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雨时再出去是听到了有客进门的动静,还未出堂屋的门她就听到了谢瑜扬的招呼声,来人正是李喆祁夫妇。
严黎未曾注意到自家夫君有些奇怪的神色,见着林雨时出来就露出了笑容,快步上前微微屈膝两个人对行了个礼,她就拉着林雨时的手低头凑到她耳边问道:“你这是在做什么呢,怎么这般香?”
“做的豆腐煲。”
“豆腐?!”严黎瞪大眼,伸手掐了林雨时的手一把:“你可别骗我,豆腐哪里会这么香!”
“骗你作甚,你若不信,跟我一并到厨房看看就是了。”林雨时回头冲谢瑜扬笑了下,就拉着严黎进了厨房。
中秋过后天自然越来越凉快,然而厨房里面却还是氤氲着散不去的热气。
两人进去,林雨时就掀开小炉上炖着的砂锅盖子。
盖子一被掀开,一股热气冒了出来,接着就是扑面而来的香气。等热气散开,砂锅里的东西也就露了出来。诚如林雨时之前所言,这是一砂锅的豆腐煲。
砂锅中汤水十足,小火慢煨。炸过的豆腐不过成人一节拇指大小,此时吸足了汤汁浮在上面,圆圆鼓鼓透着金黄色看着格外诱人。
“还真是豆腐煲,怎么就这么香?”
“香得是那一锅汤。”林雨时笑了笑,重新盖上砂锅,“再炖上一会儿,等其他菜做好,这砂锅里撒上葱花就能端上桌了。”
那一锅汤从早上桂枝带着妇人们收拾屋院林雨时就炖上了,汤底是大骨头,另外还配了半个猪蹄、鸡胗等物,而严黎没看到的那豆腐下面,还有干笋、干菇等香味浓郁的配料。
最最要紧的则是那豆腐。豆腐里面塞了七分瘦三分肥的肉馅,之后才下热油锅炸。炸过之后,豆腐更容易吸收汤汁,这才放入汤中慢炖。等到里面肉馅油脂由内而外渗透整块豆腐,这道菜也就成了。
这一道算是功夫菜的豆腐煲是林雨时自创的,味道格外浓郁鲜美。只可惜,今晚这个小聚,能有心情品评这道才的人怕是不多。
客人既然已经到了,林雨时立刻起火炒菜。有严黎帮忙,不大工夫四人就齐坐在了摆在院中的桌旁。因为是私下小聚,所以并未男女分桌而坐。
而等最后一道豆腐煲端上,院中就响起了敲门声。
林雨时扭头看过去,而这一次,李喆祁注意到了她发间的簪子。
李喆祁脸色一变,还未开口,就听到一旁谢瑜扬笑着道:“来得还真巧。”
林雨时当时说让高亨晚饭时来,却怎么也没有想到他竟然把时间掐得这般准,他们这边正准备开饭,他就在外面敲响了门。
她只扭头看了一眼门外,见谢瑜扬起身就又回头看向了桌子正中的那豆腐煲。
可惜了这一砂锅的美食。
而她斜对面,李喆祁的脸色却已经变了脸色,死死盯着那簪子忍不住开口问道:“林姑娘发间的簪子,是如何得来的?”
他声音发颤,全然没有注意到门外进来的人。
林雨时抬头看过去,见李喆祁脸色发白,愣怔了下就伸手摸向头上的簪子。
“这……”她几乎是在一瞬间就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这簪子定然是跟李喆祁那个嫁给富商高亨的妹妹所喜爱的簪子相似。
一时间,林雨时竟然不知道是要骂谢瑜扬好,还是夸他好了。
幸而,谢瑜扬已经迎了客人进来,见桌面上尴尬,林雨时又一手扶着簪子就明白过来。
“那簪子是前两日发了工钱我买来送与雨时的,李兄若是喜欢可在左银匠那边买。”他边说边走,李喆祁闻声看过去,见到他身后之人彻底失态。
他猛然站了起来,甚至撞到了身后的凳子。
“你!”
李喆祁瞪着高亨,呲牙欲裂!
高亨见他这样也是一愣,半响才反应过来。
“是你!”他失声叫了出来。李喆祁闻言一把甩开拉着他的严黎,冲上前去,一把抓住高亨的衣领,死死瞪着对方。
“没错,是我!”
