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这种程度,王贵的心中也开始担忧起来,一方面是为因为灾情的严峻,另外一方面就是担心灾情继续恶化下,会不会造成民变。
五天前,太原府府尹正式下令封闭城门等待朝廷的救援,王贵在拿到命令的那一刻就知道,最糟糕的情况终于出现了。
此时逗留在太原府周围的流民数量已经接近二十万,东西两道城门口的卫兵每天要轮换十多次才能弹压试图进城的流民,如今城门彻底封闭,这些卫兵倒是不用那么辛苦了,但对于熟知兵法的王贵来说,这就好像是自己将自己逼进了一座孤城。
孤城不可守,这在兵法当中早有明言,历史上无数次驻守孤城的结果,都是血淋淋的。
王贵不怕死,可是他真的不愿意将屠刀对准自己的同胞,也不愿意毫无价值的死在一群流民当中。对于太原府衙门的做法,王贵不置可否,比毕竟城中还有八万人需要养活,在城门开启的那几天时间里,衙门每天还会派一些稀粥,但是到了后面,随着流民的日益增加和城中粮食的坐吃山空,稀粥自然是没有了,城门也不再开启,等同是断了城外那些流民最后的念想。
事到如今王贵也没得选择了,他要么跟太原府的满城官民一起等来朝廷的赈济,要么就是跟太原府一起饿死,再没有第二个选择了。
或许有人会说,王贵他是精锐队伍的将领,他完全可以带领他的队伍冲出去,可王贵从来没这么想过,先不说这种想法本身是对还是错,站在一个熟悉兵法军事的角度来看这种法子就是不可取的。
遍布方圆几百里的饥荒早已经断了徒步穿越这片区域的念想,军队的数量越是庞大就意味着对后勤粮草的需求越是庞大,没有后勤补给,别说是冲开层层流民的阻挡,就算没人阻挡,饿着肚皮的人又怎么可能步行几百里路出去找食物?
除非是等到太原府外的这些流民都散开来,而那个时候王贵和他的手下还能积攒一些食物,或许还有机会。
不过王贵此时心中最大的愿望都跟这些无关,他唯一希望的就是流民们能够散去,在朝廷赈济的粮食抵达之前,这些流民不要再包围太原府了,更不要试图冲击城门和城墙,因为那样真的要死人的,太原府衙门里的那些官人们是绝不会让流民进城的,他们要保住太原府,保住太原府里的八万老百姓,保住他们自己的性命和乌纱帽。
上边早就已经有了明确的指示,流民围城可以不理不睬,但凡是有试图进城的举动,就格杀勿论。王贵只是个军人,他没有权利改变上峰的命令,他只能执行。
李洛阳给王贵的感觉很是不同,虽然年龄小,但有着流民们绝不可能有的精气神,在长期饥饿劳累折磨下的人是不可能有这种精气神的,所以王贵觉得很好奇啊,因为就算是从外界来到太原府,一路上的折腾也足够将一个人的精神头彻底打磨干净,怎么可能像李洛阳一样两只眼睛里都放着光呢?
因为觉得疑惑,所以王贵才用利箭逼着李洛阳,让其坐进吊篮当中,上到城门楼上。
李洛阳也知道在这个当口自己没得选择,老老实实的听从命令可以避免很多误会,再说了,进入太原府不是他和莫娇一直在想法子的事情么,现在竟然成了,唯一的区别就是进城的人暂时只有他一个。
“你究竟是什么人?”
看着在四根长矛包围下仍旧面不改色的李洛阳,王贵皱起眉头问道。
王贵在打量李洛阳的同时,李洛阳也在打量着王贵——“此人应该还算是正直吧,可刚刚杀人的时候却没有丝毫手软,果然是一将功成万骨枯,能够当上将领的人,怎么可能不是满手血污呀。”
“启禀这位将军,在下乃是六扇门帐下行走之人。”
“六扇门帐下行走之人?”
听到李洛阳的这个回答,王贵实在是按捺不住发出哄堂大笑,就连他身边的军汉们都在笑。
好吧,世界上总是有人说谎,天天都有人说谎,可说谎这种事情还真是要靠水平的,高水平的谎言甚至可以埋葬或者是挽救一个国家,而低水平的谎言只会被人当场揭穿,至于这个少年人刚刚说的这句话,那简直就是一个没水平的谎言,不仅会被人揭穿,而且会被人嘲笑。
“某从来不曾听说过六扇门还有帐,帐里还有可以行走的人,小子,你是从评书里听来这种说法的吧?”
“额”
当王贵等人哄堂大笑的时候李洛阳就知道自己一定是说错了话,可是他真不知道自己错在什么地方,因为他说的都是真的啊,他是被六扇门征召的,为什么这年头说真话就没人相信呢?
“这位将军,不知是否可以屏退左右,在下有机密事宜相商”李洛阳整理整理情绪,又用一本正经的神情和严肃庄重的口吻向王贵进言,而后
“你能不能说直白点,老子这边都是没读过书的人,你说的那些话,老子听不懂!”
王贵此举明显是有些装粗鲁了,李洛阳一眼就能看出来,可是王贵身边的那些士兵们没看出来啊,他们因为王贵这种“贴近生活”的语言而感到高兴了,看,不是我们这些大头兵们没文化,我们的头一样也是个粗人,所以小子你最好不要在拽文了,我们听不懂,我们的头也听不懂。
“好吧。”李洛阳无奈的耸耸肩膀,“我这里有个密令,只能给予军方将领看,如果你们这些大头兵看了,就会砍头的,那你们还要不要留在这里继续听呢?”
这话是够通俗易懂了,谁要再说自己没听懂那就有“刻意打探国家机密”的嫌疑了,身在军队当中,没人愿意被打上这种标签,所以只能一个个都望向王贵,自己没主意的时候听头的,没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