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是接这话,就上当了。
温宴没有等到霍以骁开口,对方反倒是成竹在胸地看着她。
她立刻调整了策略,细声细语道:“要我说呢,全京城的公子,他若是第二俊,那……”
这一声拖得很长,跟卖关子似的。
可惜听客不买账,依旧老神在在。
温宴也不管,自顾自往下说:“那骁爷就是第一俊,我就觉得你最俊了。”
霍以骁:“……”
他低估温宴了。
小狐狸怎么会说什么“他排第二、就没有人排第一”这样的话呢?
小狐狸从头到尾都想逗他,自然是怎么能坑着他就怎么说了。
而且,这后头,十之八九还有坑。
霍以骁反应快,赶在温宴前头,抢她的话:“情人眼里出西施?”
温宴被抢了台词,丝毫不急,反而是连连点头:“对呀。”
小狐狸这是正的能说,反的也能说,霍以骁摇了摇头,没脾气了。
温宴弯着眼,这回是见好就收,把话题又带了回去:“据我所知,武安侯府和案子没有多少关系,侯夫人递帖子来时说,请了好些旧友要与我祖母叙旧,我其实是想去看看,来的人里头有没有’熟人‘。”
霍以骁听得出来,熟人,指的是仇人。
他没有打断温宴,让她继续说。
“很意外,皖阳郡主去了。”温宴道。
提起皖阳郡主,霍以骁蹙眉。
他们的人手还没有紧盯着皖阳,皖阳反倒是一次次地出现在温家人跟前。
她去武安侯府,是恰巧与侯府设宴的日子撞上了,还是她就是冲着温家人去的?
温宴道:“骁爷前回说,若我没有人手盯皖阳郡主,就让我问隐雷借人。可我得歇上几天了,还请骁爷交代隐雷,让他找两个眼生的,看看郡主到底要做什么。”
原本,这种盯梢的事情,交给黑檀儿最是方便。
黑檀儿机灵又敏锐,盯个人,不在话下。
可皖阳郡主认得黑檀儿,甚至,她知道柒大人落网的经过,会认为黑檀儿并不是一只普通的猫,一旦她发现黑猫出现在她的附近,就会打草惊蛇了。
“入夜后还好办,黑檀儿借夜色潜伏,不容易被人发现,”温宴道,“白天时候,它跟不了郡主。”
霍以骁应下,道:“我会交代隐雷。”
油灯光暗了些。
霍以骁起身,准备离开。
温宴支着手肘,冲他晃了晃脑袋。
霍以骁见状,问:“脑壳疼?”
温宴轻声道:“我以为你还想再揉揉我头发呢。”
霍以骁的脚步顿在原地,要是不提也没什么,被温宴一说,他突然又回忆起指腹擦过她柔顺发丝时的感觉了。
轻咳了一声,他伸出手,食指在温宴的头上轻轻弹了一下:“小脑袋瓜子想什么呢。”
说完,他快步走到窗边,跳出去后,又反手推上了窗户。
温宴用指关节揉了揉被弹的地方,笑了一阵,让岁娘落了插销。
宅子外头。
霍以骁穿过燕子胡同,不多时,回到了霍家宅子。
隐雷在这里等着他。
霍以骁道:“你找人盯着皖阳,一定得是眼生些的。”
隐雷应下。
第230章 野味
皖阳郡主是永寿长公主的独女。
她的父亲的吴国公的三子房玄卿。
世袭罔替的吴国公府自开朝起,就受历任君王器重,还在临安时,国公府就建在吴山脚下,是城中数一数二占地大、景色好的府邸。
先帝迁都北上,吴国公府自然也随着北迁。
永寿长公主曾看上温宴的父亲温子谅,想招为驸马,温子谅坚决不肯应下这门婚事。
甚至中宫沈氏明里暗里地示意,只要应下,定安侯府就能再传下去,温子谅还是拒了。
这在当年是满京城都知道的事儿。
后来,温子谅娶了夏太傅的次女,而先帝给永寿长公主定下的驸马就是房玄卿。
婚后,长公主只有皖阳一个孩子,但她还有两个庶子、一个庶女,都是通房丫鬟给房玄卿生的。