高亨身形原本还比李喆祁高些,此时却不挣扎,反而顺着他的动作微微躬身。由着李喆祁对着他大喊大叫,严黎在后面被吓得不轻,林雨时连忙过去拉着她不让她贸然上前,免得被误伤了。
李喆祁毕竟是读书人,做不出动手打人的举动。高亨由着他喊叫了一会儿,他自己就无力地松开了手。
高亨这才直起身子,微微收拢了下衣衫,转而看向谢瑜扬。
事情发生的事情,谢瑜扬只站在一旁冷眼旁观,如今见他看过去,这才勾了勾唇角。
“大家坐下说话吧。”
院子气氛尴尬了片刻,林雨时见李喆祁不会再动手,这才松开了严黎。严黎连忙跑到了李喆祁身边,拉着他坐了回去。
谢瑜扬指了指桌边的凳子,“高老爷也坐吧。”
高亨坐过去,他对面的李喆祁又气得几乎要跳起来。若不是严黎拉着,说不定还想要一拳打过去。谢瑜扬又另外搬了个凳子坐在林雨时身边,这才开口:“今天借着这个机会把几位请来,主要是为了避人耳目。”
“是谢兄请的此人,你可知道此人与我有不共戴天之仇!”
谢瑜扬叹了口气,“我既然请了你们来,自然是已经清楚当年的事情。李兄,依着我浅薄的看法,高老爷非但与你之间没有仇,反而是与你一样痛失亲人才对。”
他说着顿了下,看向李喆祁。
“你失去了妹妹,而高老爷也失去了妻子,不是吗?”
……
四下一片寂静,半响李喆祁才沉着一张脸道:“我那妹妹难道不是命丧他之手?而且,此时与谢兄有何关系?”到底不是蠢笨的人,他并没有纠结为何谢瑜扬要管这桩事情,而是直接问谢瑜扬究竟想要做什么。
谢瑜扬垂下眼帘,唇角勾着带出些许笑意。
“我去县衙做工之前,一直陪着雨时在小吃摊上帮忙。谁知道,有人看上了那小吃摊赚钱的营生,就按照下手,找了我们存放桌凳的那户人家,在凳子上都手脚。若非雨时机警,只被倒钉进去的钉子伤了手的话,说不得那小吃摊早就惹上了官司。”
他说着转头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高亨,“这手段,高老爷不觉得有些熟悉吗?”
高亨冷哼了一声,脸色阴沉。
“若是你们没有发现那钉子,自然是会伤着客人,那客人闹起来只怕要见官。见了官之后,自然有人觉得你们也是无辜,然而原告不依不饶,他只能从中周旋。最后以摆平此事为由,白白占了你们那小吃摊一大半的利,也不是没可能的。”
这话他说得平板无波,然而脸上的神色却不似他语气那般平静。
谢瑜扬点头,“自然了,若是我不肯,只怕对方还会通过原告寻人生事,说不得给我家帮忙的那位嫂子就没那么好命能好好活着了。”
这话一出,高亨神色大变。
谢瑜扬却仍然是一派冷静自持,不疾不徐接着道:“若我还是不从,只怕接下来要断送的就是我的仕途。最后,为着仕途着想,我和雨时自然是要低头。”
“没错。”高亨双手握拳,手背上青筋暴起,看起来似乎承受了极大的痛苦。半响,他喉头抖动了几下,发出干涩的笑声:“没想到,我竟然还不及你一个尚未及冠的少年!”
两个人一唱一和,说出来的话却让李喆祁脸色慢慢平静下来。
他的目光在两个人之间徘徊了下,最终还是选择了谢瑜扬。
“你的意思是,当年我妹妹的死另有内情,并非是他隐瞒了已婚的身份被识破之后才痛下杀手的?”他说着飞快扫了高亨一眼,“你为何会调查当年我妹妹与高亨的事情?”
谢瑜扬摇头,“我并非是为了调查你家与高家的事情,而是——”他说着看了一眼林雨时,“我和雨时察觉了暗中想要对我们动手的人。我们查的是那个人,而之前那人用同样的手法对付过高老爷,这才让我留意到了你们。”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查出来了什么?!”李喆祁猛然站了起来,目光灼灼地看着谢瑜扬,“你想要什么我都能答应,只要把你调查出来的真相告诉我!”
他说着身子往前倾去,“我妹妹究竟是怎么死的?”
一旁高亨也沉声开口,语调中透着慎重之意。
“谢公子特意让人给我送信,想来是准备做些什么。既然如此,咱们不如开诚布公地谈谈,你究竟掌握了什么证据,可否真正扳倒那个人。”
谢瑜扬看了看在场的人,起身道:“诸位稍等片刻。”
他一离席,院中的气氛就透出了些许的尴尬。林雨时并不准备主动说话,只惋惜地看着那一桌饭菜变凉,心中暗暗想:还好她有先见之明,知道今晚这顿饭不好吃到口中,所以用砂锅做了豆腐煲。
这菜回头再放炉上热了,味道只会更好。
林雨时如是想着,更觉得饥肠辘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