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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桂芬立即变脸,“阿拉不卖!”
  “不卖啊,那就只有第二条路了,我把这房子烧了!”姜宜凝的火把又开始晃悠。
  这一次,她直接朝韩老族长努努嘴。
  韩老族长会意,马上让两个女人进去,把张桂芬的两个孩子拖了出来。
  姜宜凝心平气和地看着张桂芬,淡淡地说:“好了,屋里已经没有别人了。你既然不答应卖房子,那就烧吧。”
  说着,她举着火把,朝张桂芬家里走进去。
  张桂芬眼睁睁看着她进了堂屋,又进了厨房,从里面拎出她装菜油的罐子,才终于明白,这个人,没有吓唬她。
  她是真的要烧房子!
  “住手!侬住手!阿拉卖!阿拉卖房子!”张桂芬想站起来,可是双腿被吓得软得如同面条,根本站不起来。
  她只能继续趴在地上,朝自己房子的方向伸着手狂呼。
  姜宜凝拎着菜油罐子走出来,皱着眉头说:“你确定?要卖房子?”
  “确定!确定!阿拉卖!阿拉明天就卖!”
  “明天?那个明天?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张桂芬,你别跟我玩文字游戏啊!”姜宜凝放下菜油罐子,拍了拍她的脸。
  张桂芬哭着摇头,“可是阿拉也得找买家啊!侬以为房子那么好卖?!”
  “我不知道别人的房子好不好卖,但是你这房子,肯定很好卖。”姜宜凝说着,站了起来,看着院子里那些看热闹的村民,以及院子外面的人,大声说:“张桂芬的房子要卖,你们谁想买?看好了,这可是青砖大瓦房,状况很不错啊!”
  张桂芬这房子,建好之后住了还不到一个月,状况当然不错。
  可是村子里大部分人都是穷得叮当响,连明天的饭都要等明天上工之后才有的吃,哪有钱买房子?
  韩老族长觉得姜宜凝太想一出是一出了,就算要卖房子,也不能马上卖啊?
  他拎着那个装着九个小黄鱼和五个大黄鱼的布袋,其实已经满足了。
  不过姜宜凝可不会满足。
  她不把张桂芬逼到绝境,就不能把她背后的人逼出来。
  正好还可以给锵锵出口气,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收手的。
  更不会让张桂芬等到明天去找到大买家,高价把房子卖出去。
  因此她叫了几声之后就说:“我也不要多的,只要五十袁大头,这房子就属于你。”
  张桂芬大惊,忙说:“阿拉盖房子花了七十个袁大头,侬怎么只卖五十?!”
  “你管我房子卖多少钱?这又不是你的房子。”姜宜凝哼了一声,正想继续降价,这时从院门口快速走进来一个穿着长衫,戴着黑边眼镜的男子,五六十岁的样子,保养得很不错,头发梳得溜光水滑,身上的长衫也很平整,像是熨过的。
  他一脸欣喜地问:“姜大小姐,你是不是说话算数,五十袁大头就卖?”
  姜宜凝凝神看着他,又看了看旁边的韩老族长,一副不认识,等人介绍的样子。
  韩老族长忙说:“这是我们这里四里八乡唯一一个郎中,晏郎中,医术很好的。”
  原来是医生,难怪有钱买房子。
  姜宜凝看着他拎着长衫,一步步走上台阶,对姜宜凝好脾气地笑着说:“姜大小姐,我是晏承宗,是这个村子里的大夫,大家都叫我晏郎中。”
  姜宜凝朝他点点头,“晏郎中是真心想买?能够马上一手钱,一手货吗?”
  “当然可以!五十个袁大头,我刚好攒了这么多钱,您要是再多要一个袁大头,我都是拿不出来的!”
  晏郎中走出来之后,姜老太太那边一家人都有些不自在。
  韩晏氏更是把脑袋压得低低的。
  姜老太太哼了一声,轻声嘀咕说:“这晏郎中,真是会捡便宜……七十个袁大头的青砖大瓦房,五十个袁大头就到手了……”
  说完瞥了韩晏氏一眼。
  韩老爷子推了推她,轻声说:“给子越他姆妈留点脸面。”
  姜老太太才不再说话了。
  这个晏郎中,正是韩晏氏的亲生父亲。
  姜宜凝还不知道这一点,她只想快速把张桂芬的房子处理了。
  她看了看韩老族长,说:“你只要把五十块袁大头给韩老族长,这房子就归你了。”
  晏郎中笑着应了,又说:“那房契……”
  姜宜凝单腿半跪下来,看着张桂芬问:“张桂芬,房契呢?——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你得把房契拿出来。”
  “不拿!阿拉不拿!侬把房子烧了吧!”张桂芬一见姜宜凝居然要贱卖她的房子,心痛如刀绞,恨不得满地打滚。
  姜宜凝不再跟她啰嗦,直接示意韩老族长带人进去找房契。
  韩老族长带着几个人进去,过了一会儿出来,已经找到了房契。
  大概一个村的人,都知道对方怎么藏东西吧?
