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钻进露台,这里很少有人进来,她可以在这里安安静静地待一会儿了,不用看那些假惺惺的脸,更不用听那些言不由衷的祝福。露台上,一阵夜风拂过,空气里似乎充满了桂花的味道,好闻极了。夜很安宁,一道门将里面的喧哗与外面的安宁隔离开来,让她有种偷得浮生半日闲的错觉。
可惜,这样的安宁不过片刻,露台的门被人推开。雪惜皱着眉头望过去,眼里有被人打扰的不悦,可当她看清月华下清冷的男人时,目光忽然一滞。
“小…小哥……”她失声惊呼,真的是他吗?他回来了。
男人清清冷冷看了她一眼,轻启薄唇:“打扰了。”随即又退回到里面那个喧嚣的世界里。
雪惜愣住了,男人的身影很快在眼前消失,快得就好像刚才只是她的错觉。不,不是错觉,他是小哥,可是他怎么会在这里?
雪惜不及多想,快步追出去,宴会厅里衣香鬓影,哪里还有他的影子?她着急地张望着,他回来了,为什么从来不曾去找过她?
她想起那一夜,她决定嫁给乔少桓的前一夜,她约他见面,在他们第一次遇见的地方。她坐在操场旁的台阶上,轻声说:“小哥,我明天要嫁给乔少桓了。”
他的表情是怎样的,她已经记不得了,只记得他双手箍着她手腕,那么用力那么紧,仿佛下一秒就会捏碎她。“为什么?”
“因为钱!”她听见自己这样说,就让他认为她是个肤浅的女孩吧,这样他才会更痛快的放手,虽然他们之间从未言过爱,虽然他们好像在一起又好像没在一起。
“钱,我也有。”他痛心道,“惜儿,你等我一年,不,半年,半年后,我的钱不会比他少。”
雪惜摇了摇头,她能等,可是妈妈不能等。这几天她跑遍了所有亲戚家,能借的借了,能求的求了,能下跪的下跪了,但是却只凑到了五千块钱。
那对于妈妈的天价医药费,简直杯水车薪,怎么能够?
她想起叔叔婶婶施舍一样的语气,心里就跟针扎似的,倘若可以,她一辈子都不愿意求人。但是妈妈等不得,她必须马上接受治疗。
“对不起,小哥,我已经决定了。”雪惜站起来,绝决道。他是她心头的白月光,是她的愿望,她不能自私的拖累他。他的才华,适合更宽广的天空。
她走了两步,就被他拦腰抱住,“惜儿,你需要多少钱,我可以帮你筹,不要嫁给乔少桓,那会毁了你自己的。”
背过身去的她心如刀割,“对不起,我要的是乔家的财产,只有嫁给乔少桓,我才能摆脱我现在的贫穷。”
“不,你不是这样的人,惜儿,你不要这样诋毁你自己,你不是这样的人。”
“是,我就是一个爱慕虚荣的女人,我喜欢钱,喜欢好多好多的钱,宋清波,你满足不了我,放手吧。”雪惜闭上眼睛,逼退涌上眼眶的泪意,小哥,原谅我。
他慢慢松开了她,然后头也不回的消失在她眼前。
第二天,她就听说他离开了,走得那么绝决,让她连后悔的余地都没有。她知道,如果她告诉他/妈妈的病情,他会用尽所有办法帮她筹钱,但是她不能那样做,她的小哥不该困于围城里。
………………
雪惜围着宴会厅找了一圈,都没有找到宋清波,他就像从不曾出现过。可是他明明离她那么近,近到她能闻到他身上薄荷须后水的味道。
她记得那是她给他选的牌子,那种味道,她怎么会忘?
她没有告诉乔少桓,悄悄地离开了。深秋的夜晚,风很凉很凉,吹得她发丝高高飞舞起。路灯洒下一片柔软的光晕,将她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她踩着自己的影子往前走,心里难过极了。
原来再相见,他们连一句“好久不见”都说不上。他心里一定很恨她吧,是她糟蹋了他对她的情意,她活该被他恨。
“嘀嘀嘀”,身后传来汽笛声,雪惜没理,继续向前走。她刚走了两步,一辆黑色辉腾“吱”一声停在她面前,车窗缓缓降了下来,露出那张完美精致到人神共愤的俊脸。
她愕然愣住,这家伙怎么又私自出院了?
“上车。”对方清冷的扔下一句,看都没有看她一眼。
雪惜苦笑,摇了摇头,“谢谢,不用了。”
“苏雪惜,逞强对你一点好处也没有,你没发现身后十米处有人鬼鬼祟祟跟了你很久了吗?”某人实在忍无可忍,他跟了她那么长一段路,她都没有发现他的存在,更别提离她更近的那个猥琐男人。
雪惜转过头去,果真看见身后有个男人正鬼鬼祟祟的朝这边张望,见她望过去,那男人立即转开头。她吓坏了,也顾不得跟他划清界线,急忙跳上车。
v6你很饥渴吗?
