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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仙桌旁还有两个挑担箩筐,都盖着白纱布。
  姜老太太走过去看了看,笑着说:“今天的豆腐这么早就卖完了?”
  “嗯,现在在市里卖豆腐很顺的,没有人抢东西,还有部队的人在市场上站岗,大家伙儿有主心骨了。”韩承山说着,拿出一个用手帕抱着的小包,递到姜老太太手里,“姆妈,这是今天卖豆腐的钱。”
  “你留了买黄豆和卤水的钱吗?”姜老太太打开看了看,又拿出几张万元大钞给韩承山。
  韩承山接过来,笑着点点头,“黄豆和卤水都还有,暂时不用买。最近豆腐价格涨得很快,挣得比以前多,黄豆和卤水还没涨价呢。”
  “那就再多买些黄豆和卤水,免得一下子都涨起来了。”姜老太太的生意头脑明显比韩承山要强。
  姜宜凝在心里暗暗点头,同时想到自己身无分文,总不能一直在韩家白吃白喝。
  连锵锵这样的三岁小娃都知道自己捡柴讨饭吃呢……
  她也不好意思让韩家再给锵锵东西吃。
  姜宜凝抿了抿唇,笑着说:“三姑婆、爷叔你们忙,我带锵锵去前面的村公所。我在那边认识了几个朋友。”
  姜老太太知道锵锵还没吃饭,忙说:“等一下,我去灶房生火,给锵锵炒点豆渣吃?”
  做豆腐的人家,豆渣还是有的。
  姜宜凝还是现代人的四维,下意识觉得给三岁小孩吃豆渣不好,摇头说:“不用麻烦了,我反正去村公所有事,正好一起去。”
  姜老太太就是从村公所把她领回来的,也知道她昨晚在村公所那边待了一夜。
  而且村公所那边的部队是韩子越带的兵,都是守规矩的好人,她很放心。
  “行,你去吧,你表弟表妹和表婶都下田给晏家收稻谷去了,我们下午饭吃得早,你记得早点回来。”
  这是一天只吃两顿饭的节奏。
  姜老太太朝她挥了挥手,转身拎了箩筐去豆腐房,准备磨黄豆,又催韩承山再去买黄豆和卤水。
  大家都有自己的事情忙,姜宜凝也想找事情做。
  她唯一拿得出手的就是医术,看看有没有办法。
  带着锵锵离开韩家,两人往村西头的村公所走去。
  沿着青石板路一路走来,锵锵很安静,一声不吭地跟在姜宜凝身边。
  姜宜凝觉得挺尴尬地,有事没事找着话题跟锵锵说话。
  “锵锵,你们是半年前才回南嘉村的吗?”
  “嗯,四月一号回来的,今天是十月二号,正好六个月,半年。”
  姜宜凝:“……”
  这孩子懂得还挺多啊……
  两三岁的孩子,不仅能口齿伶俐地说话,还能熟练地说出年月日!
  姜宜凝垂眸,瞥了他一眼,笑着又问:“锵锵还知道日期呢,是你姆妈告诉你的吗?”
  锵锵摇了摇头,“不是,是锵锵在历书本子上看见的。”
  “历书本子?你识字?”姜宜凝更惊讶了。
  锵锵抿着小嘴,不安地抬头,看了姜宜凝一眼。
  和姜宜凝疑惑的目光对视,他又飞快地移开视线,低声说:“阿婆教过我识字……”
  “那你阿婆呢?”
  “阿婆生病了,去世了……”
  姜宜凝长吁一口气。
  锵锵以前也是个被人宠爱的孩子吧?
  在阿婆活着的时候。
  一个没爹又被亲妈厌弃的孩子,只有在阿婆活着的时候,才得到了亲情照料。
  难怪看他的样子,应该不久之前还是个胖乎乎的小宝贝。
  这半年才渐渐瘦下来的。
  如果没有旁人帮助,这孩子会越来越瘦,甚至到影响生长发育的地步。
  姜宜凝在国外长大,她知道七十多年后的国外社会里,政府可以干预这种极品父母对子女的教养。
  哪怕是亲生父母,如果被判定是虐待儿童,孩子会被从这种极品父母身边带走,交给专门的机构或者代养家庭代为教养。
  这也是给那种出生不幸的孩子一条活路。
  可在这个时代,整个国家才刚刚停止了百年战乱,工业能力约等于零,农村的土地绝大部分被地主占有,普通人连吃一口饱饭都求而不得的时候,谁会有多余的心思,来关心一个有亲妈的孩子是不是吃得饱呢?
  姜宜凝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反正今天这孩子因为给了她一个馒头而饿肚子,她就得把这个馒头还回去。
  她带着锵锵又一次来到村公所。
  和村子那边安静沉寂的样子不同,村公所这边从早到晚都是热热闹闹的。
  进进出出的人们脸上的精气神跟那边平静到麻木的村民很不一样。
  姜宜凝打心底里喜欢看见这些脸上带着发自内心的笑容的人。
  她带着锵锵刚走过来,韩子越的那个勤务兵刘长锁就看见他们了。
  “咦,姜同志,来找人吗?”他笑着跑过来,“我们连长刚回来。”
  姜宜凝:“……”
  为什么觉得她是来找那个脾气不好眼神也不好的男人?
