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等她醒来就没事了。”画倾城点头道。
凤歌的眼中涌起一丝雾气,哽咽道:“这娃娃,根本就不是什么傀儡。子安啊,傻孩子!”
“什么?”画倾城愕然。
不是她怀疑凤歌的巫术,而正是因为她相信她,所以此时听凤歌这么说,她才会感到惊讶。她不是没怀疑过姬无心的来历,但是怀疑是一回事,真的知道答案又是另外一回事。
凤歌摇了摇头,老泪纵横,“这绝对是使用了巫蛊之术,而且还是十分阴毒的法子,这女娃娃根本就不是傀儡之躯。血肉是重塑的不假,但是她有魂魄。失去的那颗心,应该是个引子,或者说,是个封印。”
“我……我不明白。”画倾城的思绪有些凌乱,巨大的法力消耗使得她感觉自己的头脑反应变得迟钝,她需要更明确的解释:“难道说,她本来就是个活人,那颗心是被季子安活生生的给摘走了,炼制成了活的傀儡?”
这个说法很骇人,也极其残忍,画倾城很害怕得到凤歌肯定的答复。
不过还好,凤歌只是摇了摇头,“不,我也说不清楚,这姑娘应该是死了,但是不知道什么原因三魂七魄都还在。到底是怎么回事,应该也就只有子安能解释。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他一定很爱她,但是又很恨她。”
“我……我还是不懂。”画倾城感觉自己的脑子晕乎乎的,凤歌究竟在说什么她已经渐渐听不清了。
失去意识之前,她好像听见凤歌说:“虽不知这到底是什么蛊,但必然是子母蛊相连无疑。但凡过于阴毒的蛊,施术者都会和中蛊者一同承受痛苦,若我猜得不错,想要解除此蛊,除非……”
除非,又是除非,为什么每次都不能让她明白这些该死的蛊到底怎么解?季子安曾经跟她说过一些,说起他自己体内那个蛊的解法时,也是停在了“除非”两个字上。
这世上哪来的这么多“除非”,就不能纯粹点,爱就爱了,恨就恨了,散了就散了吗?
心画完了,画倾城和姬无心就像是经历了一场无声的战争,各自陷入了沉睡。
而此时失踪了一个多月的季子安正独自一人蜷缩在观缈城外某个十分隐蔽的山洞之中。
这个山洞是他无意中发现的,不在观缈城的范围之内,周围荒无人烟。
他刚来到这个山洞的时候就在周围布置好了一切,设下了隐匿禁制。他不想被任何人发现,不想在姬无心重新得到一颗心之前再与她见面,因为他怕自己会忍不住,要么要了她的命,要么送了自己的命。
在这个山洞里已经待了大半个月了,每日的夜晚也就是他离开的前一夜替姬无心稍微释放了封印的那个时刻,他都要饱受万蚁噬心之痛。他只有强迫自己不再见到她,不要再去想她,才能稍微有所缓和。
可是今日却不行了,就在画倾城将那颗利用万年青莲子画出来的心安放进姬无心的胸膛时,季子安只觉得自己的心遭到了凌迟,疼得他只能在地上不断的打滚,不停的咆哮,痛苦得恨不得立刻死去才好。
这种炼狱般的煎熬也不知到底持续了多久,他一身浅粉色的广袖长袍上早就沾满了乌黑的血迹和尘土,他最终是被折腾得精疲力竭,蜷缩着昏死了过去。
一晃三日过去了,画倾城已经苏醒了两日,除了法力尚未完全恢复和时不时就走神之外,看上去并没有什么不妥。
这两日她大多数时间都守在姬无心的床前,这个女子三日都还未苏醒,不免让她心中有些紧张。可是替她把脉,又丝毫也察觉不出她的身体到底有什么异样,那颗全新的完整的心在她的身体里融合得十分完美。
“画儿,你这是怎么了?昨日醒来就一直这样精神恍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苍无念终于还是忍不住走到了她身边开口问道。
画倾城茫然的摇了摇头,“无念哥哥,据你所知,要有多强大的力量才能保证自己的灵魂在喝下孟婆汤之后还能保留生前的记忆而转世?”
“这……”苍无念皱了皱眉,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画倾城却是自顾自的给出了答案,“你的前世是苍妄,虽不知究竟有多厉害,但是看青辞那崇拜的模样,想必是非常非常厉害了。即便强大如苍妄,在经历了轮回之后也只是保留了一些残缺不全的记忆,其他人,又怎么办得到呢?”