雪惜坐上车后,车子急驶而去,看着渐渐远去直到不见踪影的变态跟踪狂,她靠在椅背上长长的舒了口气。回过头来就看见池斯年正盯着她,她脸一红,顿时不自在起来。
不是跟自己说好了吗,要离他远点,怎么又坐上了他的车?
“苏小姐,你今晚好漂亮。”顾远兮扫了一眼后视镜,真诚道。
雪惜这才发现开车的是顾远兮,她像看到了救星一般,终于不那么尴尬了,连忙道:“哪里啊,是这衣服太漂亮了。”
“衣服漂亮也要看穿在谁身上,有的人属于衣服衬人,有的人属于人衬衣服,苏小姐你总能把风格不同的衣服穿出它独特的韵味来。”顾远兮奉承道,没发现他老板的脸色已经黑沉下来。
池斯年紧锁眉头,冷眼瞅着两人。
“你过奖了,对了,你们这是要去哪里?方便的话在前面路口放我下来,我自己回去。”苏雪惜感觉到身旁强大的存在感,小心肝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她极力忽视他的存在,却依然被他身上飘来的独特气息所扰。
“我们这么熟,你不用客气,苏小姐还是住在凤凰小区吗?我顺道送你回去。你穿成这样,大半夜的实在不安全。”
我们这么熟?池斯年挑了挑眉,他怎么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不用不用,我自己可以回去的。”雪惜连忙摆手,再跟池斯年坐在一起,她就要窒息而亡了。这个男人的气场太强,仅仅这么坐着,就让她的心小鹿乱撞了。
“别客气,就是一脚油的功夫。”顾远兮一边说一边在心里干着急,老板是怎么回事?刚才莫名其妙叫他减速,他云里雾里的,就看见路边那女孩特忧郁的侧过身来。就那么一眼,他就看清楚了女孩的长相,瞬间就明白过来老板的失常是为哪般。
结果跟了大半天,老板也不叫她上车,像个偷窥狂一样,默默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这会儿苏雪惜好不容易上车了,他却成了没嘴的葫芦,闷不吭声了。
“什么一脚油的功夫,一脚油不花钱啊?”池斯年忍无可忍,终于发飙了,开着他的车泡他的妞,顾远兮,你胆儿肥了是不是?
顾远兮抖了抖,方向猛飘了一下,雪惜没有坐稳,就向池斯年身上栽去。她吓得不轻,急忙伸手撑住自己的身体,总算止住俯冲之势。
顾远兮眼见车身已经跑到别人车道上去了,连忙回了一盘子,然后悲剧就这么发生了。
雪惜还没稳住身子,就这样趴在池斯年腿上,她惊甫未定,感觉自己的脸被一根硬硬的棍子抵着,很不舒服,她心里纳闷,车里怎么会有棍子?
突然,她想到了什么,脑子激灵灵的一颤,欲哭无泪。为什么她每次想离他远点的时候,总会发生这样或那样的意外,搞得她像是要勾引他啊?老天,来道雷把我劈死吧,我恨不得立即在他眼前烟消云散。
大抵老天爷也去约会了,根本没听到她的祈祷,所以当她再睁开眼睛时,她还是趴在池斯年的腿上。
“你很饥渴吗?”池斯年压低声音喝斥道,他的呼吸发紧,浑身漫过一股又一股热浪,全身的热血都集中到了下腹的那个点上。他第一次这么狼狈,仅仅因为她的脸贴在他那里,他就起了反应。
他的声音沙沙沙的,像四五十年代留声机发出的声音,明明是斥责声,却带着一股独特的魅力。雪惜急忙撑身坐直身体,眼睛都不敢斜一下,真丢人,她在他面前怎么总是这么丢人?
“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雪惜心慌意乱,脸红得快要滴血了。
池斯年瞅了她一眼,慢慢平息体内的躁动,板着脸不吭声。若不是现在在车里,前面还有一个十万伏特的电灯泡,他会不顾一切的要了她。
不知道为什么,他每次面对她时,就冲动得像个十七八岁的小伙子,只想着那事。
昨晚她给他打电话,他是欣喜的,可接起来“喂”了一声,那边就断掉了,他以为信号不好,就连忙回拨过去。电话响了许久,她都没接。
那一刻,他就像跟她卯上了,她不接他就要打到她接为止。
他心里明明很气愤,但是当她接起电话时,他又问了一个全然与怒气不相关的问题。然后气氛就那么一直和谐下去,他舍不得挂电话,就跟她东拉西扯,直到后来挂了电话后,他才惊觉,他跟她说了那么长时间,手机都快说得没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