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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18全书 > 武侠仙侠 > 师兄总是要开花 > 第85节
  发出这一声呼唤后,赵坦坦便再没开口,只是伸出手颤抖着抚向冰棺。而在她的手指堪堪要触碰到冰棺时,一道火星却打在了她的指尖,令她吃痛缩回了手。
  “你便是唤他千遍,也别想他能再回应你一声。”阴郁的声音自她身后响起,正是紫萌的声音。
  赵坦坦用另一只手捂住疼痛的指尖,转头望去,发现果然是许久未见的紫萌,正远远站在一堆冰晶之间。
  紫萌仍是一身紫衣,或许是因为他的主人——从前的慕白道尊,便常常是身着紫衣的关系,作为追随紫慕白的灵宠,紫萌非但跟了主人的姓,且也偏爱穿紫衣。
  但当年的道尊紫慕白不管容貌还是天赋,都称得上是修真界第一人,更曾破碎虚空飞升上界,成为万年来修真界的传说级人物。当年身为道尊的他一袭紫衣,容颜璀璨衬得紫衣若天边霞光织就,整个人便是随意站着都如仙君临世,令天下人无不为之倾倒。
  相比起来,原形是蟾蜍精的紫萌,化作人身时个子不高,气质更是差得有点远。尤其他的神情此时也十分阴郁,在身上色泽偏暗的紫衣衬托下,令本就勉强算清秀面容显得格外阴沉。
  “紫萌,是你救了我?谢……”赵坦坦心知,刚才若非实力相当于化神境界的紫萌相救,她与那神秘大能力拼之下,恐怕早已魂飞魄散。更不可能会置身于紫萌的结界之中。
  “我可真不想救你。”紫萌打断她的话道,“主人会有今日,你功不可没,还不快快收起你那假惺惺的作态!”
  许是想起冰棺中的主人,紫萌似乎连看一眼赵坦坦都感到厌恶,扭过头去恨声道:“当初主人飞升之后,你明明早已是化神境界,离飞升不过一步之遥,却过了万年都不飞升去找他,反而自甘堕落,废去一身通天彻地的修为,去当一个什么凡人妻?果然是个守不得寂寞的。亏我主人对你掏心掏肺,你却水性杨花见异思迁,着实叫人恶心。现在竟还有脸假惺惺在这里一声声唤什么‘师兄’?”
  紫萌像是憋了许久,此时主人又处于冰封之中,他便再没了顾忌,如同打开了话匣子,将心中藏着的话一句接一句地吐露出来:“主人为你连仙君都不做,拼死来下界将你救活,你醒来却假装忘却旧事,故意不认他,到最后说一句以为自己在做梦就认为能打发了?似你这般寡情薄义,怎担得起主人对你之心?早知如此,当年我死也要阻止主人救你。”
  这些话句句如同剜心一般,赵坦坦脸色惨白,却没有力气反驳,也不知道能反驳些什么,只能虚弱地躺在冰棺旁的雪地上,不停地摇着头。
  能说什么呢?紫萌的话哪句不是真实发生过?早已飞升的师兄,今日会躺在那冰棺之中,可不就是她害的?
  紫萌痛斥了一通,见赵坦坦一句都未曾反驳,反而愈发恼了。正要再斥责几句,结界外却有了响动,他面色一变,疑心外头又有变故,不由露出戒备之色。
  “且先放过你,给我老老实实待着,不得擅动!”紫萌冷冷丢下这句话,便身子一转隐入白茫茫的雾气之中,显然是去查看结界外的情况。
  这片冰晶包围的空间,再度陷入寂静之中没多久,留在原地的赵坦坦暗自调息了一会儿,撑着身子重新爬了起来。
  她坐在冰棺前,仔仔细细看着躺在其中的男子,然后低下头摘下腰间缚妖袋,才轻声道:“出来。”
  缚妖袋却毫无动静,她吸了口气,将缚妖袋倒过来甩了甩。
  在一声痛呼声后,袋子里掉出来一片叶子,随后叶子在落地的同时,翻滚着变作了一名美貌少女。却是自前往仙剑大会那时起,便不曾见过的狐妖胡梦。
  “你怎么知道我藏在里头!”胡梦有些气急败坏,“明明那么小心了!”
