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至闻人海棠的屋子前,白司颜一个心急,忘了敲门就猛地推了进去,不想一抬头,就撞见了非常活色生香的一幕,看得白司颜眼睛一直,转而默默地又退了出去。
“对不起,学生错了……我、我去敲门。”
抬起头,吸了吸鼻子,白司颜的小心肝忽然间就有些躁动了起来,明明之前在跟北辰元烈打赌的时候也撞见过闻人海棠沐浴,那时候好像没什么太大的感觉,怎么这会儿就忍不住心跳加快了?
不对,那时候心跳本来就很快,因为紧张得连手都抖了,所以没法儿再快。
这会儿大概是因为误闯了进去,才会觉得心虚。
嗯……理由很充分!就是这样!完全没有别的原因!
深吸一口气,白司颜稍微平复了一下心境,继而才抬起手,轻轻地叩了两下门板。
“进来。”
闻人海棠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媚,妩媚而清冷,倒是没有任何的变化,也没有因为她的误闯而显出慌张或者是愠怒,或许是已经习惯被她看了吧……
这么想着,白司颜的心跳莫名地又快了几分,正犹疑着要伸手推门,尔后顿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又停了下来。
刚刚好像没有听到水声,而且这才一小会儿的功夫,闻人海棠应该没有那么快就换上衣服……这也就是说,闻人海棠还泡在浴桶了?
尽管那水面上撒满了花瓣,一点缝隙都没有露出来,但白司颜还是觉得有些怪怪的,尤其是在地宫里,她鬼使神差地亲了一下闻人海棠之后,再面对那个传说之中的天下第一美人,就有点儿心慌慌了。
“那个……学生真的可以进去吗?现、现在?”
“太阳都快落山了,现在不进来,你还想什么时候进来?”
“可是,老师您不是还在……还在沐浴吗?”
“你又不是没见过,废那么多话做什么?”闻人海棠的态度仍然十分恶劣,似乎没有因为昨天在地宫里的经历而受到丝毫的影响,“快把冰湖里采到的珍珠拿进来,刚好我可以用得上。”
听他这么一说,白司颜不由撇了撇嘴角切了一声,心想他都无所谓了,她再支支吾吾就显得自己扭捏了,即便一挺胸膛,“砰”地推开门板跨步走了进去。
果然,闻人海棠还像刚在那样靠在浴桶边上,连姿势都没有变,只是在听到声音之后,淡淡地抬起眼皮瞄了她一眼,开口问道。
“珍珠呢?”
“哦!在这里……”
迅速解下背包放在地上,白司颜俯身往里面掏了两下,又掏了两下,尔后……忽然就顿住了。
等了片刻,也不见白司颜有所动作,像是被人点了穴一样,闻人海棠不由微蹙眉心,露出了不悦的表情。
“怎么了?你不要告诉我……珍珠不见了?”
“不是,”傻傻地摇了摇头,像是被人当头敲了一棒,白司颜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是多了……而且还多了好多,好多……”
本来她记得之前放进背包里的,只有两袋珍珠,一袋是之前白倚竹扔给她的,还有一袋是她自己采的,但是现在……她往包里掏了两下之后,发现里面竟然多出了……整整五袋珍珠!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这些珍珠应该都是白倚竹放进去的!
这也就是说,白倚竹实际上采了六袋珍珠,按每袋子六十个算,一共将近四百多颗!这数字……妥妥的就是完爆她的节奏有没有?!就算她一颗掰成两颗用,都还是输到了姥姥家!
难怪他那时候会意味深长地问她一句“你确定?”
难怪他底气那么足,算准了她比不赢他!
所以……他后来没把这些珍珠拿出来,到底是个什么意思?!那时候不拿出来,就不要再拿出来了好吗?现在才让她知道,又特么暗藏了什么杀机?!
头好大,白司颜感觉自己好像又被人深深的鄙视了!
那厢,闻人海棠不明情况,表示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什么多了少了?有就拿出来,当着为师的面摊开来数一数,如果少于三百六十五颗,呵呵……”
一边说着,闻人海棠忽然扯起嘴角幽幽一哂,露出了一抹诡诈的笑意。
闻言,白司颜不由眉头大皱。
“什么三百六十五颗?下山之前,你好像……没有跟我提过这个要求吧?!”
还是说她没听到,或者不小心忘掉了?!可是为什么……白倚竹知道?!他留下来的这六袋珠子,貌似就是三百六十课左右!
