶啊,李安生立马就听了出来,“我只不过是勘探铜矿是出了力,他们几个股东信得过我,哪里有什么分量不分量的,只是感激便允许我优惠价买了些股份。另外隆昌长之事,我也是不得已,这家商号与俄人往来颇多,有俄方的背景。老毛子想要贪图东北物产,当然不愿意放过这铜矿,这隆昌长开口便是要入二十万两银子的股份,简直就是想要图谋矿山,这背后没有老毛子使力,只怕段大人也不肯相信。几个股东商量下来,宁可不要他们的股本。”
段芝贵不动声色,肚子里确实腹诽不已,这李二愣,让俄人入些股份打什么紧,隆昌长的少东家刘绍成可是向他孝敬了两千两银子。
另外,刘绍成还直言俄方派人私自到嫩江铜业公司划出的矿区去偷偷勘探过俄,果然是有铜矿,过去一直没有发现。
这刘绍成可是与科洛特夫一同来的,科洛特夫也许诺由华俄道胜银行向黑龙江官银号提供三十万两银子的拆解,不要利息,这让他很是心动。
当然最为紧要的,还是跟着科洛特夫一同前来的俄商库莱恩说了句话,若是隆昌长能掌握嫩江铜业公司的大部股份,他们愿意给段芝贵一成半的干股。
这便是几万两银子啊,段芝贵虽然明白俄人这么大方显然是有鬼,可耐不住这银子白花花的惹人爱呐。
后来让人一调查,这库莱恩居然是远东有名的俄商,背后有大靠山,实力雄厚,怪不得说出这样的话来。
段芝贵也听说了直隶梅家将家产大部抵押,都投入到了黑龙江,其中大半都在这嫩江铜业公司上头,隆昌长想要吃掉梅家的产业已久,这可是个好机会,于是跟俄商联手也就不足为奇。
这刘绍成只怕是想吃掉梅家那位据说国色天香的大小姐吧,这位梅小姐的美貌在京城也广为流传,只是难得一见,可看这刘绍成急不可耐的样子,想必是极为出色的。
段芝贵并不忌讳钱财美色,对于美貌女子也是极爱的,可他最愿意干的还是借着送美女来博取前程,嘿嘿,哼哼,不知道梅家被整垮之后自己有没有机会得手,那梅家小姐要真是国色天香有沉鱼落雁之貌,少不得又能让他进阶,至于刘绍成,见你娘的鬼去吧。
“便让他们入些股份又有何问题?这隆昌长背后也有京城权贵,李总办可不要让我难做啊,还是请你去说服那几位股东。这铜业公司是不是摊子太小了些,既然要开采,也就别小打小闹。”
李安生其实早就布下后手,料到会有波折,毕竟这铜山太过诱人,想要伸手的人多的是。
与其将隆昌长拒之门外,不如放进来关门打狗。
多宝山铜矿是一个特大型斑岩铜钼矿床,该矿的特点是储量大、埋藏浅、易采易造,部分可露天开采,综合回收利用价值高。
这个矿床其实有四个矿带,后世划分为多宝山、铜山、三矿沟三个矿区,李安生所选择的,其实是三矿沟矿区。
先拿这个矿区练练手,再来开发储量更加丰富价值更大的多宝山与铜山,所以他也不怕嫩江铜业公司被渗透。
一直防着也不是办法,不如放进来,近身搏斗。
“回禀大人,也不是小打小闹,只是只能如此,铜矿石运出去不易,所以采多少矿石便选出多少铜精粉(铜精粉是由低品位的含铜原矿石经过选矿工艺处理达到一定质量指标的精矿,可直接供冶炼厂炼铜),冶炼厂同时要办,不是单纯的靠卖铜矿石或者铜精粉,以此来增加获利,降低成本。”
段芝贵毕竟是军人,脑袋也想不到循序渐进的道理,并不清楚一味的大肆滥采,只能一时之间获利颇丰,对地方并没有好处。
李安生则不一样,他是打算将多宝山当根基来经营的,当然要无比慎重。
这个时代的选矿工艺并不先进,冶炼技术同样如此,还不如从一开始就走可持续发展道路,增加废矿的回收利用率。
将这些铜矿石留待以后技术进步之后再开采,而不是只顾着眼前的利益大肆的开采铜矿石,然后粗糙的捣鼓出铜精粉就出售到市场上。
现在国际市场上铜精粉也是硬通货,固然能卖出高价,但这并不是李安生想要的。
如果段芝贵能够主导此事,将瑷珲到墨尔根的铁路修起来,这条铁路而且能控制在中国人自己手里,李安生倒是愿意放开些口子——毕竟他也想尽快累积些资本。
就看老毛子有没有这个魄力,能控制住贪欲,坐视大清修通瑷珲与墨尔根的铁路,从而通过呼伦、绥远的关道,将瑷珲到哈尔滨的这条中轴线连通起来。
他当然能猜到老毛子走了段芝贵的门路,但是他在赌老毛子同样腐败,即便有见识的俄国人能看到这条中轴线连通对于他们控制北满的阻碍,但只要他们自己能获得私利,也就什么都不在乎的了。
这事情放在腐(和谐)败无能的大清与沙俄身上,很正常,两国是一国的,彼此彼此。
“说来说去,还是铁路,你写的那个折子我看了,虽然只是建言,但还是保守了些,我看这铁路很有必要一修嘛。别的不说,将来我们调兵也快捷方便了许多。虽说修铁路要大把的银子,黑龙江又是穷省,但不是有铜矿嘛。这次招商就很好嘛,多找些股,让富商们得了甜头,有了资本,再来提修铁路,不是一呼百应?”
李安生点着头,他当然也是这个思路,不过段芝贵能想到,倒是说明这人也不是完全靠着溜须拍马送美女得来的官。
段芝贵恨不得这铁路现在就能修起来,这也是政绩啊,张之洞这两年一直忙着让粤汉铁路能够商办,要是在他手里头能有这么一条铁路不用官本不用向外国银行贷款就能修起来,那还不是大大的露脸?
“我改日便求袁大人给詹天佑詹博士去信,让他过来看看,这铁路好不好修,要多少银子。我看墨尔根到瑷珲这段地形平坦,并没有什么狭隘之处,当能省不少银子与力气。”
段芝贵倒是真有些能力,也有些手段,这黑龙江的地形对军事的影响他是一清二楚,虽说他是巡抚,但老本行还是不敢忘的,就如刚才他一口就提及铁路对调兵的好处一样。
他其实不知道,程德全早就给詹天佑去了好多信,也谈了许多,只是程德全离任时并没有提及此事,也是怕段芝贵从中阻挠。
谁知道眼下段芝贵眼巴巴的盼着这条铁路能修起来,甚至还动用他在北洋集团中的资源?
李安生还真是哭笑不得,但只要段芝贵真能出力,给他些好处又有何妨。
不过此时段芝贵心里想着的,却是要不要允许俄商入股,凭着这个,或许能从俄商那里捞到不少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