  赵坦坦看着胡梦,眼中露出一丝怀念,叹了声:“我以为会是老槐。”
  “那棵妖里妖气的老槐树有什么好?身为一棵树,连叶子都不会变,你要他怎么消无声息地藏进来?”胡梦嫌弃道。
  赵坦坦却没有理会胡梦,只是又低下头去,取出一面镜子。正是从琼华派现任掌教薛逸含处,借来的昆仑天机镜。
  她对着天机镜,理了理自己凌乱的发髻,又擦去脸上沾着的脏污,直到镜中的自己勉强能看了,这才转手将镜子递给胡梦:“麻烦你,出去后替我将这镜子还了。”
  胡梦未料到她是这句话,怔了怔,没有马上接过镜子:“天机镜乃是琼华派的至宝,你让我一只狐狸精去修真门派还宝贝?这不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吗?”
  虽然状态极差,赵坦坦闻也还是忍不住嘴角轻咧,她掩在袖中的另一只手一翻,露出掌心一直扣着的玉佩以及一枚传信符:“你放心,这传信符中有我预先录下给琼华派掌教的话,到时你便放出这枚传信符,没有人会为难你。至于那玉佩乃是水芝境……也就是芙蕖仙境的钥匙,本来还需要积蓄千年灵气方能再度开启,但我趁着启用护山大阵时汇集的灵气,将它一同修复了……”
  赵坦坦说到这里,喘了口气,突然抬头,眼中青芒直射胡梦双眼。胡梦来不及反应,只觉得脑中突然多了几句玄奥之极的口诀。
  “这是启用水芝境的口诀。”赵坦坦有些疲惫地靠向身侧一根巨大的冰晶,“待传信之后,你便开了这水芝境,琼华派掌教自会招齐修真界各派人马,进入水芝境之中,暂时躲避化神修士的杀戮。清源剑派只是个开始,恐怕接下来,才真正是全修真界的灾难……”
  “那你呢?”胡梦不由失口问道,“你都不问问我的来意?”
  第207章 七叶梵莲之泪2
  “你的来意?”赵坦坦看向身旁的冰棺,“我若是问的话,你会如实回答我?”
  胡梦原本确实不会,但此时却忍不住再度出口道:“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赵坦坦将眼望向胡梦,却只淡淡道:“你觉得我知道了些什么,那便是什么。我想,外头吸引了紫萌注意力的,应当是槐猛吧。他在外头假装闯结界,而你悄悄跟着我混进来,负责劝说我?不过,也幸好有槐猛引开了紫萌,我才能顺势做我想做的事。”
  闻,胡梦美丽的眼眸猛然一睁,原本黑色的瞳仁顷刻变作竖瞳,就如同猫类受到极度惊吓时,会有的反应一般。
  “槐猛他不知内情,只道我是来偷偷探望你们的……果然是棵头脑简单的树……”这个外形看来是个美貌少女的狐妖,向后退了几步,似乎心虚一般移开视线,投向白茫茫的雾气,声音却显出了其心中的不平静,“我原先想着,若你不愿意,便劝也要劝得你愿意。若劝不通,便……”
  话没有说下去,但意思已经明了。先礼后兵,若劝不通,便要强制了。
  赵坦坦嘴角扯出一抹笑,带着些自嘲和慨叹:“我早该想到,你不可能对惜澜花,以及七叶梵莲的事一无所知。”
  狐妖一族拥有自己古老久远的传承,自然知晓的信息,不会比作为能化形前无法移动的槐树妖槐猛少,何况胡梦得道的时间本就比槐猛早。
  七叶梵莲的传说,槐猛都能听说,那么胡梦必然不可能不知道。但后者除了第一次看到崔尘额间的红点时,有些大惊失色之外,却再未主动说起过。
  似也想到了这点,胡梦的神情越发带出了愧疚,说话不由吞吞吐吐起来:“我曾答应过别人,绝不提及七叶梵莲相关……你方才没猜错,清源剑派之难确实只是个开始。事实上,近几月来,已经有不少小门派一夜之间满门凭空失踪。如今眼看将有足以颠覆整个修真界大难,我也是不得不……”
  “修真界大难与你一只狐妖何干?倒不如说说实话。”赵坦坦打断了胡梦的话,摆明了是不信,眼底却闪过一丝意外。
  怎样也想不到竟还有别的门派满门失踪的诡异事件,结合这次清源剑派的剧变,不由令人有种整个修真界正深陷于某个阴谋的泥沼之中,无法自拔。这令赵坦坦对于心中的决定,更多了份坚决。
  “是!修真界的死活于我狐妖何干?那些见到妖怪就喊打喊杀的修士,更是死一个算一个。可是,我等狐妖又为何要受池鱼之殃……”胡梦面上怒火一闪,随即化为悲愤,“自前些时,你们出发去那个仙剑大会后,无极真人便放了我与槐猛自由。想不到等我回山,却发现山中的同族们,竟都被烧死在巢穴之中,能化形的更被抽筋剥皮取走内丹,死状惨烈!”
