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也不能怨人家小护士大惊小怪的,这年头医院的职工基本上全都是从医学院直接分配出来的,要不然就是从地方卫生所或者小医院升上来的,哪里有自己来应聘的?
就是外边的工厂只怕都很少有自己应聘的吧!除非个别个特别吃香的技术人员不满意被分配到的岗位,想要跳槽去待遇更好的地方,才会自己偷偷出去应聘的。
难道面前这个看起来比自己还小的姑娘就是这种情况?小护士刚刚来实习没几天,不敢怠慢,赶忙的就去敲院长办公室的门了。
不一会小护士就从办公室里出来了,一阵风似的小跑到陈秀娟面前说:“请问您是覃医生的学生吗?院长让我来问您的。”
陈秀娟点点头,没想到宋院长居然还记得。看见她点头了忙不迭的又说:“那院长请您进去!”
这时候陈秀娟注意到,小护士看她的眼神里居然充满了崇拜?莞尔一笑,瞥了眼那小护士胸前的名牌,她一边走一边问:“叶护士你对中医也感兴趣吗?”
新一代的医生护士在医学院学习的基本上都是西医,确实如同那位脑外科的程医生所说的,中医不如西医风光,医学院里也是开设有中医课程的,但是愿意学的年轻人却很少。
哪怕是护士,也大多数都是选择学习西医护理,而不是中医护理。
但是面前这位护士姐姐刚刚提起覃老的时候,明显的眼中的崇拜更盛,所以陈秀娟才有此一问。
实习护士全名叫叶蓁,她腼腆的点点头说:“嗯,我本来是想学中医护理的,但是怕毕业以后分配不到好单位,这才选了西医护理,您是覃医生的徒弟那医术肯定也很厉害吧!”
“不,我不会什么医术,我学的是本草炮制,制药抓药我还行,治病救人可就不行了!”
陈秀娟笑着,叶护士一推开了院长办公室的门,她走进去一看,总算是明白宋院长这样日理万机的大忙人为何还会记得她了!覃老在这儿呢!
“宋院长好!老师好,宋同志好!”
陈秀娟只是被办公室里的“嘉宾”阵容惊诧了几秒,紧接着便恢复了一派从容,落落大方的和众人打了招呼,笑容温婉。
办公室里的“嘉宾”面色各异,作为主人的宋院长脸上毫不掩饰自己的眼前一亮的感觉。
面前的这位小同志年纪轻轻的却很有大家风范,有着大多数年轻人没有的深厚底蕴,这使得她的气质与众不同,总给人一种淡然优雅的感觉。
而难得的是她并没有因此而显的老气横秋,相反的,她的眼睛里潮气蓬勃神采飞扬,宋院长至今都对她那番“中西医结合治疗”的言论印象深刻。
覃老就更不用说了,从刚才叶护士进来说外边有个叫陈秀娟的女同志要见院长,他就脸上开怀的笑容就没有停止过,陈秀娟打完招呼,覃卫民就迫不及待的站起来和她寒暄了。
至于陈秀娟口中的“宋同志”,叫的自然是宋东遥,几个月不见,他发现这个令他十分感兴趣的女孩儿似的又成熟了些,就好像她的心境比以前更淡然了似的。
而陈秀娟也确实是更坦然了,邵明磊平安度过了人生之最大的劫难,和她的感情又坚不可摧,她能不坦然么!
宋东遥收敛住心底不住涌出的惊喜,他自己也说不上来,宋东遥打小就是个放浪不羁的人,他可不是什么懵懂无知的愣头青,但是他看着面前的女孩儿心里的滋味却很奇怪。
与其说是对她动了男女之情了,不如说是感兴趣吧!宋东遥只是很感兴趣而已,他见过的女孩大多千篇一律,在各种条条框框里循规蹈矩。
不像面前的女孩儿似的,她似乎,总是带着某种与众不同的锐利,就隐藏在她温和甜美的外表下。
宋东遥想知道,这个女孩儿真实的样子是什么样的?他非常清楚自己的个性,在他研究清楚这个女孩到底为什么这么与众不同之前,他心里那种奇怪的滋味是不会消失的。
但是如果有一天,陈秀娟让他看透了,那么他顿时也就失去兴趣了。宋东遥就是这么一个人。
陈秀娟和覃老寒暄了一会儿才正式转过来恭恭敬敬的和宋院长介绍自己,也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这么说,你是想上我们医院中医科室的药房当药剂师,但是你却不是应届医学院毕业生也没有地方从医经验?”
