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活跃跳脱的剑,倒也不愧圆溜溜的丸子之名,就不知这丸子是四喜丸子还是水汆丸子。
崔尘稳稳地握着“丸子剑”,望向那边闪得越发耀眼的青光,又道:“看来那把剑与此剑应当属于对剑,才会互相产生如此强烈的感应。”
“对剑?难道真有叫麻花的剑?”赵坦坦闻不由脱口而出,“师兄,这果然是你的剑在喊你!”
崔尘沉默了下,方道:“我有手中剑已经足够,那把剑是在召唤你……你念一遍御剑诀试试?此剑若是愿意认你为主,自会听从你的召唤。”
赵坦坦看看几乎要从他手中跳出来的“丸子剑”,将信将疑地默念了一遍御剑诀。
刚刚念完最后一个字,剑冢中猛地万剑齐鸣之声震天。随即青光如虹,在一声轻吟间,竟有条青色巨蛇自剑冢中直扑赵坦坦,惊得她魂都快飞了,急忙要找袋中符箓镇蛇。
然而符还没找出来,那蛇已到面前,一口便吞下她的右手,顿时吓得她惨叫一声:“啊!我的手!”
喊完,她便发觉不对劲,手上并无痛感,反倒手掌之中好像多了什么冰凉的物件。她壮着胆低头看去,发现竟是一柄闪着青光的仙剑。
想来,这便是方才呼唤自己的剑了?
此剑一落入她手中,剑冢中万剑的鸣声便倏地止住,仅剩下“丸子剑”仍与此剑交互鸣响,仿佛在互问互答。
惊魂稍定的赵坦坦见状不由啧啧称奇:“这两柄剑倒是一见面就甚为热情!”
“久别重逢,难免一时情难自禁。”崔尘轻声说道。他边说边看着手持青色仙剑的赵坦坦,眼底有着伤感和欣慰。
“想不到一柄剑也能如此感情丰富……”赵坦坦赞叹了声,“也不知它被留在这剑冢之中多少岁月,才终于在今日与‘丸子剑’重逢,期间不知忍受了多少孤单寂寞,想想都叫人心疼。”
“知道心疼,今后便好好对待此剑,莫要再……莫要轻易抛弃它。”崔尘仍是定定地看着赵坦坦,却又仿佛并不是在看她。他的手无意识地摩挲着手中剑,脸上慢慢浮现欣然之色。
须臾,他手中剑逐渐安静下来,似乎终于平复了些许激动情绪。
赵坦坦手中的青剑也终于不再鸣响,四下里骤然一片安静。
她举起手中剑借着天光,仔细打量了一遍。
此剑形制古拙,剑身盘有一条扭曲的青蛇。整把剑闪耀着青光,看来神异无比。
与崔尘手中夭矫游龙一般的紫色“丸子剑”比较,风格确是算得上统一。
赵坦坦上下扫视完一遍,目光最后停留在如同被麻绳紧紧盘绕的剑身上,点了点头,感叹道:“看来这把仙剑,还果真是麻花剑!”
脸上露出欣然之色的崔尘,闻眼角抽了抽。
作者有话要说:崔尘:这是你的剑!
赵坦坦:不,这是你的剑!
第81章 异梦
赵坦坦抱着她新得的麻花剑,在青竹峰上空来回飞了几圈。高阶仙剑果然不同凡响,她觉得自己御剑飞行的速度比起从前来起码快了一倍还有多。
师兄还说什么要与新选的仙剑好好磨合,瞧她现在这样驾驭自如,完全没有磨合的必要嘛。可见她着实是一名优秀的剑修,什么样的剑都能马上适应。
等飞过瘾了,她才想起有重要的事还没问清楚,于是从剑上一跃而下,喊道:“师兄,师父有没有说具体该怎么用佛法去净化雪衣的禁制?”
