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不难看出,整个作案过程设计精妙,十分紧凑,无懈可击,花长云之所以能得逞,和祠堂与芦苇荡特殊的环境不无关系。
随着“61。7。16”案的真相大白,审讯工作开始向纵深推进。
“花长云,除了郭筱兰的案子以外,你还做过哪些案子呢?”
花长云沉入沉默之中,这次的沉默时间相对长一些。他既没有肯定李云帆的话,也没有否定李云帆的话,在长达六分钟的沉默中,花长云一共向谭科长要了三支香烟。花长云是一个非常聪明的人,随着自己的落网和郭根生的登台亮相,有些事情已经瞒不住了。
李云帆一连问了两个问题,这两个问题是非常有分量的:
“花长云,你装瞎子装了几十年,恐怕不只是为了对郭筱兰下手吧!”
“你精心设计准备了这一身装神弄鬼的玩意恐怕也不只是为了这个案子吧!”
李云帆和同志们有一种势如破竹的感觉,篾刀只要越过竹子的第一个结,下面的事情就好办了。
既然花长云已经将竹筒的塞子打开,那就把竹筒里面的豆子全倒出来吧!
花长云之所以出现思维上的梗塞,可能是因为他在心理上暂时还难于承受那些即将要和他清算的罪行。“61。7。16”案子已经使他的精神完全崩溃。他现在还没有足够的勇气去面对那些掩埋在地下的罪孽。
“据我们所知,在解放前——即一九四七年的秋天,郭顺英在花家大塘洗衣服的时候溺水身亡。这你还记得吗?”
花长云用点头代替了回答。
“根据我们的调查,郭顺英的离奇死亡和郭筱兰的溺水身亡大致相同。根据我们的分析,这起溺水事件也有问题。”
“你们不要大费周章了,我跟你们实说了吧!郭顺英也是我害死的。”
花长云的回答是大家所期待的,但大家没有想到会这么快。
“挨一刀是死,挨两刀也是一个死,我用不着藏着掖着了,这也是天意啊!”花长云脸部的肌肉突然松弛了许多。他大概把自己彻底解放了。
“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天意,这叫法网恢恢,疏而不漏。”
“我做梦都没有想到十二年以后,你们还会来过问这个案子,我也没有想到你们知道这么多的事情。俗话说得好啊,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我——我索性把我知道的都跟你们说了吧!”
“很好,花长云,你能有这个态度,这说明你是一个聪明人。”李云帆适时而有分寸地鼓励了一下花长云,同时从桌上拿起自己的香烟递给谭科长,让谭科长将半包香烟递给花长云。
王萍也做了积极的响应,她给花长云的茶杯添满了水,并且把茶杯递到了花长云的手上。
“想问什么,你们就问吧!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你在杀害郭顺英之前,你是不是奸污了她呢?”
花长云没有回答,但点了一下头。
“我们希望听到你的回答。”
“你们说的没错,我是做了那事。”
“这件事,郭家人为什么会不了了之呢?照你这么讲,郭家人也应该知道过顺英死于非命。”
“不错啊!工作队的那啥——我想不起他姓啥——那个队长不是从省城请来了一个干探吗?不过——”
“你怎么不说了?”
“如果郭根生不说,再有本事的干探也是白搭——他就是把花家村挖地三尺也查不出凶手来。”
“此话怎么讲?难道郭根生知道凶手是你吗?”
“不错,他心知肚明。”
“既然他知道凶手是你,为什么不说呢?”
“他要是把我说出来,他也没有一个好。”
“你的意思是说,他有把柄抓在你的手上?”
“对!干探是那队长请来的,他到花家村来的时候,郭顺英已经入土为安了。”
“这——我就听不懂了,既然郭家人怀疑郭顺英的死因,为什么还要忙于下葬呢?”
“郭罗锅夫妻俩都是三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的老实人,在郭家,郭根生当家,一切由他说了算。”
李云帆望了望谭科长,又望了望郑峰,这一望是有特别内容的。
“老李,郭筱兰出事以后,也是草草下葬的,他对郭筱竹提出疑问没有做出积极的反应。”郑峰低声道。
谭科长就坐在郑峰的旁边:“对于郭筱兰身上的划痕,郭根生说是芦柴桩子划的,让郭筱竹把郭筱兰的遗物处理掉的很可能也是他。”
“让郭筱竹到县公安局报案的是筱筱竹的奶奶郭刘氏。”李云帆道。
三个人小声讨论的都是“61。7。16”卷宗里面的原始记录。
“我和向阳在郭家了解情况的时候,郭根生说话很少。”
“谭科长说的没错。”
大家还记得吗?在谭科长、向阳和郭家人的谈话记录里,向阳按照谭科长的要求在所有内容的后面都备注了说话人的身份。郭根生对十二年前谭科长和向阳以及十二年后郑峰一行介入此案并不持欢迎态度,现在,大家明显地感觉到了郭根生态度的冷淡。
“花长云,我们想知道,郭根生为什么不希望郭顺英的案子真相大白?他有什么把柄在你的手上?以至于他迫不及待地杀你灭口呢?”
