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席郁娟拉着凤凌泷的手,眼泪不受控制地哗啦啦往下掉。
“说起来,我与她也不过是从小一起长大,在一块儿读书罢了。可你知道她多聪明吗?那么聪明,那么好看,就这么没了。我好后悔,好后悔,为什么我不能向她低头呢?她那么孤独,除了家人外,只有我这一个朋友,我却足足三个月都没去宫里看她。”
席郁娟心中的往事如翻江倒海般全部勾了上来,扑进凤凌泷怀里哭成个泪人儿。
“我经常去凤家陵地看她,就是想得到她的原谅。可是,她再也看不到了。凌泷,我好恨自己!”
她哭得停不下来。
凤凌泷想要去安慰她,可不知为何,泪水也一串串往下直掉。
往昔两小无猜的岁月一桩桩浮上心头,虽是原主凤姝的记忆,却与她的一般,一阵阵冲刷着她的灵魂。
那个女孩子,聪慧不输于她。
她们一起启蒙,学写字,学画画,背四书,下围棋。有时候,晚上还睡在一个被窝里。
席郁娟如以往的凤姝般有些清高,两个人几乎看不上其他的女孩子,互相欣赏,互相进步。
这也导致了,在那件事发生后,她们绝交了半年都没来往,因为同样的清高,同样的自负呵!
可谁知道,凤姝夜半三更也会后悔呢?
原来,席姐姐也与她一般呢……
“席姐姐……”凤凌泷紧紧揽住了席郁娟,在她耳边低喃,“小玉,我是阿姝啊,是你的阿姝。”
那是她们私下里的昵称。
平常遵着规矩,她得叫席郁娟一声姐姐,席郁娟要唤她一声郡主。
席郁娟身体猛然一震,抬起头,双眼已经红肿了,她喃喃念道:“我是幻听了吗?”
待瞧见凤凌泷也是满面泪水时,她一时怔住。
凤凌泷轻笑,只是带着泪的笑比较难看,她起身,拉着席郁娟的手进了屋。
席郁娟与她自小一块儿长大,凤凌泷对她的了解就像对自己一般,十分信任。
可因为那次吵架,她一直犹豫要不要去找她。
而今天,原本是想问另外一件事,却没想到把这事给带出来了。
确定四周不会有人时,她才看向席郁娟,笑盈盈地说:“我真的是阿姝啊,你道的歉我接受了。”
席郁娟这会儿确定了自己没有幻听。
眼前的女子是说,她是阿姝!那个自小最亲密的玩伴阿姝!
她感觉脑子里一阵轰鸣,好半晌才稳下心绪,伸出颤抖的手,试图去摸凤凌泷的脸。
“你是阿姝?可你的脸……我是在做梦吗?”
“小玉,我不喜欢别人碰我的脸。”凤凌泷假装皱了下眉头,却又忍不住笑了起来,眼角闪烁着泪花。
“阿姝!”席郁娟听着这熟悉的话,泪水再次夺眶而出,双手成功地抱住凤凌泷的脸,“我知道是你了。你,你,你都跑哪去了?你的脸为何变成现在这样子?是被火烧的吗?你过得好吗?”
“这个信息量有点大啊,一时说不清楚,我的脸没事,是易过容的,容貌没受损害。其他事以后我慢慢同你讲。还有,我的事,不要说出去。”凤凌泷反握住她的手。
“你当我傻的嘛,我什么时候把你的秘密说出去过了?何况,还是这么重要的事!就是父母,我也不会讲的。”席郁娟破啼为笑,一时间心情大好,捧着她的脸左看看右看看。
凤凌泷也是心情舒畅,任由她摆弄,说道:“今儿本想同你说我三哥的事。”
听到“三哥”两个字,席郁娟愣了下,松开了手,似是想到什么,问:“你三哥还不知道你的身份?”
“他身在凤家,我自是不能告诉他。现在你知道我对你多好了吧?”
席郁娟抿嘴一笑:“我的秘密不也告诉了你吗?”
凤凌泷牵住她的手,说:“我三哥是喜欢你的,看来以后我要改口叫你三嫂了。”
席郁娟大羞,脸颊绯红,却还是小声道:“你三哥对你说的吗?”
凤凌泷笑:“你说呢?肯定的啊,你这么优秀,三哥自小就喜欢你。”
虽然她承认,她一直没看出来。
席郁娟更加羞恼了,啐了声道:“我看未必,他待我一点都不好。”
“他是木头人嘛!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的脾气。还有凌眉的事,你千万不要挂怀,她只是使了些手段靠上凤家,我三哥是不会喜欢她的。将来,你进了门后,还不是想把她搓圆捏扁就搓圆捏扁?”
