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方骏眉平生首次，和闪电发这么大的火。
或许是因为，他感觉到若是任由闪电随性下去，闪电将成为一个危险，邪恶，而又自私的存在。
那绝不是方骏眉希望看到的。
不知不觉之间，他对闪电的情感，已经远远超出了主仆，更仿佛是一个严厉的哥哥对弟弟一般。
如同当年令狐进酒对任平生，只是走在不一样的方向里。
闪电闻言，也是傻了。
一震醒来之后，他的眼睛里，浮现出了凶暴异常的气息，更有血丝浮现，仿佛要化为一头凶兽，仿佛要把方骏眉生吞了一般。
“你想对我动手吗？”
方骏眉目光如神，紧盯着闪电的眼睛，身躯没有半点动摇或后退，仿佛一尊万丈大山一样。
“不要忘了，我死了，你也就死了！你的种族大仇，你的父母之仇，你打算交给谁去报？”
方骏眉冷冷说道。
闪电目光疾闪，气息忽强忽弱，仿佛风中的烛火，飘摇不定，内心显然在剧烈挣扎着。
他素来骄傲，让他如何朝方骏眉低头，然后像个孩子一样，被方骏眉从头教起？
事实上，若他生在以前的种族里，他的父母族人，是一定会教他的，偏偏是野山林里长大，从来没有人教过他任何道理，行事全凭好恶。
“你自己仔细想一想，我再去见一见绝世前辈，若你还打算跟着我，便跟过来，若是不跟，你就走吧。”
方骏眉硬着心肠道了一句，自己心中也是堵的慌。
说完之后，驾御起剑光，朝着绝世致远所在的那处峡谷方向而去。
……
“律——”
飞出数里远后，身后传来长长的马嘶之声。
痛苦，凄厉。
又仿佛无家可归的孩子一般的哭泣，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方骏眉听的目光沉了沉，没有回头，甚至没有用灵识往回去看。
……
一个多时辰后，再次来到那个峡谷。
绝世致远依旧在那块青色大石上，揣摩着法术，不时手诀掐动，释放出一个个法术来。
“何事又来扰我？”
察觉到方骏眉来，绝世致远有些不悦的说道。
“前辈，晚辈眼中的道心神韵，太招摇了，特意来问前辈讨一个法子，将它掩饰下去。”
方骏眉行了一礼说道。
“谁让你感悟的这么快的，也不知道礼让一下我们这些前辈，给我们这么大压力。”
绝世致远听的笑了起来，打趣着他道：“你若是在龙门初期才感悟，保管没有这么人会注意上你。”
方骏眉听的苦笑了一下。
绝世致远停下手中活，想了想，突然神色古怪的笑看着方骏眉，说道：“收敛藏匿了那道心神韵的小法门，老夫半个没有，不过馊主意倒是有两个，你有没有兴趣听一听。”
“请前辈指点。”
方骏眉精神一振。
绝世致远点了点头，又促狭一笑道：“你若是实在嫌太招摇，从今天开始，可以闭上眼睛，直到龙门期再睁开来，若是不想闭，可以找一块布巾，把眼睛蒙起来，反正有灵识在，也不用担心看不见。”
“这不就是——装瞎子？”
方骏眉听的楞了。
果然是两个馊主意。
绝世致远看着他的那张黑脸，哈哈大笑起来。
“去吧，小子，我是只有这两个方法了。”
绝世致远挥了挥手，脑海中已经开始想象起方骏眉以后的样子，嘴角忍不住又莞尔起来。
能够看到一个天才妖孽，因为感悟的太快，而不得不装瞎子来避免麻烦，那一定是一件极有趣的事情。
“……多谢前辈，晚辈告辞了。”
方骏眉面孔抽抽了几下之后，又朝绝世致远行了一礼，告辞离开。
他再一次感觉到，自己这个向来正经的男人，正朝着活宝的方向里越滑越远。
……
离了峡谷，飞出一段路后，方骏眉屹立在天空里，看向刚才来的方向。
目光所及之处，尽是冰雪山野，并无闪电的影子。
也就是说，他没有跟来。
抿了抿唇，又叹息了一声，方骏眉没有往那里去，而是向南方而去。
如果闪电与他，真的不是一路人，那么也没有必要勉强同行，方骏眉宁愿独自上路。
至于之后，他仍旧会想办法解了千机蛊，还闪电彻底的自由。
……
山野之中，荒无人烟。
只飞了大半天时间，天就黑了下来。
方骏眉也没有特地的目的地和必须赶的路，再加上心中有些不痛快，没有连夜赶路，寻了一处山中，开辟出一个小洞府，住了下来。
进去之后，喝了一壶寒风醉，才开始修炼。