  她唇角勾起,露出一个礼貌的笑容,摇头否认:“我是来找你的。”
  刘长锁莫名其妙,摸摸后脑勺:“找我?!找我干嘛啊?!”
  姜宜凝垂眸看了看局促不安的小锵锵,说:“……我想问问你,你这里,还有没有剩的包子馒头稀饭什么的,这孩子从昨天到现在,只吃过一碗稀饭,饿得回家找他姆妈要吃的,结果被他姆妈差点用锄头打死……”
  刘长锁大惊:“啊?!不是吧?!怎么会有这样做姆妈的!——平时不给吃饭已经够狠毒了,还能用锄头打?!”
  姜宜凝点点头,叹息说:“是吧,你也觉得很过份?我记得你们这边部队的人刚才也去锵锵家门口围观了的,你问问他们就知道我有没有说谎。”
  姜宜凝早上才因为饥饿找这些人要过饭,现在又为了锵锵找他们要饭。
  才回到这个时代一天,她觉得自己把这辈子的脸都丢尽了。
  刘长锁倒是很厚道,忙说:“我去问问,看看炊事班那边还有没有剩的,这孩子也忒可怜了……”
  他转身一溜烟走了。
  姜宜凝弯下腰,和锵锵保持平视的姿势,温柔地说:“锵锵再等等,马上这位叔叔就会拿东西给锵锵吃了。”
  因为刘长锁是北方人,他跟姜宜凝说的是北方话。
  姜宜凝这会儿跟锵锵说话,也顺口说了北方话。
  没想到锵锵也以字正腔圆的北方话回答她:“好哒,锵锵会等等。锵锵让小肚肚不要再叫了。”
  他作势拍了拍自己的小肚子。
  姜宜凝真的听见他的肚子饿得咕咕叫。
  她怔了怔,伸手想摸锵锵的头。
  锵锵却飞快地躲开,奶声奶气地说:“锵锵很久没有洗头了,脏。”
  姜宜凝这时才反应过来:“锵锵,你怎么会说北方话?”
  她可是听见锵锵他姆妈张桂芬那一口地道的华南方言,丝毫没有北方话的痕迹。
  她又想起来姜老太太说张桂芬是半年前才回南嘉村的,忍不住又问了一句:“……你们是从哪儿回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晚上换了个封面,所以要重新审核简介和文名。大家稍安勿躁哈。^_^。
  第13章 温暖背后的危机
  锵锵偏着头,奶声奶气的反问:“……什么叫从哪儿回来的?”
  “就是……你们以前住哪里的?”姜宜凝觉得对这么小的孩子问这个问题太抽象了,所以换了种方法问。
  锵锵这时懂了,抓着自己身上的小破麻袋,脑袋如同小鸡啄米一点一点地说:“我跟奶奶住在平城,后来奶奶生病了,给我爸爸写信让他来接我,我爸爸派人去平城,接我去了旧都,我姆妈就是在旧都。”
  平城是北方的最大城市,离松海市有一千多公里,但是旧都市离松海市只有不到三百公里,而且旧都和松海同属南方,平城则是北方。
  “啊?你以前不是跟你姆妈住在一起的?”姜宜凝忒惊讶了,“那你姆妈还说你……”
  克父克母四个字她没好意思说出口。
  锵锵很聪明的听明白了,他眼圈立刻红了,低头一抽一抽地说:“锵锵没有克父克母……锵锵不会不孝顺爹爹姆妈……”
  姜宜凝从来没哄过孩子,她以前见过太多现代社会的熊孩子,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乖巧懂事的小孩子。
  她的心一下子化了,想抱着他哄哄他,锵锵却又往回退了几步,一边抽噎这哭,一边说:“不要……会把姨姨的衣服弄脏……锵锵很久很久没有洗过澡了……”
  姜宜凝:“……”
  她放下手臂,再次半蹲下来,平视着锵锵,温柔地说:“好,那我们不抱,等锵锵吃完东西,姨姨带你去洗澡,换身衣服,好吗?”
  锵锵唰地抬起头,大眼睛里满是惊喜和孺慕:“真的吗?!姨姨要给锵锵洗澡?!还有换衣服!可是锵锵没有钱……”
  那软糯的小眼神看得姜宜凝恨不得拍着胸口说“姨姨有钱”!
  可惜她没有,她只能在心里想想,讪笑着点头说:“没关系,凡是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锵锵似懂非懂地看着她,还是点头“嗯”了一声。
  韩子越跟着刘长锁过来,手里端着早上姜老太太给他送的一碟子豆腐皮包子走过来,正好听见姜宜凝在跟一个小孩子说“凡是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韩子越嘴角抽了抽,咳嗽一声说:“姜同志,你的思想有问题,不要对小孩子说这种话。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问题都能用钱解决的。”
  姜宜凝霍然转身,看见韩子越和刘长锁,脸立刻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