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的程默言的手机响起, 那边的人汇报说找到了汽车的行迹,这辆suv顺着高架出了城区, 直接开往京郊, 最后出现在郊外一家大型的垃圾场旁边。
几个人立刻驱车前往郊外。
很快两辆车来到了目的地。因为现在正是大年初一的凌晨,垃圾场里没有人, 鹿九打开大门,几个人顺着空出的道路一路往里走,这地方的气味无疑十分难闻。
程默言一路走一路轻声呼唤小孩的名字, 偌大的垃圾场里只回荡着男人低沉磁性的声音, 间或有谁踢到一两个易拉罐的杂音。鹿九忽然嗅了嗅鼻,一把拉住冲在最前面的程默言。
鹿九打了个手势,示意其他人都跟在他身后, 他迳自转向另外一条两边堆满玻璃瓶的路, 走了不到几步, 就停了下来。
不远处的前方, 那个孩子正静静地躺在地上。
“嘉嘉!”程默言一个箭步就冲了上去, 把孩子抱在了怀里。小孩已经全身冰凉, 呼吸和心跳都是停止的,程默言顷刻间痛哭失声。
“嘉嘉, 嘉嘉......”
“小心!”鹿九突然轻喝一声,随即青光频闪,那孩子蓦然发出一声尖叫!
这变故让程默言目瞪口呆, 几乎回不过神来, 原本被他抱在怀里的小男孩骤然暴起向他扑去, 甚至龇出小小的牙齿,幸亏鹿九及时阻止,那孩子一口咬在了结界上。
鹿九拉开程默言,同时向后退了几步。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程默言惊魂未定地问向鹿九。
鹿九往前走了两步,隔着结界与男孩凶狠的眼神对视着:“这就是我跟你说的,半死不活,他被血魁所咬,已经是具以血为食的血尸了。”
程默言腿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鹿九说的什么他不是很懂,但是“血尸”,无疑不是什么好东西,他这才发现孩子张着的嘴巴里露出两颗格外尖锐的牙齿。
孩子不认得人了,更接近于一只小兽,甚至把他们当做待捕获的猎物。程默言心头一阵阵发冷,这让他怎么回去交代?想到在家中痛苦不已的姐姐和母亲,还在频频叹息的父亲和姐夫......
“鹿天师,你有没有办法......救救他......我们余程两家,就这么一根独苗......”程默言哽咽着,明知所求无理,依然抱着一丝希望。
“他已经不是人了......”鹿九低低地说。
程默言无力地垂下头,他的肩膀在不停颤抖着,嘴里发出痛苦的呜咽:“他才五岁......他只有五岁......”
秦钊几人也不知说什么好,不是当事人永远不会体会到别人的痛苦,没有人会真的对别人的苦难感同身受。
秦越最先受不了红了眼眶,他狠狠一拳击上那层结界,对着里面抓挠屏障的男孩大喊:“嘉嘉!我是秦越哥哥,你还认识我吗?你认识我吗?”回应他的是孩子不断龇着牙用稚嫩的声音嘶吼着。
许久许久之后。
“抱歉,我不该提这样的要求,”程默言恢复了一丝理智,抹了一把脸,推开秦朗过来扶他的手,自己站了起来。
鹿九沉默着,“血尸”一物,被鹿九遇见了当然是一记打神鞭下去直接了事,因为他跟魑魅魍魉这些鬼祟没有什么不同。
“血僵修成血魁极为不易,因为血僵本身就是没有神智的,他能开智无异于花草树木成精,所以血魁一旦修成,便以血为食,而被他吸了血的人,会本能地再去噬咬其他人以获得鲜血作为食物,一传十,十传百。”鹿九一个字一个字解释着,“一旦把他从这结界里放出来,他就会遵循本能咬你们。”
“是什么人丧尽天良做出这样的事!”秦越目眦欲裂。
秦钊叹了一口气,走过去按住程默言的肩膀:“联系家里吧,毕竟这是全家人的事,如果真的不能......至少见最后一面......”