永寿长公主没有管过庶出子女,甚至,三个孩子被送回了吴国公府,压根就不出现在长公主跟前。
前些年,沈皇太后还在的时候,她会管管女儿和驸马间的关系。
在她薨逝之后,就没有哪个会管、能管长公主了。
霍太妃不会去多这个嘴,皇上也不会插手妹妹的婚姻,长公主和驸马是明明白白地各过各的。
而长公主养面首,更是直接摆在了台面上,根本不管吴国公府是个什么想法。
毕竟,不管有想法没想法,吴国公府也拿长公主没有办法。
皖阳郡主是一直跟着母亲在公主府长大的。
因着这些年几乎见不着父亲的面,她与房家那儿很疏远。
庶出的妹妹便是站在她跟前,她都未必能认得。
皖阳郡主有太多的好友,太多的消遣了,她才没空去和吴国公府往来。
郡主擅长骑马,会打马球,爱好射箭、投壶,她有无数的乐子。
别人家的姑娘,多是待在闺阁之中,十天半个月也不会出一趟门。
皖阳不一样,她十天半个月,也没有一个白天是待在府里的。
永寿长公主从不阻止女儿出门。
哪怕沈皇太后过世了,这京城之中,又有谁能落皖阳郡主的脸面?
因此,隐雷接下的“跟着皖阳郡主”的活儿,真的不轻松。
这位郡主娘娘,能清早上在城东的铺子里用早点,然后出城上京郊山林里射一整天的兔子、山鼠,踩着城门关闭的时间回城,再去城西头的酒肆里喝大半坛酒。
隐雷甚至记得,去年有几次,郡主换了男装去花楼上左拥右抱吃花酒,还有便是以女儿装扮去楼里逗小倌。
出格得一塌糊涂。
有御史上过折子,指责郡主这样不像话。
可也只是折子而已。
进御书房转一圈,这事儿就算过了。
不过,既然他们爷交代了,隐雷也不可能推说活儿难,夜里认真想了想,就都安排下去了。
一连跟了四天,没有跟出什么效果来。
第一天,郡主去了将军坊,上午看斗鸡,晚上斗蛐蛐。
这曾是先帝爷最厌恶的东西,但随着他驾崩,渐渐在京中冒了头,依旧是纨绔公子们最喜欢的消遣。
皖阳郡主也是这里的常客,开盘下注时,她从不吝啬。
第二天,郡主出城去了围场,许是先前去时没有尽兴,她单独又去了一回。
不满足于骑马,她还入林子,猎回来一头幼鹿。
第三天,郡主上了京郊的山,山上有一座皇家敕造的庙宇,眼下正是挖笋的时候,她在竹林里野了一天,挖出来的笋全给了寺庙,自己又带着人,潇潇洒洒回了城。
第四天……
“今儿就一直在祥得坊听戏,上午进的雅间,午膳也在里头用的,一直没有出来。”隐雷禀道。
霍以骁皱了皱眉头。
皖阳郡主就是皖阳郡主,她这几天里的行事就是她的风格,这几年就是如此的。
可霍以骁又觉得不应当仅仅如此。
他和温宴的想法一致,皖阳郡主一定会有其他的招数,她不会老老实实等着看别人发挥。
“她身边的其他人呢?”霍以骁又问。
隐雷道:“身边伺候的就是那些熟面孔,去将军坊时倒是与认得的人说了会儿话,但具体说了什么……”
后头半截话,隐雷没有说清楚,但霍以骁知道他的意思。
悄悄跟着皖阳郡主的人手,毕竟不是黑檀儿,哪怕再是眼生,也无法凑到郡主跟前,去细听郡主说话。
能不被发现跟踪,已经不容易了。
霍以骁想了想,道:“继续跟着,也不着急出结果。”
正说着话,外头传来敲门声。
隐雷看了霍以骁一眼,便走出去开门。
他们此刻在西花胡同,习渊殿一放课,霍以骁就出宫来了这里。
看看天色,这个时辰会来西花胡同敲门的,应该也只有温姑娘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