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默做了一个梦,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她像是重新走过了她短暂的二十多年的人生。
先是回到了小时候,她看见扎着羊角辫的自己依偎在妈妈的身旁,正笑容甜美的说着什么。
妈妈挺着孕肚,脸上的笑容既温柔又苦涩,偶尔,抬头看向别墅门口,眼神里带着浓浓的期待。
她想起来了,那是妈妈怀着弟弟的时候,许明利几乎已经不回家。
妈妈便是在期待中度过每一天,期待弟弟能健康平安的长大出生,期待许明利能够回来和她们一起吃顿温馨的晚餐。
镜头一转,到了医院。
戴湘雪脸色苍白的躺在床上,温柔的抚摸着已经平坦的小腹,脸上满是泪痕,眼神满是绝望。
许默想起来,周琦说过,妈妈从绑匪里解救出来的时候,是没有小产的。
但是周琦买通了医生,用药物害死了她还未出生的弟弟!
她气得咬牙切齿,一转头却看见了病房门外正在低声安慰许明利的周琦。
女人的嘴角,分明带着隐藏不住的欢愉。
这个杀人凶手!
许默怒气冲冲的冲出门去,站在正在展示着温柔贤惠的周琦面前,高高扬起右手冲着女人脸上甩去。
手掌却从女人的身体里直接穿了过去。
许默呆呆的看着自己的手,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在做梦啊。
梦里,她是打不到任何人的。
她转身,想要回到房间里去安慰痛哭中的妈妈。
可是,身后像是有一股力量,将她向后扯。无论她怎样挣扎,怎么不情愿,都只能任凭着自己的身体被这股力量,拉入了黑洞之中。
黑洞就像是时间隧道一般,她在里面飘来飘去,眼前晃过自己一点点长大的画面。
有妈妈为了还贷款、筹集学费,同时兼了四份职,每天早上三点多便起床去海边批发海鲜,一整天忙得团团转,直到晚上十一点多,才能回到她们位于废旧仓库的家。
有自己,从来不去学校食堂吃饭,每天的口粮就是两个大馒头。放学了,她会去即将关门的菜市场买一些菜贩子们卖不出去的青菜土豆,拿回家做晚饭。不管妈妈有多忙,晚餐是一定会回来陪着她吃的。虽然日子很清苦,但是彼此相依,却从来没有人想要放弃。
自己喜欢画画,会偷偷在画室外面偷看偷学,后来被画室的老板看见了,大约是觉得自己实在是可怜,便破例让自己坐在角落里旁听。
有一次,在画室里耽误了太久,等离开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
她急匆匆的往家里跑,却在一条阴暗的小路上,碰见了正在打架的一群人。
准确来说,应该是四个人围攻一个人,却被揍得全都鼻青脸肿,最后连滚带爬的跑了。
那个人穿着黑色的t恤和牛仔裤,紧抿的嘴角写满不羁和冷意。
嘴角沾到了血,也懒得管,捡起之前扔在地上的牛仔外套便准备离开。
站在角落里的她不小心踢到了易拉罐弄出了声响,那人转过头来,冷冷的扫了她一眼,眼神里带着不屑,转身走了。
许默看着那人俊朗帅气的五官,直觉得呼吸都凝固了。
好眼熟,好想冲上前叫着他的名字让他不要走。
可是,她认识他吗?
分明不认识的啊。
可是好熟悉。
许默低下头,仔细的回忆着自己是不是见过他。
许久,脑子里都是一片空白。
再抬起头时,却发现周围的场景已经变了。
金黄色的银杏叶缓缓飘下来,银杏树下,长发及腰的自己正在和穿着白色t恤和水洗牛仔裤的男人说着什么。
自己的脸上带着甜美灿烂的笑,扯着男人的衣角,轻轻的摇晃着,像是在撒娇。
男人点了点头,倾身向前,轻轻的在自己的额头上印下了一吻。
许默愣了一下,赶紧上前,走到了男人的对面。
当看见男人温柔闪烁着星辰的凤眸,和扬起的薄唇后,愣住了。
是刚刚看见的,那个面无表情打完架的男孩?
男人突然抬起头,直直的看着前方。
许默吓了一大跳,以为他是看见了自己,慌乱中正准备解释,却猛地想起来,自己这是在做梦啊,所以他应该是看不见自己的。
可是,她真的好想问一句,他叫什么名字。
算了,反正也说不了话,还是别打扰谈情说爱了。
许默准备离开,一转身,周围的场景飞速的发生了变化。
这一次,她是坐在一辆车的副驾驶位置上。
后座上,自己依旧是长发及腰,正和笑容温柔的男人眉飞色舞的说着什么。
我要泡温泉,听说那里的温泉最出名了。——她听见自己这样说。
好,我已经预定好了房间,里面就有温泉,到时候我们一起泡。——男人笑着回答,伸手刮了下自己的鼻尖。
才不要!谁要和你一起啊!老流氓!——这是自己的回答。
许默有些期待的看着另一个自己,希望自己能叫一声男人的名字。
只是,还没等到,车就发生了猛烈的撞击。
她只能看着司机的脑袋重重的撞在方向盘上,有东西直接刺穿挡风玻璃,直直的插进司机的心脏。
只能眼睁睁看着,在车祸发生的那一瞬间,男人一把将长发及腰的自己抱住,一个转身直接护在了身下。
她听见男人在温柔呢喃:“默默,不要害怕,我一直陪在你身边。”
听见自己在痛苦的哭喊:“你不要睡,不要睡着。不要丢下我一个人,我会害怕。”
火光一片,到处都是血,鲜红温热的血。
男人的声音越来越低:“默默,你要活下去,就算我不在了,你也要好好的。”
自己的哭声也越来越绝望:“不要啊,你不要睡着啊。你不能丢下我,我不要一个人。言子哥哥,你不要吓我,不要离开我!”
许默的眼睛咻得瞪大。
言子哥哥?
这是男人的名字吗?
许默觉得自己的头越来越疼,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拼命的撕扯一般。
疼,好疼!
意识再次陷入黑暗之前,她的脑子里突然闪过了三个字。
谌、子、言。
谌子言?
那是你的名字吗?
是我最爱的人的名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