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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俞先进嘴唇紧抿, 目光深深的看着儿子,半晌才道,“我去要。”
  说完这话俞先进推门进了屋, 俞向南看了眼关起来的门站在门口靠在墙上晒太阳。
  屋里的声音起初还是可以压着的,没一会儿却争吵了起来。苗金兰歇斯底里崩溃大哭,俞先进不耐烦的训斥。
  俞向南以为自己是难过的,姐姐刚嫁人的时候他听见爹娘吵架还难受着急,可现在他已经毫无感觉了。
  大房和三房那边,黄二妹和钱玉环母女都凑在门口往这边瞅,俞向南看了她们一眼,突然明白姐姐当初为啥会动不动就动手了。
  有些人就该打,你好好跟她们讲道理是讲不通的,只有打到身上知道疼了才会乖一些。
  俞向南脸上挂着冷冷的笑意,抬头看向三房的门口,门缝那里的两人嗖的一下缩了回去。
  没一会儿钱玉环从屋里出来了,看着俞向南脸色不好,还笑了笑,“向南啊,你爹和你娘咋了,吵架了?你这孩子也不进去劝……”
  “滚!”俞向南看着钱玉环这张脸就恶心,当他看不出来她满脸的幸灾乐祸还是咋滴。
  钱玉环被他呵斥,看着俞向南阴沉的要滴水的脸后面的话顿时说不出来了,脸色的笑也挂不住了,她抿了抿唇,飞快的又回屋里去了。
  俞向南满脸的讽刺,就这样的家,为何还要待下去。
  屋里的吵架声停了,俞先进不说话了,只有他娘的哭声传出来。俞向南跺了跺麻掉的脚然后钻灶房做饭去了。
  冬天说好也不好,好处是没多少活,坏处是干啥都冷,洗个菜都能把手指头冻掉了。
  菜洗好,忽然就觉门口一暗,俞向南抬头看了眼又低头继续做饭。
  俞向兰揣着袖子道,“向南,你爹和你娘是为了俞向好吵架的吧?”
  俞向南没理她,俞向兰唉了一声继续道,“你姐也真是,非得让你来干这吃力不讨好的活送去县城大冷天的多冷啊,也不说给你一块钱让你坐车去。以前我在县城的时候啊,唉,不提也罢,只可怜我的孩子没出生就没了爹。你姐倒是享福人家还上学去了。你俩还是亲姐弟呢,差别咋这么大啊。”
  俞向南动作顿了顿,仍旧没理她。
  可俞向兰心里却有些高兴,觉得俞向南是听进去了。都是弟弟差别也太大了,俞向南伺候他姐跟伺候祖宗是的还乐颠颠的,她弟俞向北呢?见了她就一张冷脸甚至还撵她滚出俞家去。这让俞向兰怎么受得了,她看着俞向南又道,“向南,我也是为了你好,你可别生气啊。”
  俞向南忍着不耐烦抬头看了她一眼,讽刺的笑道,“你是羡慕我姐才这么说的吧?”
  俞向兰脸一僵,“说啥呢,她哪有什么值得我羡慕的。”
  俞向南嗤笑一声,“你羡慕我姐有我这么好的弟弟呗。你说这些话的目的不就是想让我对我姐生气,然后再也不跟我姐亲近了呗?这么明显的挑拨离间,你觉得我是傻子吗?当然,你爱怎么说都没关系,粪坑长在你身上,你什么时候喷我也管不了啊。”
  被俞向南冷嘲热讽一顿,俞向兰顿时气的满脸通红,她伸出手指指着俞向南道,“你!”她胸脯起伏,恨声道,“你咋这么不识好歹,我也是好心。”
  她怎么可能会承认她是故意挑拨离间的!她怎么可能承认她就是嫉妒俞向好!明明不过是个野种,找的男人比她好,婆家对俞向好也好。现在还成了县里高中的风流人物,而她呢,未婚生子,男人跑去哪里都不知道!
  凭什么呀!