陈秀娟点点头,说:“我知道我向您提出这个请求不合规矩,但是宋院长,我敢跟您保证,如果您真的录取了我一定不会后悔的,在中药炮制上我对自己的技艺十分有信心!”
“清城医院现在所有的成品中药膏方,饮片都是请老师自己一个人制作的,他太辛苦了,作为学生,我想替他分担一些,所以请您一定给我这个机会,我可以不要医院的工资,不占医院的岗位,只要给我个地方住就行了。”
陈秀娟说的十分诚恳,她想赚钱可也分的很轻,香烟厂的钱可以赚,医院这边她打从一开始就是想着来做免费的义工的。
可宋院长却提出了另外一个问题:“既然你对自己制药的手艺十分有信心,为什么却没有去考医学院呢?还有,小同志,你年纪不大吧?什么时候开始跟覃老学医的?”
这个问题问的陈秀娟一愣,她知道想到医院帮忙迟早是要被人问及这个问题的,如果没有覃老在,那她可以随便糊弄过去,就说是跟覃老学的然后自己天赋高学的比别人快什么什么之类的。
但是现在覃老就站旁边,陈秀娟真的是不敢把“功劳”全都推到覃老身上,虽然她真的是跟覃老学的,不过那是上辈子,不是这辈子,所以这件事儿如果不撒谎,根本无法解释。
深吸了一口气,陈秀娟已经准备好要撒谎了,哪知道覃卫民抢在她前面开口了:“宋院长你这话我可就不爱听了,咋滴,我覃卫民收个徒弟还得给你打报告啊?”
“我徒弟暂时没去考医学院那是因为之前她年龄太小啊!这孩子不久前才满十八周岁的,没多久又结婚了,嫁给了一位军人,忙着当军嫂呢没工夫上什么劳什子医学院!”
“再说了,我们中医传承可不是死板的从课本上学习几条理论,在参观几具尸体就行了,对学习中医的人来说,实践永远比理论强,经验也远远比学历重要。”
“我的医术是跟着师傅从一个一个的患者身上一点点学来的,所以我教学生也一样。在实践中教学,让他们看着活生生的病例去学习,怎么都比傻乎乎的坐在教室里学理论强!”
“现在这帮孩子,都被医学院洗脑了,动不动就镇静剂开刀切这个切那个的,还有哪个肯学我们这种古板老中医从根本入手,循序渐进的治疗方式?”
“好容易我有个学生了,你咋还跟审贼似的问这问那?有什么问题你问我,我替我徒弟回答!”
覃卫民炸起来替说话,“护短”两个字就差明晃晃的凿在他脑门上了!宋院长也没说什么,覃卫民就一副“有我在,谁也别想欺负我徒弟”的模样,挺身而出站在陈秀娟面前。
陈秀娟心中一暖,有些想笑,却眼角湿润。覃老啊!还是那么好啊!
覃卫民替陈秀娟糊弄了过去,关于陈秀娟的这些事儿,她干爸韩石住院的时候覃卫民就有意无意的全都套了出来了,也得亏是他事先了解情况了,要不然还真没办法糊弄火眼金睛的宋院长。
宋院长被覃卫民这么一通抢白,先是有些生气的沉下了脸想镇压一下覃卫民,哪知覃老居然跟个小孩子似的,怒气腾腾的瞪大了眼睛和宋院长大眼瞪小眼,两个年纪一大把的医学界泰斗,就这么相互瞪眼。
过了一会,还是宋院长先绷不住了,摇头笑了笑,神色缓和了许多。
认真的考虑了一会,宋院长说:“中医科药房的事儿一贯是覃医生当家。”
“而且覃老说的也有道理,中医的传承也不像西医那么刻板,一定要从医学院学,咱们老中医看还是喜欢收徒弟一对一传授的多,你是覃医生的徒弟,在药房给他打下手是没有问题的。”
“再说了,你又不要医院花薪水请你,我这个当院长的也管不着覃医生的徒弟啊!”
这就算是同意了。
尽管宋院长说的十分轻松,可陈秀娟却知道他做出这么一个决定有多么的不容易,还要承担多大的责任,医院是人命关天的地方,启用她一个没有学历又没有根基的外人,万一出了点什么事儿,宋院长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所以陈秀娟感激不已的对宋院长道了谢,不过这里面最高兴的却不是刚刚获得了一份新工作的陈秀娟,而是覃卫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