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姜暖真的恢复如常，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的事了。
她依偎在傅司言怀里，闭着眼，低声轻语，“我会不会……永远没办法像正常人一样。”
她不想让自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从噩梦中惊醒，痛哭，这些她自己经历也就罢了，凭什么拖傅司言下水呢？
“我从不认为，你有哪里不正常。”
他顿了顿，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温柔地抚上了她的头顶。
“不管是噩梦，还是别的什么，我都会陪着你一起经历。哪怕我不能真正的感同身受，但只要是能让你稍微好过一点的方法，我都愿意去尝试。”
可我不想拖你下水啊。
姜暖稍一用力，从他的怀抱中脱离出来，嗓音微哑，“睡吧。”
“暖暖——”
傅司言猛的抓住她的手腕，不容拒绝地重新把人拉回到自己怀中，“我说过，会一直陪你走下去，就不可能让你丢下我。”
姜暖苦笑一声，闭上眼，在他怀里均匀地呼吸着。
她无法入睡，只好装作睡着了的模样，骗傅司言早点闭上眼。
他们都太了解彼此了。
过了足足有一个小时，姜暖才缓缓拨开傅司言搂着自己的手，试图起身去做点什么。
“果然还没睡。”
傅司言清冷的声音几乎是在一瞬间响起。
姜暖身体一僵，老老实实缩回傅司言怀中，一动不动。
他将下巴抵在她头顶的位置上，想要叹口气，又时刻记着宋译的叮嘱——不能在她面前流露消极情绪，最终还是噎了回去。
既然已经被傅司言发现自己是在装睡，姜暖索性就随意一些，伸手拉起傅司言的胳膊，任性地垫在自己脑袋底下。
“不要说话，我睡着了。”
然而，最终的结果，直到太阳隐约露了头，姜暖也没能“睡着”。
凌晨四点，她抱着笔记本电脑，搬了把椅子坐到阳台前，轻快地敲击着键盘，时不时抬头看一眼蒙蒙亮的天。
或许可以赶得上看日出。
一条毯子忽然落在她的肩膀上，温热的气息将她整个人包裹在内。姜暖并不惊讶，头也没回地开口，“要一杯浓咖啡。”
身后的人迟疑了一会儿，随后传来脚步声，逐渐远离。
没让她等太久，一个十分精致的玻璃杯被放在了横栏上。
姜暖一愣，伸出手去拿。
是一杯热牛奶。
“不出意外，今天，杀害林越安的凶手以及那本笔记，就都会浮出水面，你可以期待一下。”
傅司言很少在一件事发生之前，提前跟姜暖透底。
大概是实在看不得她这副恹恹的样子。
“算是一件好消息，但只要药物一天没有被研发出来，曦曦的病情就像一颗雷，不知道哪天就会突然炸开——”
“今天幼儿园就开学了，我考虑了很久，我总是想把她留在家里，好像这样就会让她更安全一点。”
“后来我又想，她大概不愿意。”
曦曦从未因为有这样一种娇弱的病，而有任何自轻之意。她努力地让自己和任何一个孩子没什么区别，姜暖看得见。
不能和其他的孩子一样奔跑在操场上，对于骄傲的曦曦来说，该是多大的打击呢？
向窗外看，太阳隐约露出了点零星的光芒。
送两个孩子去幼儿园之前，姜暖还是睡了个回笼觉，精神顿时好了不少，一到车库便要往驾驶座上走。
还没等拉开车门，就被傅司言拎住了卫衣帽子，随后，轻而易举地一手抱起她，把她关进副驾驶。
“脚还没好，开什么车。”
车子平稳地开向幼儿园的方向，姜暖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回过头，“曦曦，那几份礼物，都是送给谁的呀？”
曦曦顿时眼睛一亮，差点从车上蹦跶起来，一本正经地拉开自己的小书包，一个一个翻给姜暖看。
“这个胸针，是送给卓伟哥哥的，是他很喜欢的动漫人物。”
“钢笔，是给楚念哥哥的——”
……
听曦曦一个一个介绍完，姜暖隐约意识到，好像不太妙。
她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晨晨，试探着开口，“曦曦，你送了这么多哥哥礼物，有没有想起来……还落了什么人？”
曦曦托着下巴，表情十分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随后笃定地摇摇头。
闺女，妈咪就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我的呢？”晨晨看她一眼，冷着嗓子开口。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竟然让姜暖听出了几分委屈。
曦曦整个人一僵，脸上的笑容明显变得不那么自然。
看来是真忘了。
姜暖捂脸。
曦曦当然不会就这么承认，自己竟然把亲哥哥的礼物忘在了脑后。她眼珠转了几圈，这才郑重地开口。
“礼物是朋友之间维系感情用的东西，我们是流着同样血脉的亲人，怎么能把感情浪费在这些细枝末节上呢！”
连开车的傅司言，也忍不住趁红灯，回过头看了曦曦一眼。
这振振有词的小模样，这强词夺理的套路，简直和姜暖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晨晨显然不吃这一套，“哼”了一声，“今天的奶糖，没有了。”
曦曦的表情，顿时从一脸得逞变得无比难过。
“本来每天的糖也是哥哥给曦曦的，哥哥不给就算了，楚念哥哥说有好吃的要带给曦曦呢……”
亲眼看着两个小家伙互相怄气进了幼儿园，姜暖差点笑断了气。
“上梁不正，下梁不乖。”傅司言瞥了姜暖一眼，“曦曦都是跟你学坏的。”
过年的时候，姜暖给身边每个人都准备了礼物，送了一圈，唯独把傅司言给了落下了。
傅司言当然没有晨晨那么好糊弄，但成年人的面子总要更薄点，几次三番暗示姜暖，都被她当做听不懂。
最后，更是干脆从曦曦那里拿了根棒棒糖，说是送给他的礼物。
“听说，连席遇都收到了你送出去的新年礼物？”
姜暖不忍心提起那瓶女士香水，便顾左右而言他，“过年的时候，席遇把他的副卡给曦曦了。”
“然后呢？”
其实姜暖当时也很好奇，曦曦会不会用这张卡，会用这张卡买什么。
但，从和席遇的交流中来看……
“倒是用了，刷了一盒蜡笔，一盒彩笔，还有一堆零零碎碎的小玩意儿。”
没准是由于天慧幼儿园的孩子，个个家庭非富即贵，所以连附近的文具店都装了刷卡机。
曦曦看着新鲜，手里又只有那一张卡，便没事刷着玩。
对于席遇来说，没事看着自己的短信提示，显示在文具店购买了画笔，或是雪糕和薯片，大概也会给他的生活，增添几分别样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