凤凌泷的话让席郁娟两日来的郁闷一扫而空。
她笑道:“我知道。其实,以他的身份,有姨娘也正常,何况,还是个他不喜欢的。”
“我只许他娶你,凌眉算是个意外。”凤凌泷逗她。
席郁娟的脸颊再次红了,心却一阵温暖。
凤凌泷心想,该给木头哥哥开开窍了,不能错过小玉这么温柔善良又聪慧的女孩子呀。还有一些事,关于陶宏的,她想问,但现在不是时候。两人都有好多话要说,干脆约了次日再谈。
待她俩回到凉亭上时,其他人都敏锐地感觉到两人间的气氛变了,似乎关系突然亲密了一大步。不过,他们都没有询问是去干了什么。
一顿宴席,宾主尽欢。
大家的言语间也表明了对赵家的敌对情绪。他们都是家族下一代嫡系,多多少少会影响到家族间的关系网。
人散席凉后,凌眉派了个婆子过来,说想见她。
凤凌泷心下感慨,凤吟做事真效率,人居然都送来了。
不过,她婉拒了凌眉的要求,让婆子带话过去,说她累了,让凌眉好好养伤。
接下来几日,席郁娟不定点来报到,两人一聊就是几个时辰。
如对绡透般,该说的凤凌泷都说了,让席郁娟心疼又气愤。
她也捡了自己的一些事说了,其中,不可避免地便会提到陶宏和现太子祁浩瑞。
这是横亘在两人间的一条沟壑。
然,物是人非,如今陪在她们身边的不再是那两个男人。凤凌泷也为自己曾经的态度向席郁娟真诚致歉。她是瞎了眼,才会为了个渣男和好姐妹生分。
“陶宏现在在北松学院读书,你知道吗?”凤凌泷问她。
“听说了,不过没再关心过,总是缺少了缘份。”席郁娟笑了笑。
“缘份吗?有些话,重来一遍,我还是想说的。陶宏前段时间对严依依大献殷勤,最近却销声匿迹,害得依依心情郁沉。你说,他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远离严家?”
席郁娟沉默了下道:“我知道你对他有偏见。可我认识的他真的很好。”
凤凌泷握住她的手,笑嘴角勾起一丝邪笑:“好不好,试试就知道了。他不是不知道你的身份吗?你猜,他若是知道你是帝师的孙女,会不会反过来追捧你?”
席郁娟惊讶地瞪大眼,没想到凤凌泷会想出这个法子。以她从前的性子,是根本不屑于说出这样的话的。
试探么?总是会让感情变质。
不过,她也想验证下。
陶宏拒绝她,是不是真的因为她隐瞒了家世,还是他暗示过的“自己不是他喜欢的类型”。
最后,二人约定了时间在外头碰面。
凤凌泷独自回了房,将从墓室里带出来的绣花鞋取了出来,拿在手里仔细研究。
这几日,她有空时便会看一下,却没有什么发现。看来,秘密果真藏在了鞋子里。
她取来剪刀,慢慢地沿着边线将鞋子剪开,从鞋面到鞋底,都没放过。
直到桌上多了无数线头后,凤凌泷的眼光蓦然一亮,从鞋底抽出了一张纸条。
凤家家主将纸条缝进陪葬品中,估计没一个人知道,做得太隐秘了!
她缓缓打开纸条,正反面都写有字,却是不多。
正面只写了七个大字:梅花印出天下杀。
反面则是几个人名,其中还有官职。
凤凌泷极为震惊,将纸条又读了一遍,确保全部记住后,取了火烛,将纸条和鞋子全烧了。
她从怀里拿出从不离身的梅花簪,轻轻抚摩着,仍然没有平复那激动的心情。
原来,这支梅花簪竟是一方军印。
梅花印出天下杀。
那么梅花军,这支专属凤家皇后的私军,从未被人得知的存在,必然十分隐秘和强大。
那几个人名,凤凌泷暗暗记下,似乎其中一个名字她还较为熟悉,好像是皇帝的御前军统领。
难道,那也是凤家的人吗?
不过,不知道这些人的忠心怎么样。但她凤凌泷,也不是没有把握就会让自己人去送死的主。
除了家主,其他人都不知道这支军队的存在,那么,是谁在养着这军队呢?
凤凌泷忽然就想到了那个被她埋到金凤宫底下的暗匣,里头有外公给她的一摞契书。
外公给她时,曾嘱咐她说,这里面很多是暗铺,别人不知道的,租子由他代收。待她登基为后时,就可以自己去收租,不过只能收到三成,其中七成另有他用。
当时,她身为郡主,光月俸中的银钱就有两百两了,比起凌珠这个县令嫡女一月一两的月银,多了几百倍。所以她对收租的事不感兴趣,也没多问,就将全部契书锁好埋了起来。
现在想来,七成的效益必是养这支军队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