  姜宜凝一边在心里琢磨,一边拿过房契看了一眼。
  触目是黑压压的繁体字,她看得有些吃力,又有点“太长不看”的距离感。
  因此只是扫了一眼,就对晏郎中说:“这是房契,您的袁大头呢?”
  晏郎中心花怒放,忙说:“我马上去取!我马上去取!”
  他匆匆跑出去,不到五分钟又跑回来了。
  于是跟韩老族长交接,银货两讫。
  这房子就归了晏郎中,那五十块袁大头,姜宜凝一块都没要,全部给韩老族长跟大家平分。
  这是全村人几乎都亲眼所见,也没什么余地可以暗想操作,因此也没人企图动这个脑筋。
  交接完了之后,晏郎中还好言好语对张桂芬说:“张桂芬,如果你不嫌弃,你可以租我的房子。我的房子在村子的南面,一年只要半个袁大头。”
  张桂芬当然还藏着有钱,不过只有八个袁大头了。
  这个时候的房子租金其实很便宜,村子里更便宜。
  她想到晏郎中的房子在村子南面,跟韩大生家的房子其实是隔壁邻居,再加上一年只要半个袁大头,比市价还便宜,她就心动了。
  挣扎着站起来,畏畏缩缩地说:“……可是我现在没钱,等我明天去市里找亲戚借点钱才能交房租。”
  “没问题,没问题,乡里乡亲的,不急,不急。那你今天晚上就住进去吧,我们一家正好搬进来。”晏郎中十分热情地说。
  姜宜凝和韩老族长不约而同抽了抽嘴角。
  也不知是谁着急。
  这晏郎中,吃相有点难看……
  姜宜凝没有再看张桂芬,但是把她刚才的话记在心里。
  张桂芬说,她明天会去市里找亲戚借钱。
  真巧,姜宜凝也决定明天去市里……
  第27章 苦出身
  姜宜凝举着火把,高高兴兴走下台阶。
  院子里的村民现在对她的印象好极了,纷纷让开路,还跟她打招呼。
  姜宜凝笑着一一点头,一直走到院门口,看见了东西两拨人。
  东面晏家人站在那里,男男女女都穿得很体面。
  看见姜宜凝走出来,一个穿着长袍马褂,胸前还挂着一只金丝怀表的中年男人朝她微微躬身,笑着拱手说:“鄙人晏承祖,是南嘉村的保长,我听说您是市里姜大夫家的亲戚?”
  姜家在市里确实是行医为生,百年前姜家出过御医,后来虽然不做御医了,但是姜家医术还是传承下来的。
  姜家医馆曾经是松江市响当当的一块牌子,后来姜家医馆并入了圣约翰医院,姜家在圣约翰医院里还有股份。
  姜宜凝朝他颔首行礼,也微笑着说:“是的,我二叔是圣约翰医院的大夫。以后我要在南嘉村住一阵子,还望晏保长行个方便。”
  晏承祖马上热情地说:“没问题!没问题!姜大小姐看看什么时候有空,去我家吃顿便饭,算是我晏家给姜大小姐接风洗尘了!”
  姜宜凝有些惊讶这个晏大老爷对她的热情招待。
  难道祖姑奶奶那个姜家,真的那么有名?
  不见得吧……
  姜宜凝对这个时代别的事情不是很清楚,但是祖姑奶奶的家事,那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包括他们的姜家医馆是怎么被人吞并,最后落入圣约翰医院那群洋人医生手里的……
  可以说,到祖姑奶奶二叔这一辈,姜家已经籍籍无名了。
  当不起这位晏家大老爷的盛情款待。
  姜宜凝一向对这种突如其来的热情保持警惕。
  不过她也没有严辞拒绝,只是打着哈哈说:“我最近刚来,还有些事要做。等忙完再说哈……谢谢晏大老爷款待,您看我这火把都要烧到我手上了,我得赶紧还到灶膛里去。”
  说着用火把晃了晃,然后快步回隔壁韩家的院子。
  晏承祖被火把吓得倒退一步,再站定脚跟,发现姜宜凝已经跑远了。
  呵呵,这个姜小姐,有些意思……
  晏承祖用手推了推自己的黑框眼镜,朝西边站着的那群部队的人点点头,转身回去了。
  晏家人跟在晏承祖身后,亦步亦趋跟着走。
  等他们都走远了,村民们才出来,着急忙慌地去韩老族长家,等着分配方案。
  而晏郎中已经跟张桂芬说好,今天就换房子。
  站在西边的那群部队的人跟看西洋镜似地,看了一场热闹。
  白天跟姜宜凝打过交道的一个女卫生员说:“想不到姜同志这么厉害,真是给锵锵出了口恶气!”
  站在韩子越身边一个四十多岁的军人带着欣赏的语气说:“这姜同志何止出了口恶气,难道你们看不出来她的控场能力极强吗?说话一套一套的,能够引导村民认识到他们的不足,鼓励他们对不平等的事情进行反抗。——这么好的苗子,为什么不参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