  俞向兰忍住怒气,让自己平静下来,“向南,你还小,不知道人心的险恶,你姐明摆着就是把你当下人使唤呢……”
  “闭嘴!”俞向南忍着怒气,“别以为我不打女人!我最后警告你,给我滚远点,别到时候我连你一块打!”
  见俞向兰终于面露惊恐,俞向南心里才好过一些,“滚!”
  俞向兰和钱玉环不愧是娘俩,都是欺软怕硬的主,被俞向南一通吼,果真害怕了,踉跄的出了灶房往屋里去了。
  与此同时大房的屋门也关上了,俞向南忍不住闭了闭眼,这到底是一家子什么人啊。
  俞向南做了晚饭端回屋里,就见他爹坐在炕上盯着窗户愣神,而他娘则躺在炕上抽抽噎噎,两口子显然是闹矛盾了。
  俞向南只当不知道,招呼两人吃饭。俞先进回过神来把一个布包递给他,“明天给你姐送去吧。”
  俞向南接过来看了他爹一眼又看了他娘一眼然后打开一看,果然是他们家的户口本。俞向南将户口本收了起来,然后叫苗金兰吃饭。
  苗金兰一声不吭,俞先进道,“我们先吃吧。”
  爷俩没说话,便开始动筷子,直到吃完饭苗金兰也没动一下。
  晚上俞向南睡着的时候迷迷糊糊又听见两口子吵起来了。俞向南没睁眼,摸了摸贴身放的户口本又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俞向南便准备出门了,有这样的娘他也不指望能给他姐带点啥。刚出门俞先进却追了出来,然后塞了一卷零钱给他,“去县里别老麻烦你姐,中午的时候自己去饭店吃点。”
  他直到俞向好不会要他的东西,所以也没说让俞向南买东西给俞向好。可俞向南却估计了这一下,这卷零钱少说也得一块,他一个人是吃不了的。他应了一声道,“爹,你回去吧。”
  俞向南出了胡同便拐向苗家,叫上苗琳琳一起到县里去。到了苗家大妗子和苗老太无疑对他最热情。俞老太见他来了,忙把收拾出来的袋子拿过来,“你姐在县城住干啥都得花钱,给她带点萝卜白菜啥的也省的去买。”
  俞向南看了眼袋子觉得也能背动,便替他姐道了谢。
  俞向南在苗家吃了丰盛的早饭便和苗琳琳一起去公社坐车到了县里。到县里的时候已经临近中午,俞向南可没真像俞先进说的那样去饭店吃饭,而是拉着苗琳琳去供销社买了点肉又买了包点心便去了俞向好那里。
  俞向好知道他们今天要来,所以一早就去买了菜和肉回来,他们俩到的时候排骨都已经炖的差不多了,俞向南放下袋子话不多说,麻利的又洗菜切菜炒了俩青菜。
  等吃完饭,才有功夫说话。
  苗琳琳其实挺想跟俞向好说说昨天俞家的事儿的,可看俞向南一整天精神都不好又忍住了。
  俞向南瞪了她一眼道,“你想说就说呗,看我干啥,丢脸又不是一次两次了,有啥好担心的。”
  自家的糟心事又不是一天两天了,俞向南就算郁闷也得郁闷的过来啊。
  得了准许,苗琳琳便把昨天的事儿说了,俞向好却没觉得惊讶,毕竟比起旁人,她这个做闺女的倒是更理解自己这个便宜娘。苗金兰就想做好人,被人人称道的好人,可惜她不听话,让苗金兰觉得丢了脸面,没能和妯娌维持好关系。
  加上之前苗金兰为了俞向兰的事儿去俞向好那儿吃了闭门羹被怼了一通,心里压了火气那是肯定的。所以苗金兰不肯给户口本她也没觉得意外。
  当然失望还是有的,伤心难过却是丁点也没有的。
  可她越是不在乎,俞向南心里就越难受,后头爹娘吵架的事儿苗琳琳不知道,可他却是清清楚楚的,他最终也没说出口,只将户口本拿了出来,“这是爹让我带来的。”
  俞向好惊讶的看他一眼,然后叹了口气。她其实并不想与便宜爹有多大牵扯,毕竟前头十几年并没有什么父女感情,但今年以来俞先进的所谓她又看在眼里,所以她很是纠结。
