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至中午,李檐为一众人等安排了午餐。天月教自创教以来从不宴客,杨宸月立下规矩,非教中之人,轻易不得踏入天月教。如今天月教创教以来最先宴请的,竟是自己昔日的仇人陆遥山庄,只能道一声世事无常。
杨宸月在时,天月教以勤俭治教,自李檐继任以来,铺张用度,无不奢华,她令厨房做了上好的菜,买来上好的酒,只为宴请眼前这位所谓的陆盟主,乞得他对她的庇佑。
众人依次坐下,杨含雪看着满桌的酒菜,光这一顿,恐怕抵得上我天月教全教上下半年的开支了。自师傅走后,或因师傅将天月教教主传于自己的缘故,如今自己虽不是教主,却处处为天月教着想,仿佛为天月教着想,便是圆了师傅的夙愿。
只见李檐端起酒杯笑道:“早闻陆盟主宽厚侠义,今日一见果不其然,来,我敬陆盟主一杯。”
陆安笑道:“李教主虽是女流之辈,却一代豪杰,陆某也敬佩不已。”
二人喝了酒,李檐瞟向杨含雪,吩咐道:“含雪,愣着干甚?还不给大家倒酒。”她知道杨含雪不爱这些场合,更不愿为她心中的仇敌倒酒,如此做,不过是在陆安面前长自己威风,灭杨含雪气焰罢了。
杨含雪看着那坛酒,心道:我堂堂天月教创教掌门杨宸月的关门弟子,岂能为仇家倒酒。因不悦地道:“各人身后都有专倒酒的弟子,为何偏劳烦我,坏了大家的兴致?”她早已看了,每人身后都有专倒酒的弟子,李姑姑早已安排妥当却又叫我给他们倒酒,定是未存好心,只是我今日一同迎接陆遥山庄已是违背自己本意,再不愿周折。
却听李檐道:“你是先教主的关门弟子,你倒酒的意思,与他们自是不同。”
杨含雪偏生坐那椅子上一动不动。心道:“我偏不倒,你能奈我何?想打压我,却叫你自己天月教教主的面子往哪儿搁。”
片刻,众人见杨含雪没有倒酒的意思,早已看出二人曲折。倒是廖申崖笑道:“姑娘家不喝酒,自是不知这其中礼仪,杨教主不还有一位关门弟子聂公子么?何不让他倒酒?”
杨含雪看向他,他三番五次为我解围,应是一个好人了。却见他也看着自己,二人目光相对,杨含雪只得将眼睛移过一旁。她又看了一眼陆一林,他只低头吃菜,似有什么心事。
此时廖申崖提到了聂楠丰,聂楠丰心中自是与杨含雪一道,不愿亲自给仇人倒酒,只是眼前众人都瞧着自己,又遇着陆小蒙的目光,不想再多曲折,因站起来道:“廖公子说的对,在下为你们斟酒。”
李檐笑着看向楠丰,颇为满意,眼睛划过杨含雪,一双凌厉的眼睛藏在带有笑意的面孔下暗暗地恨着,杨含雪,恐怕是留不得了。
杨含雪看着陆安,实在是我现在武功太浅,否则真想杀了陆安为师父报仇,可偏生他是陆一林的爹,若如此做,陆一林必恨死了我。待他日我习得绝世武功,第一件事定是为师父报仇,大不了令他死的痛快些。
此时却见陆安站起来端着酒杯道:“上回武林大会我与贵教前任教主杨宸月比武时,未顾上杨教主的心思,竟眼睁睁看着她她自尽而死,虽说不是在下所为,却也有我的过失。杨教主一代女侠,在下一直佩服,衡山之事,实在是愧疚不已,这杯酒,当作我向天月教赔罪,我敬天月教各位!”
不顾陆一林的目光,杨含雪看向陆安,问道:“陆盟主敢说,我师父之死真的与你毫无关系吗?”
李檐喝道:“放肆!你一个晚辈,竟敢如此与陆盟主说话!”
陆安却笑道:“所谓虎父无犬子,杨教主的徒儿竟也是这般潇洒英姿,将来定有无量前途!可是老夫拿我陆遥山庄的声誉保证,比武时在下虽一心想赢杨教主,却从未想过伤及她性命。只是比武过程中,杨教主似乎走火入魔,武功尽失。杨教主过于要强,竟宁愿死去,也不愿面对武功尽失的事实。”他所言不假,可偏偏没说出杨宸月武功尽失的真正原因,令杨含雪半信半疑。
只听李檐道:“杨教主在武林大会前,练功已频频走火入魔,我相信陆盟主所言非虚。”
黄诗诗道:“是呀,比武场上有赢便有输,我姑父仁义天下人尽知,定不会真的杀害杨教主。”
聂楠丰道:“这位姑娘的意思是,我师父输不起么?”
黄诗诗道:“小女绝无此意,杨教主一生习武创教,岂是我这等小女子能置喙的,只是杨教主习武一生,武功咋然尽失,只是怕谁都不能承受住的。”
杨含雪道:“我师父是与陆盟主比武才尽失武功不是么?这么说,陆盟主还是与我师父的死脱不了干系。”
却听陆一林道:“杨姑娘这便强词夺理了,武功尽失是走火入魔所致,只是恰巧在与我父亲比武时发生,若那日没有与我父亲比武,恐怕同样会走火入魔。不知杨姑娘非得在我父亲身上安上一个杀人凶手的恶名是何用意?”他看着她,她明明答应过不为此事怪自己,如今看来,她即便不怪自己,也定恨上父亲了。
杨含雪正欲分辨,师父走火入魔多次也并未到武功尽失的地步。却听薛姑姑道:“人各有命,一切都是天意,这是陆盟主第一次来我们天月教做客,还是别提那些不愉快的事。来,陆盟主,我敬你一杯,恭贺陆盟主荣登武林盟主之位!”
杨含雪看向薛姑姑,她多番几次与李姑姑同一阵线,只怕李姑姑夺取教主之位果真有她的一份功劳。
觥筹交错,众人一片和谐气氛,仿佛刚才的事不曾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