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不防,宁静的小院响起纪宁宁没头没尾的一句话。
“啥?你说啥???”沉忆以为自己幻听。
纪宁宁正色看着她的眼睛,“我说,我不讨厌秦识。”
沉忆脸上先是一抹诧色一晃而过,继而化作了然,“嗯,不讨厌就好。”
藤子搞不懂这些姑娘到底在想什么,但不难看出他媳妇儿和他发小在这几秒内迅速握手言和并产生某种共鸣,但不妨碍他为秦导嚎一嗓子——
“你不讨厌他,你还退他的婚!你说他是长的丑还是穷啊还是缺了点儿才华要被你退婚?完了你还来一句你不讨厌他,这是造了什么孽唷!”
*
接下来是循序渐进的生活。
周二下午纪宁宁抽空把用电的事解决了。
原来家里一直都通着电,保险丝烧了才没反映。
换保险丝的方法是在网上搜的,按照步骤换好,预充两百块电费,当晚纪家四合院有了光亮。
高兴得纪宁宁买了床电热毯庆祝。
周四晚上郭茹来看她。
姜荣海也跟着来了,不过没进门,极其不自然的站院子里,看看这屋,瞧瞧那屋,长那么大没见过四合院什么样似的。
郭茹先做样子关心女儿这些天的独居生活,叮嘱她一个人要注意安全,接着步入正题,还是那意思,希望她能帮忙请秦家出手挽救姜荣海岌岌可危的生意。
这次纪宁宁连一丁点儿的难受都没有了,直言说已经退了秦家的婚,彻底断了郭茹的消想。
郭茹一扫这些年的软柿子形象,蓦地站起来凶:“你想逼死我么?!”
到底谁在逼谁呢?
纪宁宁不应声,连吵架都懒得。
虽然没什么感情可伤了,她嫌吵起来难看。
郭茹很快意识到这一点,走的时候,把纪宁宁打她卡里的三千块放茶几上。
别的话就再没有了。
纪宁宁盯着桌上的钱,一时间好像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想。
她翻出一只生锈的曲奇盒子,把钱放在里面,放进客厅电视柜底层的最里面。
除了这两件事,纪宁宁在学校里一切都好。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乔欣成功成为‘上了秦家的车’的姑娘后,炒势愈发凶猛。
这几天总有记者混进学校,逮着学生做临时采访什么的。
纪宁宁也不太敢穿那件卫衣了,就算穿,也绝不和羽绒背心系带靴搭在一起穿。
*
转眼到了周五下午。
舞美系的课程安排临时有变动,大一大二两个班被拢到阶梯教室,说有特邀嘉宾来讲课。
纪宁宁以为是国内外哪位舞美大师,特意以前半小时来占座,没想到教室里已经坐得满满当当。
“宁宁!这儿!”正在找位置的时候,听到有个熟悉的声音喊。
循声看去,乌小雅站在中间排最左端,笑眯眯的朝她手,然后指了指身旁的空位。
纪宁宁:“……”
乌小雅和纪宁宁是军训时候认识的,站军姿肩并肩,晚上睡觉背靠背,感情升温飞速。
按照乌小雅自己的说法,她的梦想就是做演员,可惜艺考连初试都没过,选播音主持是为了曲线救国。
所以军训结束,她立刻进了话剧社,跟着师兄姐们磨练演技。
乌小雅是个开朗的小胖妞儿,除了话剧社的活计,她还是艺术园区一个小有名气的民间话剧团的预备成员。
托她的福,纪宁宁给话剧团做过一次舞台设计、两次道具,因此小赚了几笔。
这姑娘消息特别灵通,一坐下,纪宁宁就问她了:“连你都来了,给我们讲课的是哪路神仙啊?”
“我们南影的本土神仙!”乌小雅塞给她一杯食堂里买的红豆沙,表情特别骄傲,“中午我回社团拿东西,听见社长说秦识一早就在为新片挑选人才,今天下午先拿你们舞美的开刀,过几天还会有主要角色的公开试镜!不是表演系的都能去!”
纪宁宁想起来了,那天秦识和傅雪苓在电梯里的对话。
……是有这么个事情。
也就是说待会儿秦识要给她上课?
他应该不会做那种故意点她名,让她站起来回答问题的事儿吧???
纪宁宁觉得自己的想法有点蠢,就算被点名又怎么样,又不是没在课上回答过问题。
乌小雅在她旁边道:“你们这个月是不是出了个摸底测试?我觉得这个测试很可能是秦识搞出来的,不然你们舞美怎么选?当场出题考创意脑洞美术功底吗?对了那个测试你交了吧?”
纪宁宁僵硬的点了下头,忽然觉得事情有点不太对。
乌小雅眼珠子都亮起来了,“要是你被选上,一定在秦导面前帮我美言几句,我演尸体演得贼好!”