  俞向南说,“来的时候爹还让我别麻烦你,让我送下东西就回去来着。”见俞向好没打断他,他便继续道,“其实,爹嘴上不说,心里是惦记你的。哪怕他不是姐的亲爹,但他……唉,我也不知道说啥了,反正爹娘比起来,爹更靠谱一些,咱娘现在越来越离谱了。肯定是跟三婶她们学的。”
  苗金兰是什么情况俞向好清楚,也不指望苗金兰能够幡然醒悟啥的,便应了一声,“我知道了。先不管这些,咱们吃饭。
  俞向南看着她欲言又止,想了想还是没说话,低头大口的喝汤。
  下午的时候苗琳琳回学校了,俞向好送俞向南去坐公共汽车,路上俞向好道,“上星期我与我婆婆说了你的事儿,我婆婆说应该能成。这段时间你在家也别闲着,早上起来跑跑步啥的锻炼锻炼身体。到了部队肯定会很苦,但只要努力肯定会有出息的。”
  俞向南乖乖的听着,完了点头道,“姐,你放心,我肯定好好努力的。”想想以前自己干的荒唐事儿俞向南都觉得自己臊的慌。
  以前的他想当然的只考虑自己,可现在想想巴结他奶没啥好处不说还伤了自家姐姐的心。太不应该了。
  俞向南怀着对姐姐的感激和歉意上了公共汽车,然后随着颠簸的汽车回家去了。
  俞向好回去后看着户口本,心里已经没啥感觉了,只等户口本上的日子……等等……
  俞向好看着户口本上她的出生日期陷入了迷茫,六月初六?
  她生日难道不是腊月初九吗?
  俞向好将户口本来来回回的看了两遍,上面的出生日期仍然是六月初六!
  俞向好觉得惊奇,咋不一样呢?
  于是晚饭的时候俞向好便问了一个路过的大婶儿,意思就是正确的生日和户口本上不一样这事儿。
  大婶笑道,“这算啥事儿啊,户口本上的生日很多都是报户口的时候胡乱写的,月份不一样已经不错了,还有的年份都不一样呢。”
  俞向好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居然还有这样的操作?
  也就是说她刚结完婚没几天就能登记来着,然后因为自己没见过户口本不知道上头的日子,然后一直没登记……
  那么问题来了,她不知道,俞家人能不知道吗?作为亲娘便宜爹的俞先进两口子也不知道吗?
  俞向好已经不想深想下去了,左右这事儿对她也没啥坏处,不管这些人到底什么思想,她也可以忽略了。
  唯一需要注意的就是她家小气的男人回来后该咋跟他说。赵丰年打从知道男女之间的那点事儿之后就沉迷迫切的想跟她干点啥。是她秉持着没登记不能啪啪才制止了他。
  要是赵丰年知道了俩人本来应该能早扯证,结果硬生生晚了半年,不气疯才怪呢。
  当然即便当初知道户口本上是这个日期俩人也能领了证,她也没打算在十八之前干那事儿。但赵丰年肯定不会这么想。
  万一把这家伙气坏了再跑俞家去揍人……咳,俞老太肯定知道这事儿,但人已经瘫了,日子过的也不好,再打一顿死了就不划算了。
  至于苗金兰夫妻……俞先进可能忘了,但苗金兰这个平日收着户口本的人……
  倒不是俞向好多讨厌这个便宜娘,实在是这便宜娘实在令人心冷。
  俞向好叹了口气将户口本收了起来,然后洗脚洗脸上床睡觉,第二天神色如常的上课去了。
  赵丰年这一走果真是十天半个月,半个月刚到的时候就到了,这日是上课的日子。赵丰年先去澡堂子把自己搓的干干净净,然后又换了干净的衣服,这才去原先跟刘壮壮说好的地方去找他。
  然后赵丰年发现,刘壮壮住的地方居然离着他家还不是很远,去敲了门,刘壮壮揉着眼睛出来,显然大半夜的去黑市,白天在家补觉了。一见赵丰年刘壮壮的眼睛都亮了起来,“赵哥,你终于回来了,我还当你过年之前不回来了呢。”