  “我们狐妖都爱迷惑人心,戏弄人心,更有为快加修行而不惜吸取人类精气的败类。故而不管修士还是凡人都鄙视我们,遇到我们便喊打喊杀。如今想来,也不过是报应罢了。”胡梦眼中滚下眼泪,惨笑道,“可我不甘心……我满山数百未能化形的小狐狸,它们都是无辜的,不该被连累!”
  赵坦坦一怔,想不到竟出了这等惨事,歉然地低声道:“对不住……我不知你……”她不知说什么好,最后只道了声,“你既来此,应当是已经查出凶手了?”
  胡梦哽咽了几声,才点头道:“我查看过,出手的,定是化神期高阶的修士,所以它们连抵抗都没能来得及。之后我四处寻找线索,却在方才偷眼瞧见了……害了我满山同族的凶手,定是那连清源剑派满门都能轻易拿下的大能!可恨我才不过千年修为,竟没有能力为它们报仇,只能缩在角落里眼睁睁看着!”
  “所以你便想到了来找我?”赵坦坦看着胡梦的泪一颗一颗地滚落,才落到半空,便被此地冰寒的空气给冻成了晶莹的冰珠。
  她不由想起了当年众派面前,自我冰封起来的崔尘,最后淌下的那滴泪,也是这般晶莹剔透,甫淌下即化为冰珠碎落。
  心中熟悉的痛感传来,她叹了声,越发了然道:“又或者,其实是想借我找到师兄?以你的心智,既来找我,自然是想到了唯通过我,才有法子实现你报仇的目的。”
  她说的是,唯通过她才能实现,而不是她能帮忙报仇。
  她果然是真的明白了真相。
  至此,胡梦也毫无疑义地确认此事后,不由叹道:“一直以来,道尊和他身边的那只神兽瞒得铁桶似的,甚至道尊自我冰封之后,那只蠢神兽还不惜用与你决裂的方式,将你隔绝在结界外,就是唯恐出现万一,发生违背他主人意愿的事情来。可你终究是明白过来了,倒也省得我还要费力劝说一番。”
  赵坦坦垂眸,令垂落的发丝藏起了她的表情。
  本来她也只是猜测,但在胡梦出现说了这番话后,她才真正确认,但她没有说出来。
  “原本不会是这样的。当年你我多少曾有些渊源,到重遇后,我也曾想过要暗中护着你一些。”胡梦想了想,终究心中过意不去,又低声解释道,“但今日局面无人可解,便是万年神兽紫萌恐怕也不是那大能的对手。而你……你到如今也才不过元婴境界,我自然指望不得。唯有寄希望于慕白道尊,毕竟他是曾飞升上界的大能,是万年来修真界的传说。若他能解了毒醒来,总会比我等有办法些……”
  许是慕白道尊万年来的名声过于响亮,给世人无所不能之感,在出现威胁到修真界安危的神秘大能时,也觉得找他必然能解决。
  胡梦说此话时,丝毫未考虑过如今的慕白道尊已经没有任何修为,与凡人相比也差不了多少。
  不再去听胡梦基于歉疚的絮絮话语,赵坦坦再次打断了胡梦的絮絮叨叨:“那么,我方才托你的事,你答应吗?”
  她的神情那般坦然,好似并不知晓接下来会做出什么牺牲一般,令胡梦不由迟疑了下,才缓缓俯身,肃然地接过她手中的天机镜、玉佩以及传音符:“我答应。”
  赵坦坦松了口气,摆了摆手:“你可以走了。”
  “其实你……要不然你再好好想想?”胡梦忽然有些后悔。世间的诸般责任,从来没有没有谁必须去承担、去牺牲的说法。
  赵坦坦最后扫了眼天机镜中的自己,闭上眼,沙哑着声音道:“你快出去吧,时间等不人,老槐那么老实,恐怕再过会儿会露出破绽。”
  等结界内恢复安静之后,赵坦坦才再度睁开眼睛,望向面前的冰棺,眼底划过一丝波澜。
  隔了这些时间,她虽同胡梦说话,但一直在暗暗调息,此时重又蓄了些力,便撑着身旁的冰柱站起,向冰棺走近。
  冰棺并未密封起来,只是用力一推,棺盖便开了,露出身周萦绕寒气的男子。他面色苍白,墨发松散,唯有额间那朵五瓣桃花鲜艳夺目,没有分毫失色。
  “师兄……”赵坦坦轻声喃喃,伸出手去,轻轻地小心地抚向他额间的花,却在伸到一半时又蓦地止住。
  轻叹了声,她向棺内探身,俯下头慢慢地向崔尘靠近,一寸一寸地接近着。
  这一段距离真的很短。
  他们之间曾经隔着结界,隔着天道,隔着万年岁月的孤寂。
  但如今,只是这样一俯身,便能轻易碰触到他。
  “真好……”赵坦坦的眼中凝聚起了重重水意,近距离看着面前男子沉睡的容颜,“我早该想到的……”
  死去的人如何重新活过来?