“你们看到和听到的都是一些浮在水面上的事情。那郭根生除了偷了我们花家的金银珠宝,他的手上也有两条人命。”
同志们面面相觑。这多少有点出乎大家的意料,虽然大家的大脑里面已经储存了这方面的信息,但当事实从花长云的嘴巴里面蹦出来的时候,大家还是有点诧异。
“郭根生的手上有哪两条人命?”
“我的侄女儿三妹,这你们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李云帆和同志们确实已经知道了,但还是要让花长云从嘴里面说出来。
花三妹之所以没有跟顾二满说出实情,很可能是顾忌到郭根生特别的身份。如果是一般的人,她没有理由不说的。
“你是如何知道的呢?”
“你们不知道,三妹平时跟我最亲,那孩子从小就懂事,心善的和菩萨一样,她经常到祠堂来给我洗衣服,二满给她的东西,她不是分给弟弟妹妹们吃,就是给我吃,她什么话都跟我讲。”
“花三妹是怎么跟你说的呢?”
“三妹说,郭根生曾经跟踪过她几次,刚开始,郭根生躲在暗处,三妹总觉得有人在悄悄跟踪她,但不知道是谁?有一次,她发现有人躲在大柳树的后面,就走过去看了看,人没有看到,但在草丛里面看到了一截烟头。他跟我说了以后,才知道是郭根生。”
“单凭烟头怎么就能认定是郭根生呢?”
“郭根生抽的香烟跟别人不一样,他抽的香烟是郭有文买的,是过滤嘴香烟,在咱们花家村——乃至在咱们整个花园大队,抽这种香烟的只有他郭根生。当然,我没有跟三妹讲,我只是叮嘱她不要单独到大塘去。过了几天后,三妹到祠堂来,跟我说了一件事,我就叮嘱她防着郭根生。”
“三妹跟你说了什么事?”
“有一天,大妹要出嫁,我哥哥就让三妹到大队部找刘麻子开介绍信,没想到刘麻子不在大队部,三妹就在大队部外面等了一会,结果没有等到刘麻子,却等到了郭根生。”
“刘麻子是谁?”
“刘麻子当时是大队会计,大队的公章由他保管。”
“你接着说。”
“郭根生就让三妹进屋,给他写了介绍信,并盖了大队的章,可没想到——”
花长云从烟盒里面抽出一支烟,用烟头点上,此时,花长云已经完成了角色的转换,无论是从烟盒里面抽香烟,还是划火柴点烟,所在的动作都是在眼睛的指导和配合下完成的。
“你们也知道,三妹出事的时候十三四岁,出落得非常漂亮,郭根生早就瞄上了她。”
花长云抽了几口烟继续道:“郭根生先在三妹身上乱摸,三妹就往屋外跑,结果被郭根生一把抱住,摁在床上——大队部里面有一张床,是值班的人用的。”
花长云吐了一口烟道:“这个老畜生,他多大?三妹多大?这个畜生年轻的时候就不是一只好鸟。”
“后来呢?”
“幸亏邮递员在外面按自行车的铃铛,郭根生只得罢手,三妹乘机离开了大队部。”
“三妹有没有跟她的父母讲呢?”
“她怕爹娘知道了以后去找郭根生,三妹知道——你们也知道,自从土改以后,郭根生一直压着咱们花家,如果跟他郭根生撕开了脸皮,最后吃亏的肯定是我哥哥嫂子。”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呢?”
“就在三妹出事前不多久。当时,还有这样一件事,我估摸三妹的遇害可能和这件事情有关。”
“因为三妹长得漂亮,当时,公社刘主任托人到花家村来提亲,他郭根生在咱们花家村是天王老子——谁都要买他的账,可在公社刘主任的面前,他姓郭的啥也不是,他担心咱们花家借三妹的婚姻咸鱼翻身,再加上他已经对三妹动了那样的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