  赵丰年自认为跟着陈大成出了这三趟车成熟了不少。这会儿听刘壮壮拍马屁还非常淡定的笑了笑,“这有啥,实话跟你讲,我又出门弄了一批好东西来,就看你乐不乐意卖了。”
  自打赵丰年走了刘壮壮就觉得干啥都不得劲儿,毕竟亲戚弄香烟也不是常有的活,其他的东西最多去乡下偷偷收点鸡蛋过来卖。怎么也比不上卖大枣和核桃啥的来钱多。
  别看现阶段大家都穷,可这些东西平常就不好买啊,大家的副食券大多买油盐酱醋了,像大枣啥的就不够用了。这些东西的营养大家都明白,想买却缺票,更别提县里好多干部家庭也需要这些。真当革委会的人不知道黑市的存在?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毕竟领导家属还需要这些东西呢。
  卖赵丰年东西的那几天刘壮壮只半夜起来去卖就成还不用操心每天偷偷摸摸去乡下收,别提多自在了。
  所以这会儿赵丰年一说又弄了好东西来,刘壮壮当即就高兴了,恨不得叫赵丰年为亲哥了。
  赵丰年看了眼刘壮壮家关着的门,然后从口袋掏出一把海米来,“这东西咋样?”
  刘壮壮眼睛都亮了,“哥……你是我亲哥。”
  赵丰年嫌弃的推他远了点,然后又掏了一把东西出来,“这个呢?”
  刘壮壮眼睛直接盯在海带上拔不下来了,“哥,您可真厉害,都是好东西。”
  “这算啥。”赵丰年哼了一声又掏出一把虾皮来,“这也是好东西,我全弄的好的。”
  得益于这次只他和陈大成出去的,为了多弄点东西回来驾驶座后头的休息室到现在都是一股子虾皮味儿,回来的路上差点没把他熏吐了。而且他失算的是不知道这些东西贵的离谱,导致他之前卖给刘壮壮拿到手的钱根本不够,还是陈大成借给他才能买了这些东西回来。
  若说大枣核桃的不吃也就罢了,海带虾皮这些东西却是改善冬季菜色少的问题。大枣核桃的在供销社偶尔有的卖,像这些东西就非常少见了。往往有了也会被内部瓜分,普通人你还真买不着。
  刘壮壮的放光了,拉着赵丰年的手让他坐下,赵丰年嫌弃的看了眼猪窝一样的屋子,坚持不坐,“你如果要,就告诉我要多少,我晚上的时候直接给你送过来。”
  刘壮壮问清楚他手里的数量后,激动道,“哥,你要是看得起我,这些东西你尽管卖给我,我全都要。”
  赵丰年怀疑的看着他,“你能有这么多钱?我反正不赊账。”
  “那不能,咱肯定不赊账。但是呢我一下的确拿不出这么多钱来,哥你就给我留着,我每次十斤十斤的要成不?离着过年还有不到一个月,我肯定给你都卖了。”
  赵丰年一想也行,“行是行,但过几天我还得出门,到时候你可得多留点,不然我可不管。我宁愿卖不出去也不能耽误我自己的事儿的。”
  刘壮壮胸脯拍的啪啪响,“那肯定没问题。晚上你把这些和大枣啥的一块送过来。”
  从刘壮壮家里出来,赵丰年心情还是不错的。显然刘壮壮也是信任他,否则根本不会让他到家里去。而且他观察刘壮壮家,乱是乱了点,可所在的位置和房间大小,都不错,想来家里也有点背景,不然他也不可能这么大胆的偷偷卖东西。
  赵丰年放下一桩心事一看时间不早赶紧回家做饭,然后看着点赶紧去接放学的俞向好。
  俞向好也估摸着赵丰年该回来了,果然出了学校门看见赵丰年骚包的骑车上挺直了腰板儿站那。俞向好笑了笑,紧走两步过去,“哟,赵丰年同志回来了?”
  赵丰年扬了扬眉毛,拍着车座道,“是啊,这不赶紧来接俞向好同志放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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