  如果天机镜的指示无误,那么真相就是,她与七叶梵莲有解不开的渊源。而如果让她知道了真相,也许会出现什么他们不愿见到的后果。故而,长久以来,他与紫萌一直以来的讳莫如深。
  幸好,现在她明白过来了,只希望为时未晚。
  结界似乎传来动静,应当是紫萌察觉不对在赶回来。
  在紫萌远远传来的惊呼声里,赵坦坦眼中的水意终于凝聚成了一滴璨若晨露朝雨的泪滴,划过她的脸颊,滴落在崔尘额间鲜艳欲滴的花瓣上。
  第208章 证道
  师兄的身上十分冰凉。
  明明在久远的记忆中,他总是充满温暖的,仿佛散发着暖意的阳光般。
  在许多年前,昆仑的紫尘就是修真界最耀眼的太阳。他永远都生活在掌教赞许的眼神中,同门崇拜的目光里。他似乎走到哪里,都如阳光般闪闪发光,令人不敢逼视。
  所以当传闻掌教要将爱女嫁给他,更打算将来把衣钵传承给他时,没有人感到一丝惊讶。这是多么顺理成章的事。可以想见,不久的将来,紫尘成为昆仑掌教,甚至统领整个修真界,也是毫无悬念的。
  唯有修真界的女修们纷纷为此事碎了一地芳心,从往常恨自己无法与紫尘同一师门,变作羡煞了那个有修真界第一美女之称的昆仑掌教爱女凤葆。
  昆仑山中,更是处处传来饮泣之声,都是那些眼见与紫尘师兄无缘的女弟子们,在偷偷伤心。
  从前有多盼望得到师兄的喜爱,如今便有多失望与伤心。
  这种忧伤的氛围,即便是常常被人嫌弃没心没肺的莲纹,也感受到了。
  就连她隔壁洞府的同门,都忍不住梨花带雨地问她:“莲纹,你难道不觉得伤心?若非那凤葆是掌教之女,说起来最与紫尘师兄般配的,不应该是恰好拥有对剑的你吗?”
  对剑……事实上,这件事已经让莲纹烦恼许久。
  昆仑以剑修为主,门中弟子筑基之后都有一次机会前往剑阁选剑,或者确切地说,被剑选。
  剑阁之中最负盛名的,是有神剑之称的对剑挽紫与牵青。二剑本是一体,为同一块天外陨铁与太白元精结合所铸就,剑成之时即引来九重雷劫,生而有灵性,故而被视为世间少有的神剑。想要获得此对剑的修真者不可胜数,却无一能成功被神剑认主。
  传闻当年昆仑的天才弟子紫尘刚踏进剑阁,神剑挽紫便有所感应,剑身颤动,鸣啸出声,似要提醒紫尘前来寻剑。此事传出去后,一度令世人为之惊叹,认为紫尘果然不愧当世第一人,连神剑都主动择他为主。
  但没想到,没过几年,却发生了更令人感到不可思议的事。另一名昆仑普通女弟子进入剑阁时,还未来得及仔细选剑,便有一道青光直接跃入她的怀中。比起从前神剑在他人面前爱答不理的姿态,这般迫不及待认主的样子,着实叫人为之咂舌,更不明白为何会发生此事。
  不过自那以后,原本无名的一对神剑,便随了其主人的名字,有了各自的名称。
  而莲纹的麻烦也是从神剑跃入她怀中开始的。她平静的普通昆仑弟子生活从此被打乱,身边总少不了用各种方式对她表达羡慕嫉妒恨的女修,暗亏更因此吃了不少。
  这样的日子,哪怕是想来比较粗神经的她,也有些不堪其扰,甚至几度想将手中剑还回剑阁。
  而更令她烦恼的,则是由于对剑的关系,她被召去与那轮修真界最耀眼的太阳——天才师兄紫尘,一同练习双剑合璧的招式。
  虽然紫尘师兄长得好看,天赋绝顶,为人又亲切温和,但莲纹还是觉得这样的日子没法过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