“画儿,你为什么忽然想起问这个?莫非是你……”苍无念面色凝重,担心画倾城是不是陷入了什么混乱的记忆之中。
画倾城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不过她却摇了摇头,“不是我,是姬无心。”
“姬无心?她怎么了?”苍无念不解。
“我在替她画心的时候是以她的血为墨,可是当蜃光接触到她的血的时候,我却莫名的看见了她的许多回忆。那些回忆很凌乱,虽然都是她,但却都是以劫然不同的身份出现。只不过最让我不解的是,无论是她是谁,她的记忆里都有一个季子安。”画倾城缓缓说道。
“这怎么可能呢?她不过是一个傀儡,怎么可能拥有什么记忆?”苍无念很是愕然。
画倾城又摇了摇头,“不,凤歌前辈已经确认过,她不是傀儡。”
“什么?”
“凤歌前辈也说不清姬无心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她能确定,姬无心并不是傀儡。还有一件很诡异的事情,按照凤歌前辈的说法,姬无心,不,确切的说是安国的确是已经死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体内却还有魂魄。她之所以没有心,大概是因为季子安在她体内下的蛊,那颗心是个引子,或者是个封印。”画倾城说着,苍无念投去了一种很复杂的眼神。
苍无念听着听着,双目不由得越瞪越大,良久之后才喃喃道:“莫非……她,是黎姬的转世?不,这样说似乎也不对。她本来是安国公主,可是安国已经死了啊。一个没有心的人,若非傀儡,怎么活下来?你探查过她体内的魂魄吗?”
“还需要探查吗?我现在只是想不明白,季子安到底用了什么邪术,他这么做不怕遭天谴吗?”画倾城心痛之余,又莫名的有些气愤。
“倾城姑娘多虑了。遭不遭天谴,都是季某自己的事,与他人无尤。”一个多月未曾听见的声音,此时突兀的,却又虚弱的在门口响起。
苍无念和画倾城下意识的循声望去,在看见季子安的时候都不由得一愣,“你……”
也不怪他们惊讶,眼前的季子安抛却了往日在众人面前那喜穿的浅色衣衫的打扮,换上了许久未见的一身死气沉沉的黑色连帽斗篷,不过此时他并没有将帽子罩在头上。
正是因为没有帽子的遮挡,苍无念和画倾城都很清楚的看见,这个原本皮肤就白皙得有些过分的男子,此时此刻在黑色斗篷的衬托下,那一张脸白得几乎像个死人。
也不知他这一个多月跑去了哪里,整个人看起来非常憔悴,原本匀称的脸因为瘦了一圈的缘故,眼窝都深陷了下去,眉间隐隐有一个青黑的印记,下巴和嘴角满是青色的胡茬。
在所有人的印象中,季子安一直是个十分整洁干净的男子,由于五官太过柔美,显得有几分阴柔之气。
像今日这般邋遢憔悴的模样,画倾城和苍无念可是生平仅见。
他自然知道这两人为何用这样震惊的目光盯着自己,这一个多月他可谓是受尽折磨,三日之前更是险些心脉尽断。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命格太硬,阎王居然没有把他收走的意思,让他又醒了过来。
他缓步走入房中,目光很快转移到床上躺着的姬无心身上,淡淡问道:“她怎么样了。”
画倾城皱了皱眉,语气有几分不悦,“死不了。”
“你们都知道了吧?”季子安像是准备坦诚布公似的,很随意的坐在了床边,虽是在与二人说话,目光却只停留在姬无心的脸上。
“这一个多月,你上哪去了?我们到处都找不到你。”苍无念倒是很快恢复了正常的情绪。
季子安的眼睫微微垂了垂,半晌后无奈的轻笑了一声,“我若说我给自己找坟地去了,你们信吗?”
话音刚落,他的手腕就被画倾城十分不友好的扣住了。不过他只是微微滞了滞,并没有挣脱。
“你的心脉为何如此脆弱?”画倾城愕然的瞪着他。
“呵。”季子安轻笑一声,收回手,将先前画倾城对他说的话淡淡的还了回来:“死不了。”
“你方才问我们是不是都知道了,你觉得,或者说你希望我们知道了什么?”苍无念细细的盯着他的脸,询问道。
“她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傀儡。”季子安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一室沉默。
虽然先前凤歌已经说过了姬无心根本就不是傀儡。可是相识了这么些日子,如今忽然从季子安的口中颠覆了以往的认知,还真是让他们两个有些措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