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角泪光无助闪过。直到顾蓦从她体内退了出来,沈宴卿这才默默咬牙的侧过身去,暗骂了一声“无耻”。
“……”顾蓦曲着左腿,虽然听见了,却并不打算再对她做什么。只是很有些头疼欲裂的抽出烟盒,本想借着尼古丁的味道缓解下胸口的郁结与烦躁,却忽然想到什么,又一把将烟盒甩了开去,冷然警告:“从今天开始,我不希望再从你口中听到他的名字!”说完,顾蓦蓦然起身,身上迅速的披了件外袍,径直地走向浴室。
身后沈宴卿好像突然发了疯,一把抓起了床边的枕头砸向顾蓦。
枕头“嗵”地一声砸在顾蓦的后脑勺上。男人身型一僵,整个人气息顿时凌厉几分。就在沈宴卿以为她又要为自己的鲁莽举动付出第二波惨痛代价时,却没想到顾蓦却一身冷气森然地直接走进了浴室,然后“嘭”的一声关上了门。
沈宴卿这才蓬头垢面的强撑起身子,将头深深的埋在双腿之间,闷闷的哭出了声音。
一声声压抑至极的委屈抽泣,就仿佛抽打在顾蓦身上的鞭子,即使在浴室中打开了水龙头听不太清了,但是顾蓦依然听到了,并且瞬间额筋暴突,一拳头砸在了墙壁之上……
——
第二天,顾蓦是从书房走出来的。他几乎整晚都没再回过房间,处理了一晚上的公司文件。
直到早上吃饭时,见沈宴卿依旧没下楼,顾蓦这才询问:“少奶奶呢?”
月嫂边将粥摆上桌,边眸光有些闪躲地回答:“还没起来吧!”
旁边小洁还看不出汀,以为月嫂没看到,于是挠了挠头,直言不讳:“没有!少奶奶起来了!我看见她一早就……”只是还没等她说完,月嫂的一记爆栗子就已经敲打在了小洁的头上:“就你多嘴!”狠狠的瞪了小洁一眼,月嫂这才看向顾蓦。
发现他脸色沉的可怕,忍不住又再次瞪了小洁一眼,才如实说了:“少奶奶一早就去了花房,兴许是许多天都没怎么出房门,所以想出去透透新鲜空气吧!”边说,边若无其事的替顾蓦布餐。
小洁看到月嫂暗中递来的眼色,这才侧过身去,装着摆盘,偷偷地吐了吐舌,暗中叫苦。
顾蓦自然将两人之间地小动作都看在眼中,只是蹙了蹙眉心,倒也并没有出声,不过脸色却十分难看,直到吃完了早餐才沉声吩咐了月嫂:“等下把早餐送去花房。”说完,顾蓦就起了身,换了鞋子,随手接过了钟管家手中的外衣便出门了。
月嫂与小洁这才松下口气。不过从顾蓦一脸的疲惫也能看出,他肯定是整夜未眠,月嫂心下不由心疼。可她一向对顾蓦心思也抓不准,反倒是钟管家,见着顾蓦脸色不好,想了想之后,径直地走向了客厅侧面台子上摆放的座机……
——
同一时间,沈家客厅。
就在昨天晚上吴雪瑶来了沈家告知沈父沈母沈宴卿现在过得还算不错,至少衣食无忧,就是人有些消瘦的时候,沈父沈母几乎就整晚都未合眼。
沈宴卿之所以会答应嫁入顾家,全都是沈母一手促成。而究其原因,却是为了沈父的身体健康……
两人这会儿都坐在餐厅中,阿祥在盛粥,可是粥碗摆在面前,却没有一人动筷子。
阿祥不由叹息一声,将想说些什么来劝慰沈父沈母,没想到客厅中的座机却突然响了起来。
沈父沈母还以为又是哪个想要借机攀关系,好间接拉拢顾家的人,所以也没打算应付,就这么坐在餐厅,由着阿祥去接了。
第十章 月嫂诉顾家陈年往事
没一会儿,当阿祥回来一脸兴奋地说是顾家那边打来的电话时,沈父沈母的脸上这才露出了惊喜的神色:“怎么说?”沈母先站起身问。