崔尘一直站在原地望着飞在空中的赵坦坦,神情高渺不知在想些什么。明明她都跃站他面前问话了,他仍定定地望着远方天空,没回过神来。
——也不知是谁说神不守舍是很严重的事情,结果自己也发起呆来了。
赵坦坦心内暗暗腹诽着,伸手去推崔尘,没想到她的手竟然顺利地推到了他的肩膀。她不觉有些意外,修真者自带护身真气,一般人随意近身不得。
崔尘从前修为低,她随意碰得倒也正常,但现在怎的也可以?竟然也能随手碰到他肩膀,可见真是呆得厉害了。
他在想什么?莫非……是在水芝境昏倒前喊的那个“莲儿”?
想到这里,她心中一动,忽然想起当日那个疯癫的魔尊。那疯子口中喊得最多的,不也正是“莲儿”?
这是巧合?还是……
赵坦坦望着崔尘额间三片半的花瓣,心中又开始忐忑时,崔尘终于有了反应,他转身御起仙剑:“师妹,回青竹峰吧,你该泡灵泉了。”
答非所问……所以他果然是没听到自己的问话!
青竹峰之所以是清源剑派的禁地之一,一来是因为此处是元婴老祖无极真人的清修之所,另一个原因就是因为这口灵泉。
这口灵泉也不知存在多少年了,据说清源剑派开派的时候就已经存在。整个清源剑派往外数百里方圆,都是山清水秀、草木葱茏、百兽云集、人畜两旺……呸,总之这一带地域能有今日这般灵气充沛、适宜修真,这口灵泉也是功不可没。
但对于住在青竹峰上的无极真人亲传弟子赵坦坦来说,这灵泉并不算稀奇,她打小就常被师父扔到里头泡着玩。
很快到了灵泉处,前方的崔尘侧了下头,视线稍转即回。不知是在看她,还是在看她手里的剑。
赵坦坦正默默思忖若他不离开,自己要怎么提醒他非礼勿视,却不料他一眼过后却一声不吭地转回了师父的洞府,倒是让她心下一顿。
总觉得师兄有些不对劲……算了,师兄不对劲已经是常态了。
赵坦坦摇摇头,打开灵泉禁制,利索地脱了衣裳跳进灵泉,立时感受到全身毛孔舒张,灵气不断滋养着全身筋脉,令她舒爽得差点没叫出声。
原本只要泡满两个时辰就可以,久违的放松感,却让赵坦坦泡着泡着,舒服得倚着灵泉旁的石壁睡了过去。
睡意朦胧中,她感觉仿佛有早春的风吹在自己脸上,轻柔而缓慢地抚过她的额头、眉眼和鼻子,最后落在唇上,仿佛一只手般来回摩挲。
脸上被风吹得痒痒的,她不禁蹭了蹭石壁——为何连石壁都是暖的……
她很想睁眼看看,却困得眼皮沉沉,怎么也睁不开来。
“唉……”耳边传来隐约的叹息声,柔柔细细飘渺又惆怅,彷如春日里不忍吹散落花的和风。
而后这阵轻柔的风化为一抹若有若无的温热,落在了她的额头。
那似乎是……
来不及想下去,她已经沉入更深的睡眠中。
耳边有乐声飘飘渺渺、时有时无,却一直未有停歇。
在这么困倦的时候,再美妙的乐声,也不过像是夏日里挥之不去的苍蝇蚊子,令人烦恼。
何况那乐声奏响的似是凡间曲调,听来虽然尚算高雅华丽,但与“鸟语花香”师兄弟的相比,终究少了几分神韵。
她厌烦地挥挥手,睁开眼,不由愣了下。
只见柔美的轻纱自房顶倾泻而下,随着风轻轻荡起小小弧度。轻纱外的一切朦朦胧胧,只能隐约望见外间有精致的楼阁,还有一池莲花。
——这是哪里?