一夜时间，一晃过去。
第二天早上，撤去禁制，封门的大石才被挥开，方骏眉就目光微怔。
十几丈远处，闪电匍匐在雪地上，耷拉着脑袋，看着方骏眉，两只眼睛里，已经没有了那暴怒凶狞，全是可怜巴巴的神色，那眼神，仿佛做错了事情的孩子一般。
见方骏眉看来，目光还躲闪了一下，仿佛不敢与他对视一般。
见他终究还是找来了，又是一副如此可怜巴巴的样子，方骏眉心中乐了乐，不过面孔却依旧板着。
“想通了吗？”
方骏眉冷冷问道。
“……你之前还欠我一个要求，能用那个要求抵了吗？”
闪电目光躲闪着，声音很没底气的说道。
敢情是讨价还价来了！
方骏眉目中精芒一闪，就直截了当道：“不行，你那个要求，你想怎么样提就怎么样提，但最终会否接受，由我来决定。”
闪电闻言，竟然没有动怒，眼中露出一个就知会是如此的表情。
“那我再出一门空间神通给你如何？”
闪电见方骏眉今天没吼他，来了几分精神，再次利诱道：“绝对是大神通，凡蜕修士也要心动的大神通。”
方骏眉再次摇头。
“必须学！”
神色坚定。
“——骏眉，我们这个种族很有尊严的，你给我留一点面子吧。”
闪电耍起赖来，带着哭腔哀求道。
方骏眉听到这话语，心中又是一乐，知道闪电多半已经认输了，只是有些抹不开面子。
唰！
剑影生于脚下，将方骏眉托进半空里。
“还不给我滚上来，你的好日子到头了，今天开始，跟我认真学习为人处世之道。”
方骏眉再喝了一声。
闪电慢慢腾腾，不情不愿的站了起来，又磨磨蹭蹭的走到了他的剑光上。
风声一啸。
剑光朝南而去。
……
虽然说要教导闪电为人处世的道理，但方骏眉又不是人间的老夫子，更没有当过师傅，有些头疼怎么教。
剑光飞出去，思索了好一会之后，方骏眉才说道：“我小的时候，师傅是用盘国的启蒙经典知世经来教导我的，你就从知世经学起吧。”
“啊，你真把我当孩子一样来教啊？”
闪电脸色急黑了下去。
“你跟一个孩子有区别吗？你成长到现在，有人教过你半点东西吗？就算是青龙白虎那些妖兽种族，他们的后辈族人诞生后，也是要学这些基本道理的，你不要给我丢人，尽快补上这一课。”
方骏眉狠狠瞪了闪电一眼。
闪电耷拉着脑袋，无话反驳。
方骏眉也不跟他多废话，先把知世经通篇背诵了一片，令闪电记了下来，记下之后，才为了逐字逐句的讲解起来。
这过程中，又不时穿插一些他自己的人生经历，和听来看来的故事。
闪电仿佛最不爱学习的孩子一般，无精打彩的听着，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总之，方骏眉已经尽了力了。
……
白天赶路加教导闪电，晚上觅地休息。
闪电果然不是好学生，没几天就烦了，偏偏方骏眉还盯着他不放，把他搞的心烦意乱，头昏脑胀，连喝酒都没了兴趣。
要说他也是坏，实在是心烦的很，眼珠转了转，来了主意说道：“骏眉，我上一次答应你买了那两本雷法之后，就认真传你空间折叠之道，这山中的冰湖，就是理想的传授之地，不如我们找一处，我现在就传你。”
方骏眉听的瞳孔睁了睁，扫了他一眼。
想了想，就点了点头。
闪电见他答应，大喜道：“快走快走，找个偏僻地方去。”
“不过你白天拉下的功课，晚上还是要补上的。”
方骏眉声音严肃的再道了一句，仿佛魔音入耳一样，听的闪电瞬间马脸扭曲，大嘴巴直抽抽。
一人一马也是有趣，一个教对方做人，一个教对方修炼。
……
寻了一个多时辰，才找到一个群山环绕之中的冰湖，面积不大，胜在偏僻。
已经冻结的湖水，仿佛一面白色的宝镜一样，落在群山之中，湖边有绿色的松类植物环绕，空气清新，风景优美。
落地之后，方骏眉长长的呼吸了一口气，神清气爽。
闪电亦是目光露出迷醉之色。
“要怎么做？”
方骏眉灵识蔓延到极限，四面八方里没有任何修士的影子，才出声问道。
闪电此刻，已经正经起来，目光里全是锐利异常的神采，看向前面冰面下的方向里，仿佛在看着某个实物一般。
传授起空间之道时的他，全无之前一点顽童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