沈父的目光也随着看向了阿祥。
阿祥见两人眼神希冀,原本兴奋的表情也跟着满含喜悦,很是平复了半晌才痛快地说:“是顾园的钟管家,他说希望老爷夫人能去一趟顾家看望大小姐!”说着,阿祥竟然高兴到捂着嘴哭了。
沈父沈母也不由松下口气,眼泪在眼圈儿打转。
之后两人很快的收拾了东西,并准备了礼物,直接让司机陈叔送去顾园。
——
顾园前院花园的玻璃房中,此刻沈宴卿正一脸呆滞的望着园中景色。
顾家确实优雅别致。前院花圃的设计与中间的喷水池完全与别墅中的沉闷格调大相径庭。别墅中虽然处处摆设尽显高档奢华,但是色调却太过单一,也太过于沉闷。看久了,还真会让人喘不过气来。
反而是前院的景色,更让人有种十分接地气的感觉。
沈宴卿并非是喜欢顾家,只不过相比于沉闷的别墅,她更喜欢待在这里。至少……这里很少会出现顾蓦的身影,看着感觉也会舒心不少。
想着昨天晚上两人的争吵,还有顾蓦的怒火……沈宴卿手指不由紧紧攥起,身型微微颤抖。
不知为何,她竟然是越发的想念起了陆禹琛……
只是沈宴卿思念的情绪还没有静待上片刻,不远处月嫂已经端着野餐筐走了过来。
沈宴卿就这么冷眼看着,并没有起身,也没有想要阻止。月嫂是顾家人,从客厅的那副巨大全家福中,沈宴卿知道,她只怕待在顾家也已经许久。所以就算月嫂给她的感觉还算不错,沈宴卿却也不想同她说太多话。
月嫂见沈宴卿不动弹,也没不高兴,亲自将野餐筐放在她面前的玻璃桌上,将里面的东西一样一样的拿了出来:“沈小姐,你少吃点也好,你听我一句劝吧,别再同少爷闹了!他也是个可怜人……”说到这里,月嫂不由默默叹息。
沈宴卿却是对她口中忽然改变的称呼感到讶异。
自从她住进顾园以来,顾蓦都是吩咐家里人唤她“少奶奶”的。记得之前有一次早饭时候小洁叫错了,被顾蓦恶狠狠的瞪了一眼。在那之后,沈宴卿对于这种称呼也就权无所谓了。
管别人如何称呼她,她自己心里明镜就好。然而此时此刻,一向都对顾蓦顺心顺眼的月嫂居然叫了她一声“沈小姐”?
“……”沈宴卿就这样默默地看着月嫂,依旧没动筷子。
月嫂见沈宴卿居然有些防备她,不禁苦笑一声,这才坐在了玻璃桌的另一边,开始为沈宴卿讲起了好些年之前顾家的事情……
——
“然而,就在十几年前,顾鼎于s市发展的正顶好的时候,没想到居然会发生了那件事情!”
沈宴卿就这么静静地听月嫂说了半个多小时的话,话题也终于到了重点。
沈宴卿原本是不甚在意顾家的发展史,可是往事从头到尾的听下来,没想到自己也入了神。
她以前只知道,顾氏是s市至今为止还存在的最古老家族,并且家底深厚,在许多年前就已经发展成为s市第一富豪名门。而顾蓦,更是传说中的人物。他十八岁就已经从s大毕业,二十岁获得双学士学位,之后没几年,更是凭着狠辣果决的经商手腕正式扬名于s市整个的上流社会。
一般人在这种年纪,恐怕还在努力的挣扎着,希冀脱离学生时代之后能够迅速的适应残酷的社会环境,而他,却已经凭一己之力担负起了整个顾鼎集团的运营和旗下所有员工的生计!
这一点上,沈宴卿不可否认,顾蓦的确是优秀到令人仰望。但是,即便如此,也全然无法改变顾蓦在沈宴卿心中的印象。
他依旧是那个毁了陆家,毁了陆禹琛的罪魁祸首……
沈宴卿真的好恨顾蓦,却也同时恨自己!