她茫然地坐起身,发现自己躺在一张镶着云石、雕有吉祥如意图案的榻上,身上盖着一条锦被,被面上用彩线绣了大朵的牡丹,一只金色的凤凰在牡丹间飞舞。
榻旁的紫檀桌上有一盏玉杯,里面盛满了新鲜花露。角落里的浮雕莲花纹鎏金香炉正飘散出淡淡香气,熏得人昏昏欲睡。
乐声不知是从哪里传来,仍在响个不停,依稀还有曼妙歌声传来。
她从榻上起身,掀开轻纱走出去,发现房外的台阶直接与莲池相连,只需要再走近几步,便能步入莲池内。
难怪会感到周围水气弥漫,微微有点凉意,可是她为何会置身这般华丽富贵的俗世景象中?
耳边响起扑翅声,她疑惑地抬起头,发现一旁的廊檐处挂着一只鸟笼。
鸟笼的顶上做成了飞檐翘角的造型,周身雕有各种吉祥图案,镶着翠玉螺钿。边角点缀着大朵的缠枝莲花,笼子里两只小巧玲珑的鸟食杯,一只粉彩,一只青花,细细地绘了亭台楼阁、山川人物……
这鸟笼看来有些眼熟,但更眼熟的是鸟笼之中扑翅的鸟儿。这只鸟儿头冠美丽俊俏有若凤头,喙如半月,外形优雅,是只通体洁白如雪的鹦鹉。
不由自主地,她伸出手去,逗弄笼中白鸟:“雪衣,快快说话……你不是鹦鹉吗?怎地总也不肯开口?”
逗了许久,不停扇着翅膀的鸟儿忽地停下,半月般的喙动了下,终于发出尖利的声音:“娘子!娘子!”那语气分明是模仿了谁,隐带婉转情思。
她竟没来由地心中一甜。
那鸟儿却没有停下,又继续叫道:“究竟涅磐……究竟涅磐……”
什么意思?
她歪着头,不解地与鸟儿对视。
那飘渺的乐声仍然未停,歌声越来越清晰。
她侧耳倾听,唱的依稀是:“回风流雪……霓裳一曲风情,宛转羽衣一场薄幸……海棠何日醒……”
——何日醒?
——为什么要醒?
她真的很困,只想好好睡一觉。
第82章 宝镜
可是耳边那嗡嗡不绝的声响,是如此扰人,令她不得不再度伸手想挥去那声响。没想到这一次动作幅度太大,她竟一个翻身,摔了下去。
“哎哟!”赵坦坦痛呼着从地上爬起,恍惚望见身边一张寒气四溢的床——自己竟然是从冰玉床上滚下去的?
赵坦坦揉揉脑袋,觉得清醒了不少。
她什么时候出了灵泉,躺到青云峰的冰玉床上来了?难怪睡到后来总觉得有些凉飕飕……
刚才是不是做了个梦?
赵坦坦回想了下,想不起来梦到了些什么,便将这事抛在脑后。
耳边依旧有尖利的声音在絮絮地念叨着什么,她转头发现洞中的桌案上,正站着一只雪白的鸟儿。可不正是雪衣鸟?
它口中念念叨叨,居然是在念佛经:“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槃……”
这几句佛经听来有几分耳熟,至于为什么耳熟,赵坦坦思索了一下,没有得到答案。总而之,雪衣不愧为佛妖,现在化为原形还不忘念经。
不知是灵泉的作用,还是修为提升的关系,她此时彻底清醒后,觉得自己精神焕发、心情愉悦,连青云峰上的冰寒都只是感到有点微微凉意,可以忽视了。
然后她想到有另一个比较要命的问题,好像需要马上弄明白——她好像是脱光了泡在灵泉里的吧?那么问题来了,是谁把她弄上来,然后让她躺在这张冰玉床上的?
身为修真者,居然能睡得这样毫无警惕性……不,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难道她在无意识的状态下被谁看光了?
想到这里,她披上外裳,要跃出洞去时,从洞外恰好进来一人。
那娉婷妖娆的少女,不是狐妖胡梦又能是谁?
看来是胡梦将自己抱进这里的?
赵坦坦暗暗松口气,问道:“我师兄呢?”
“小友,公子已经去天音堂了。”胡梦迎了上来,取出一枚传音符递给赵坦坦,“这是他临走前嘱咐你的话。”
这么快就走了?赵坦坦隐隐有些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