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牢噤声。
两人吹了一整天冷风,太阳落山时,龙玉朗憋红了脸问她:“我可不可以亲你一下啊?”
蒲牢忽闪眼睛:“嗯?”
龙玉朗指天:“有蝴蝶!”
蒲牢张望:“这里有蝴蝶?不可能吧——唔嗯”
龙玉朗吻住了她,摸一摸蒲牢纤长的眼睫,悄悄说:“有蝴蝶呀,就在这里。”
梦境像走马灯,一帧帧闪过。
斜阳横云莽,流霞走天边。
她牵着威猛的诞讹,她高高坐在灵兽的背上。
蒲牢手里拿着五色纸折成的风车,风车系了铃铛,在风里咔哒转着。她竖眉:“聘礼就给我个小风车?”
龙玉朗翩然回首,银发飞舞,嘴角咧着笑:“你知道在我的故乡,风车是用来做什么的吗?”
“你的故乡?北海有风车吗?”
龙玉朗说:“不是北海,是我母后的故乡。”
“那我怎么知道。”
龙玉朗松开诞讹的缰绳,走到山崖顶端,面向天空张开双臂:“是轮回。”
“轮回?”
龙玉朗冲着天空大声道:“风车一转一轮回,妖莲一开一往生!”
她回身对蒲牢说:“在我母后的故乡,有一座山,覆满熔岩,但是在熔岩里开满了红罂粟。人们把那叫做‘不死山’,是亡魂往生的地方,所有分离的爱人都将在那相遇。”
蒲牢低低沉吟:“不死山......”
龙玉朗说:“祭拜不死山不能用鲜花,因为除了红罂粟其他花草都会枯萎,所以人们都用风车。风车转了一圈,就是一个轮回,风车的响声是给亡灵安息的乐曲。”
蒲牢摇晃手里的小风车:“所以这个?”
龙玉朗握住她的手,把她拥进怀里:“不论日后如何,我要我们都在不死山相会,轮回万世永不分离。”
蒲牢抚摸风车的扇叶,漆黑的底上画着跳跃的火焰,火红的火焰开满火红的罂粟花。恍惚中,她仿佛感受到指尖窜起了炽热的灼烧,眼前燃起熊熊大火,将她吞噬,将她吞没。
你看那些火焰,那些罂粟花,它们在舞蹈,它们在燃烧。耳边回荡着谁的声音。她说,我们终有一天会相遇,回到盛开罂粟的地方。
——红罂粟,希望,窒息的美,伤害她的爱。
罂粟的红,黑夜的火,在蒲牢眼里烧开一片荒凉。
梦境被火焰和罂粟掠夺,思绪被带到千年前的东海。
蒲牢被带回东海之战的噩梦。
天寰在东海布下困兽之斗阵,以数百龙尸为引,将蒲牢困在其中,捉了她正好凑齐九龙子炼制灵能珠。
威震八方的东海龙族在天寰和迦楼罗的面前犹如虫豸,东逃西窜,毫无招架之力。往昔盛景不再,徒留血海茫茫。
即使深陷囚牢,孤傲的海皇也决不低下头颅。蒲牢保持着一贯的高傲,安静等待死亡。刀枪血雨丝毫不能令她动容,但只一个简单的拥抱,却让她泪如泉涌。
她来救她了。不,准确来说,是她来用自己和千百同族的性命来换她了。
龙玉朗抱着她的头,手指插在她的发间,轻轻抚慰她,脸上依旧挂着自若的笑:“我觉得我确实很强,一直把你照顾得很好,只是这一次,”猛地收回手臂,把蒲牢按进胸膛:“忘记吧,千万不要相信我说过的话,千万,不要等我。”
蒲牢心神一震,面容扭曲,喊道:“敖清!”
银鳞战甲泛光,冰丝白袍飘扬,空归出窍,雪燕长鸣。
海浪翻卷而起,成百上千的白龙呼啸而至,环绕飞翔,与天水融为一体。
龙玉朗高举长剑,提声大喝:“我北海将士何在!”
白龙齐鸣:“白龙在!”
“今上古九龙子蒲牢神君有难,我北海一族既为白龙,当为龙族神君身先士卒,粉身碎骨,在所不惜!”
“粉身碎骨,在所不惜!粉身碎骨,在所不惜!”
“要死我们一起死!”
“你又在说什么傻话?!”
“敖清,你休想赶我走,你休想丢下我!你——”
嘭!
蒲牢腰间一痛,眼前水波震荡,瞬间被灵波震出法阵。
敖......清......
毁灭的咒符逐字闪耀,法阵中心凝聚黑色的暗球,噼里啪啦激起爆炸的声音。
蒲牢被水浪和灵波一点点推远,两眼空洞,忘记呼吸。
被黑暗吞噬的法阵里,那个人,开心地笑着,她挥剑转身的刹那,明媚的笑容从蒲牢眼里逐渐消散,消失的不止她眼角淡粉染开的笑意,还有整个世界。
“敖清!”
“忘了吧。”归元灵核不断炸裂,吞没她的身影,蒲牢眼睁睁看着她破碎、肢离。最后一道掠影,是她翕动的双唇,伴着言灵的白光:“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关于我的一切,忘记吧。”
“敖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