念及此,白司颜没来由地心头一寒,愈发觉得白倚竹的心机,简直太恐怖了!
“这还用得着为师提醒你吗?难道你在下山之前就没有好好做功课,打探过那个冰湖里的珠蚌,只有在昨天晚上午夜时分才会打开蚌壳,并且如果在一个时辰之内不采集的话,就会自动合上,到第二年才会重新打开吗?这样一来,按照为师每天要用掉一颗珍珠的数量算,最少也要拿到三百六十五颗珍珠才行不是么?”
没想到这里面还有这么多讲究,白司颜微微张大眼睛,还是有些不能理解。
“为什么一定要在珠蚌张开的时候取珍珠?就算珠蚌合上了,不一样也能撬开吗?”
听到她这么问,闻人海棠蓦地就变了脸色,甚至激动得坐直了身体!
“什么?!你是什么时候采的珍珠?不要告诉我你把珠蚌都撬开了?!该死……早知道就不让你去了,这么一点小事都办不好,养你有什么用!”
表情蓦地一黯,白司颜第一次生出了自挂东南枝的想法,又特么被鄙视了!
但这能怪她吗?
她不知道不是很正常的吗,知道这些乱七八糟的内幕才有鬼嘞!
不对!等等……那天闻人海棠给她的那张地图上只画了冰湖的位置,但并没有标注珠蚌在哪一块地方,也没有告诉她在什么位置可以找到珠蚌!
这一些,都是白倚竹后来告诉她的,因为当时他就那么随意一指,所以白司颜也就没有在意,以为整个湖底下都是珠蚌。
但是现在经闻人海棠这么一提点,再回头去想,白倚竹指的那个位置似乎是有些讲究的,因为那片水域上面,生长了一些别处没有的植物……
换句话就是说,白倚竹在下山之前,事先查阅过冰湖珍珠的资料,所以他才会知道得那么清楚!
而她却是什么功课都没做,只想到了穿越沼泽林有些麻烦,所以仅仅只是准备了一些穿行的工具,却没有更深入地考虑……像闻人海棠这么难伺候的家伙,他那么看重的冰湖珍珠,肯定也一样难伺候!
想到这里,白司颜忽然也开始有些鄙视自己了……是她把事情想得太简单,太理所当然了。
虽然这只是一个很小的任务,但里面包含的东西却非常之多,如若换成是一次狙击,或者是一次暗杀,更甚至是一个阴谋的话……如果没有白倚竹从旁协助,她估计已经中弹好几回了!
这就是天岐山。
这就是天岐书院。
集齐了整个九州,乃至整个天下最精深的才学与武功,即便她是一个来之千年以后的穿越者,在某些方面占据着优越性,却也绝对不能小觑了这个地方!
而不论是白倚竹还是独孤凤凛,抑或是闻人海棠……
这些生长于权谋中心的家伙,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只是他们掩饰得太好了而已,虽然白司颜从来就没有看轻过他们,但眼下看来,似乎还远远不够。
天岐山,呵呵……白司颜突然又不想走了,这么高大上的地方,别人想进还进不来,就连百里月修都束手无策,她要是就这么随随便便地离开了,岂不是太浪费资源了?
勾起嘴角微微一笑,抬起头,对上闻人海棠哀怨的凤眼,白司颜不由扬手丢过去一个袋子,笑道。
“你看看,是不是你想要的珍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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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过隔空抛来的袋子,闻人海棠仍是满脸狐疑,心有惴惴,非常怀疑白司颜的办事能力,总觉得她一定会把这件事情搞砸的……哪怕这已经是相当微不足道的一件小事了!
微剔眉梢,半敛着眼皮,美艳的面容上毫无期待的表情,甚至还夹杂着一丝丝的嫌弃。
闻人海棠抬起手,抖掉手背上沾着的花瓣,继而缓缓解开布袋上面扎着的细绳,一点一点,将扎紧的口子打开,继而才探过视线看了进去。
只一眼,不用细看,某人的表情瞬间就僵在了脸上,隐约之间几乎还能听到有什么东西裂开的声音,咔嚓——
“百里司言,你给为师过来。”
再抬头,闻人海棠看向白司颜的眉眼却是微弯着的,看起来妖娆而又充满风情,一颦一笑,直接能醉到人的心田里,仿佛就算是下一秒就这么死了,都不会有丝毫的犹豫和遗憾。
唯独从那两片嫣红的薄唇中吐出的声音,却是阴寒到了极致,似乎能在一瞬间将那个浴桶里的水凝结成坚冰!