坐在她们后面一排的同学也搭腔道:“学霸加油啊,你可是我们全村的指望!”
纪宁宁:“……”
为什么那种‘我会被选上’的感觉那么强烈?
作者有话要说:
写了几天,留言从无到有,感觉自己的声音得到了回应,很幸福。就谢谢看文的你们,会把每一个故事写好的,以后还请多多指教。
第11章 恶劣
纪宁宁的那句‘也不能说不喜欢’,细想来是有些暧昧的。
那天后来,藤子抓着她追问:不能说不喜欢,那就是喜欢咯?
纪宁宁拼命摇头,抵死不认。
只因标准答案是:不敢喜欢。
说穿了就是自卑心理作祟。
她不否认,没法儿否认,自己和秦识差距太大了,无论生长环境、家庭条件还是个人能力。
老话里那句门当户对是有一定道理的。
前几天英语老师还在对他们语重心长,大学四年一定要掌握并且熟练一门外语,可以不是英语,甚至可以不参加四级考试,但至少能用那门语言与人沟通交流。
等出了大学校门,总会知道这件事有多重要。
道理纪宁宁都懂,天赋又是另一说了。
英语书上的单词背了忘,忘了背,语法的掌握也不是很熟练,一套卷子别人半小时做完了,她得更长的时间。
同学叫她‘学霸’,她从不当真。
她是先天不足,全靠后天努力才拿到的全额奖学金。
个中不易,只有她自己最清楚。
有时候她也会想起秦识。
想起在这座两千万人口的城市里,有一个与她有婚约关系的陌生人。
还会想起很多年前那个炎夏,两辆豪华黑色小轿车停在快要倒闭的电影制片厂门口,为一潭死水的厂子带来最后的生机。
也是在那天,父亲将清俊的少年带她面前,交代她说:“这是你秦识哥哥,刚从国外回来!你带他在厂子里转转,玩会儿,买两根冰棍吃。”
说完大方的给了她两元钱。
红豆沙冰棍五毛一根,手握巨款的纪宁宁欢天喜地。
在厂内唯一的小卖部里,秦识看着那粗糙得明显加了色素、连包装纸都没有的冰棍,沉默的摇了摇头。
纪宁宁只觉得自己赚到了。
买了冰棍儿,走出来她就看中堆在大院里不知哪家用来补院墙的细沙堆。
她特精神的对秦识说:“我们玩儿沙子吧!”
秦识虽然长的很好看,白白净净的,却异常寡言。
他不说话,她就当他同意了。
于是那天下午,纪宁宁蹲在细沙堆前,兴致勃勃的修堡垒、捏小兵,还指挥秦识去哪儿哪儿给她接自来水和沙子,不然不成形状。
有熟人打他们身旁经过,调侃她道:“行啊你,秦家少爷一来就被你使唤着打下手。”
纪宁宁根本不知道什么少爷不少爷的。
玩得十分尽兴。
几年后,爷爷和父亲相继离世,郭茹也改嫁了,她跟奶奶回到老家镇上,率先领悟了‘相依为命’的意思。
在失去和延续性极强的阵痛里,迅速成长,从懵懂无知的小屁孩升级为懂事乖巧的好孩子。
高二那年中秋,南影的领导照例带礼品来探望。
纪宁宁在里屋写作业,听领导对奶奶说:“秦老可能快不行了,上个月还给学校捐了一栋多媒体大楼,我们去医院看过他,离不开呼吸机,也不能下床。”
稍顿,领导小心翼翼道:“秦老托我给您带话,您要愿意,秦家立刻派车来接你们回去,会让宁宁念最好的学校,把她培养出来。那边什么都安排好了,您都不用操心。”
高琴一口拒绝:“不了,那年为了找回湛行的尸体,秦家帮了莫大的忙,我们纪家就是普通小老百姓,关系再好也不能往上攀,尽给人添麻烦。老纪的抚恤金我都存着呢,供宁宁大学毕业足够了。”
领导知道秦越明和纪南筠给孙孙们定过亲,以为高琴在意这个,又说:“婚约的事可以不作数的,就……”
还没说完,高琴打断道:“小识在国外拿了奖,领奖的时候说的还是英文,我在电视上都看到了,多好的孩子,以后一定还会有更大的出息。孩子们小的时候还能在一起玩玩沙子,长大了,各有各的路要走,宁宁的路和小识的路不会相同。婚约肯定不作数,以后都不要再提了。”
秦识夏天只吃入口即化的雪糕,领奖的时候能说一口流利的英语,纪宁宁熬夜解高数题的时候他已经是小有名气的演员,班上的女同学偶尔还会讨论他,琢磨着要进他的粉丝后援会。
高琴回绝秦家的好意,是对孙女的保护。
而婚约只是祖父们对小辈的美好期许,并非要强迫他们真的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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