程默言摇了摇头,又摇了摇头,这个铁骨铮铮的男人此刻泪流满面,可他依然坚定地下了决心:“如果让我姐我妈来,她们不会做第二个选择的,她们宁可自己被咬死。”
他走上前去,隔着结界在嘉嘉身前半跪下来,在男孩血红眼睛的瞪视下泪如雨下,“嘉嘉,你不要怪舅舅......你不要怪我......”
程默言猛然站了起来,深吸一口气,毅然决然道:“鹿天师,你动手吧!”
鹿九无措地看向秦钊,直到对方点了点头,他指尖一动,那结界就打开了,男孩扑过来,瞬间被一张符箓钉住身形。鹿九掐了个诀,三昧真火在指尖燃烧,发出赤红色的火光,他抬手......
“鹿鹿!真的没有办法了吗?”秦越拉住他的手哭喊着,“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鹿九停顿了一瞬,无助地看着秦越,秦越渐渐松了手,转过了身去,他弯着脊背垂着脑袋,像是承受不了这样的场景。
鹿九深吸一口气,再次抬手......
“舅舅,舅舅......”原本寂静的场地里忽然想起细嫩的呼喊声,“舅舅,舅舅。”极轻微,极弱小,但是所有人都确定听见了。
鹿九怔了怔,轻轻从下往上揭起贴在孩子额头上的符箓,只见孩子的嘴唇开开合合,的确在不断呼喊着“舅舅,舅舅”。
“嘉嘉!嘉嘉!”程默言崩溃了,“嗵”一声猛跪下去抱着孩子小小的身子,不住问,“嘉嘉你是不是还认得舅舅?你是不是还认得我!”
那孩子安静了一秒,终于说:“舅舅,我疼,有人咬我。”
“鹿天师!”程默言的眼里迸出激烈的光彩,“他还有神智!鹿天师,他还是人......”
鹿九也很是惊讶,直接揭了孩子额上的定身符,和孩子对视着。那孩子大大的圆眼睛里一片清澈,正好奇地看着他,然后咧着嘴笑着对他喊了一声:“哥哥好!”
秦越冲了过去在孩子面前蹲下:“嘉嘉,我是谁?你还认得我吗?”
“秦越哥哥!”孩子脆生生地喊。
众人皆是一阵狂喜,秦钊看向鹿九:“嘉嘉这是没事了吗?”
鹿九扒开孩子的高领毛衣看了下,只见孩子脖颈和锁骨之间清晰的两个深入骨髓的巨大牙印,这明明是被血魁咬了。鹿九皱着眉头百思不得其解,那孩子却忽然哭喊起来:“我饿!舅舅,我饿!”
车里有秦钊常备给鹿九的吃食,秦朗赶紧跑去拿了面包牛奶过来,那孩子刚喝了一口牛奶就“噗”地全吐了出去,哭喊地更厉害:“我饿!我不要这个,我饿!”
几个人原本热切的心脏瞬间像是被冰冻住了一般,程默言颤抖地拆开一块面包掰下一块递到孩子嘴边:“嘉嘉,乖,这是你最喜欢吃的面包。”
孩子咬了,但是很快又吐了出来,越哭越厉害,就在众人六神无主之际,他忽然又龇开牙齿!
鹿九果断又给孩子打了张定身符:“先带回去吧,实在不行先给他喂点血,他还能认得人,我不能就这么把他烧了。”
程默言松了一口气,抱起孩子就要往自己车里走,鹿九拦住他:“放我身边吧,以防万一。”
程默言点头,郑重地道:“多谢!”
前往程家的路上,车里的气氛很是压抑,秦钊等人虽然跟着鹿九看他捉鬼伏妖,但是这是第一次面对降服的对象是个孩子,还是个他们看着长大的孩子。
鹿九正低头给太白金星发短信:被血魁噬咬之人尚存理智,何解?
太白金星这个资深码农果然没有睡觉,几乎立刻就回复了:百万血僵都难得一血魁,被血魁噬咬过后就是血尸,若有理智,则必是有造化在身了。
鹿九合上手机,既然如此那就顺其自然。
回到程家自然是一番兵荒马乱,程默言弄了几包血浆回来,那孩子果然呼噜呼噜全喝了,喝完之后孩子原本血红的眼睛都恢复了正常,家里的亲人也一个一个喊过去,这下子余程两家的女人们个个哭成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