一听他这口气,白司颜就知道坏了,她很有可能拿错珠子了!
这些珍珠采到手的时候,她也看过,并没有和白倚竹之前采摘的有什么太大的区别,最多就是在形状和大小方面没有白倚竹挑的那么完美,但这些都是极次要的差异,没理由闻人海棠斜着眼睛一瞟就能看出破绽吧?
怀着狐疑和好奇的心情,白司颜微微捏了捏袖子下的拳头,竭力顶住了从闻人海棠身上散发出来的那股阴鸷的威压,小心翼翼地迈开步子,一点一点地挪了过去。
心跳却是不受控制地加快了起来,每靠近一步,都能更强烈地感受到闻人海棠对她的深深的恨意!
“怎、怎么了老师?珍珠有什么问……问题吗?”
“你自己看!”
不等白司颜走近,闻人海棠就一甩手,将袋子拍了过去,顺带着还飞出去一溜儿的水珠和花瓣,冰冰凉地打在白司颜的手背上,惊得她的小心肝儿忍不住又是一颤。
垂头,抖抖着打开袋子往里面看去,一眼之下,白司颜顿时也呆住了。
只见里面的珍珠一粒粒都裂开了无数道细缝,虽然不是很明显,也没有完全裂开,却是完全失去了珍珠原有的光亮,看起来黯淡无光,甚至在那些细小的裂缝上面,隐约可见淡红色的像是血丝一样的线条。
“这……”
从没见到过这么奇异的画面,白司颜愈发觉得自己孤陋寡闻了,不由得抬头看向闻人海棠,不耻下问。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明明我早上看见的时候,这些珍珠还是好好的……不过是半天的时间,怎么就突然都裂开了?”
见到他忽然抬起手来,白司颜下意识地虎躯一震,几乎是不由自主地退开了半步,却见闻人海棠只是抬手头疼地捏了捏眉心,一脸十分不想搭理她的表情,以及从眼皮子底下流露出来的那股子强烈鄙视的气息。
像是在竭力平复自己的心境,控制住把白司颜一脚踹出天岐山的冲动,闻人海棠先是长长地吸了一口气,继而才用一种“朽木不可雕”的语气,冷冷一笑。
“说你没用,你还不承认!那个湖在山脚,常年不见雪,却为何叫冰湖?”
摇摇头,白司颜承认自己确实很没用,被鄙视也是活该……但吃一堑长一智,她还是可以雕的!
“为什么?”
“天岐山地势极高,上可至云端,百年积雪,千年凝冰,便是山脚的温度也不会太高。每年从十二月至来年三月,都会被大雪覆盖,难以出山,在那个时候山下的湖水会冰冻数尺,尤以冰湖为最……在三九极寒之日,几乎整个冰湖都会结成巨大的冰块,而珠蚌也会在同一时刻与湖水冻结在一起。”
闻言,白司颜不由一怔。
“那……那些珠蚌不会冻死吗?”
“当然不会,若是冻死了,它们又与一般的珠蚌有什么差别?正是因为经历了极寒之日,所以冰湖底下的珠蚌生性带寒,所结的珍珠也是极寒之物,只有在其全开之时凝上一层包衣,才能将珍珠保护周全,否则……像你这般硬生生将其撬开取出,裹在珍珠最外层的包衣重新化入珠蚌的血肉之中,便失去了效用。如此一来,珍珠一旦受了热或是被风干,就会变成你看到的那个样子!”
听他蹙着眉头巴拉巴拉地解释了一大段,白司颜算是明白了一个大概,但有一点她还是觉得耿耿于怀——
“可你要的是珍珠粉,就算裂开了,不一样可以磨成粉用吗?”
话音未落,闻人海棠就冷飕飕地杀过来一记眼刀,像是在看一个白痴。
“真是……怎么会有你这么笨的学生,我刚才说的都是废话吗?不过就是一颗珍珠而已,为什么我要再三强调包衣的作用?若是没有包衣作引,珍珠中的寒气就无法消解,用多了就会在体内积成寒毒,懂?!”
“懂!”
“现在终于懂了是吧?”
扯了扯嘴角,闻人海棠转而又瘫软了身子,懒洋洋地靠在浴桶的边缘,继而抬起手来,对着白司颜轻轻地招了两下,口吻又是阴邪,又是温存,听在耳里透着一种无法描述的诡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