恨她之前半年的优柔寡断……
月嫂并不知道沈宴卿此刻心中依然对顾蓦恨之入骨。只是在停顿了片刻之后,声音默然地说:“十几年前,顾老爷跟顾夫人从外地回来的路上突然发生了交通事故。一夜之间,几乎整个顾家都面临了即将垮台的危机。而当时,顾蓦少爷才17岁……”说到这里,月嫂忽然湿了眼眶。
沈宴卿原本是陷入对顾蓦深深的恨意中,没想到会听到这么劲爆的消息,竟想也没想的便沙哑问出声:“您说……顾蓦的爸妈已经……”沈宴卿似乎很有些不敢置信。
以前对于上流社会的那些聚会什么的都漠不关心,自然也很少去主动了解。每次参加晚宴的时候与顾蓦同场却不见顾氏夫妇,沈宴卿也只以为是顾家人刻意摆谱,却没想到……
人竟然已经没了?
“……”
这消息不啻于一盆冰水兜头而下,沈宴卿默默的睁大双眼,十分吃惊。
月嫂看沈宴卿竟然吃惊不已,也是有些觉得不可思议。可是想想之前偷偷翻看过的顾蓦书房中有关于沈宴卿的个人资料,想到她低调刻板的性格,却也没那么意外了。随即叹息一声:“是啊!已经不在了!”月嫂浅淡的笑笑,默默抓住了沈宴卿的手,轻拍了两下她的手背:所以,现在对于我们少爷而言,沈小姐你……就是他唯一最亲近的人了!”语重心长地讲完这些,月嫂又默默地抹了把眼泪,随后叮嘱沈宴卿一定要吃饭,不要怄气了,这才转身离开了玻璃花房。
沈宴卿看着她略有些寂寥的背影,心中莫名一痛。却也不由略垂下头,死死的抿紧双唇,握紧手心:顾蓦可怜?如果他可怜,那禹琛呢?
禹琛才二十三岁不到就没了……
可随即又想到,这些年以来,似乎陆禹琛过得从来都是顺风顺水。在家爸妈宠着,在校更是众星拱月。他活着的时候似乎什么都不曾缺少。
顾蓦呢?
“……”
这么一想,沈宴卿紧紧攥着的手心不由缓缓放开,心中不由掠过了一句话: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转眼再看一眼玻璃桌上的丰富早餐,沈宴卿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虽然依旧是食不下咽,却也动了筷。
第十一章 沈父沈母看望宴卿
两个小时之后,在接近晌午的时候,顾园大门口终于停了辆令沈宴卿十分熟悉的车子。
沈宴卿原本吃完饭正坐在玻璃房中看医书打发时间,没想到竟然在抬头的时候,刚好看到不远处园内车道上开来的那辆无比熟悉的车子。沈宴卿立马站起身,迎了出去:“爸!妈!你们怎么过来了?”看着沈父沈母下车,沈宴卿表情略有些激动的唤着。
说不高兴是假的。可是随即又想到之前婚礼上她作死留给沈家的难堪,沈宴卿脸上的激动神色不由又降下少许。
沈父普一下车,就看到明显消瘦了不止一圈的女儿,原本略有些尴尬肃然的脸色难免一怔。
沈母则不顾外人看笑话,一把将沈宴卿揽进了怀中,直接哭诉了起来:“宴卿!都是妈不好!你要怪,就怪妈好了!千万不要委屈自己,是妈妈错了……”沈母一边哭,一边跟沈宴卿道歉。
直听得沈宴卿心里一酸,就这么抱着沈母,两人站在顾家别墅门口哭了起来。
沈父眼角也湿润不少,眼看着就要掉下眼泪,一旁站着始终没说话的钟管家这才出了声,连忙将一家三口请进了客厅,并让才从别墅后面回来的小洁端水果茶点过来。
小洁连忙应了一声。之后钟管家客气的与沈父寒暄了几句,便将整个客厅的空间都留给了沈家人。
——
沈家三口一时间坐在沙发上,不由觉得无比尴尬。
还是沈父舍了老脸先开了口:“怎么……瘦了这么多?在顾家住的不习惯吗?”一边问,沈父一边伸手,想要摸摸自己的女儿。
只是半路又收了回来,面带羞愧。
沈宴卿明显看出了沈父一脸的尴尬与不自在,知道他一定还在为之前的事情觉得很亏欠自己。沈宴卿不由勉强扯出一抹笑:“住的还算习惯!你们不要担心我……”说着,沈宴卿鼻头又是一酸,稍微别开了头。
沈母看着这父女俩,自然是知道两人都是有口难言。只是碍着这里是顾家,她现在似乎也没多少立场装作关心沈宴卿的样子,只得拍了拍沈宴卿的手以作安慰:“习惯就好!”想了想,沈母又补充了句:“若是不习惯,偶尔也可以回家住几天!”反正沈家与顾家都在一座城市,虽然距离稍微远了点,但是有车,还是很方便的。
怕只怕沈宴卿总是回家会令顾蓦不高兴。不过现在沈母也没办法想那些了,钱财与权势不过都是身外之物,唯有女儿是她永远都无法放下的牵挂。沈母自从上次沈宴卿婚礼上闹了一场之后就想明白了。
沈父性格一向刻板,女儿既然已经嫁进顾家,虽然沈父心里是不赞同她三不五时的闹着回家,但是眼观沈宴卿此刻的消瘦模样,沈父却也全说不出了反驳的话来。
三口人就这样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有提到最近沈氏的局势,也有说到阿祥的事,还有很多沈家最近发生的事情。当然,沈父沈母最关心的还是沈宴卿在顾家过得好不好,几乎聊几句就会问“房间冷不冷”,“吃的好不好”,“顾蓦对你还好吗”,“他没有恼你吧”之类的话。
沈宴卿自然不能说她才一嫁进顾家就闹绝食,跟顾蓦夫妻之间感情也十分僵硬,甚至前几天顾蓦还曾威胁过她……在沈父沈母希冀的目光之下,沈宴卿只管挑拣好的说,又怕沈父沈母起疑心,所以每当说到顾蓦的时候,脸上表情也一如往昔,十分冷淡,并没作假。如此聊下来,沈父沈母倒是并没有怀疑沈宴卿。
直到傍晚时分,顾蓦准时准点的回了顾园。
沈父沈母原本打算直接走的,顾蓦却已经下车,笑容可掬的挽留沈父沈母:“爸!妈!月嫂已经做好饭,不如留下来一起吃吧!”顾蓦说话很客气。
其实这段时间,他虽然没有主动去过沈家,但是也是时常在沈氏与沈父见面,两人虽然都是公事公办,但是顾蓦表现出来的态度却让所有看不清沈家现状的人非但不敢落井下石,还主动结交,始终顾全沈父面子。并且,隔三差五的,顾蓦也会让人往沈家送补品什么的,还会关注一些沈母时常出入的场所,暗中给予方便。
只不过对于带沈宴卿一起回门这件事,顾蓦近期却并不考虑。
沈父沈母虽然是完全猜不透顾蓦的心思,却也对顾蓦的行为举止没那么厌恶了。只是留在顾家吃饭,两人却依旧觉得有些不自在,索性就婉拒了:“不了!晚上我跟宴卿妈还有个饭局,就不留下来了!”沈父先是看了女儿冷淡的面容一眼,这才肃着脸回顾蓦。
顾蓦自然不好强留,私心底也并不想两人看见他与沈宴卿之间的兵戎关系。于是叫钟管家去他私藏库里拿了沈父一向喜欢的黄山毛尖、西湖龙井,还给沈母带了一些稀有兰花种子,包装好了才让人送到沈家车上。
沈父沈母虽然并不想收下,无奈顾蓦让的热情,即便现在这样也并没在两人面前摆高姿态,所以沈父沈母也就没再说什么,只最后叮咛了沈宴卿一定要好好吃饭,并说了明天会让人将她需要的东西送过来,这才略有些不舍得离开了顾家别墅。
沈宴卿含泪目送两人出门,站在门边默默的想着:“爸爸,妈!我不在家,你们一定要照顾好自己!”末了,沈宴卿不想再勾起自己想要回家的欲望,便转身进了别墅。
顾蓦则一路将沈父沈母送出大门,直到两人即将上车了,沈父才又有些忧心的跟顾蓦确认:“记得你当初答应过我的话,若是宴卿在顾家……”接下去的话,他实在没脸说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