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要在凌晨动手呢?
“躺在床上,怎么都睡不着,我没有想到你们能找到瞎子,既然你们能找到他,就一定能撬开他的嘴巴,你们确实掌握了大量的证据,在这些证据面前,瞎子竹筒倒豆子,是迟早的事情,我越想越害怕,与其躺着等死,不如铤而走险,现在不动手,那就是等死,现在动手,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权衡再三,我就到祠堂去了。”
郭根生翻出院墙的时候,被起来小解的孙女郭筱竹看见了。
“你穿什么衣服?”
“我换了一件小一点的棉袄。”
“你已经想好从什么地方进屋花长云的房间了。”
“是的,只要你们的人不在屋子里面,我就能得手。”
“你不知道我们安排人值班吗?”
“我站在祠堂大门的外面,看到了你们值班的人,我只能从窗户进去。”
“你把爬进窗户以后的情况说一下。”花长云虽然已经叙述过当时的情形,但必须和郭根生交代的情况互相印证,李云帆才能做出准确的判断。
“爬进窗户以后,我蹲在地上听了一会,花长云已经睡着了,昨天夜里,瞎子睡得很迟,他一定很困,他的呼吸很均匀,我慢慢摸到他的床边,在动手之前,我站在门里面听了听,直到你们的人走进礼堂,掩上礼堂的门,我就开始下手了。”
“你是怎么把花长云吊到房梁上去的呢?”
“我慢慢将手伸到瞎子的脖子跟前,看准了以后就死死地掐住了他的脖子,他挣扎了一会,就——”
“不要停下来。”
“他动了几下——不怎么动了,我就从腰上解下绳子,将绳子套在了他的脖子上,然后把他拖下床,走到房梁下面,将绳子的另一头扔到房梁上去。”
“在这个过程中,你的手一直没有松开吗?”
“是的,我担心瞎子缓过神来,他的力气很大,一旦让他缓过神来,麻烦就大了。关键是我担心花长云会弄出动静来。我——”
“接着说,别停下来。”
“我一手拽绳子,一边用手将瞎子的身体往上托,等他的脚到我膝盖的时候,我就将绳子的另一头拴在大床上面的横框上。系好绳子以后,我想把板凳放到,一不小心,碰倒了板凳。”
向阳听到的就是板凳倒在地上的声音。
“之后,我就听到了从礼堂传来的开门的声音。我就爬出了窗户,没有想到从祠堂东边走过来一个人。”
“你知道此人是谁吗?”
“不知道,天太黑,没——没法看清楚。”
李云帆没有说郭根生看到的人就是他的孙女儿郭筱竹。
“你不要停下来,接着说。”花长云在说到这一段内容的时候经常出现停顿。
“我闪到西院墙边,刚跑到院墙边,传来了敲门的声音。”
“你没有听出是谁的声音吗?”
“这——”
“事情到这一步,你还有什么可犹豫的呢?”
“好像是我孙女筱竹的声音。”
郭根生的耳朵还是挺好使的,这也很正常,郭根生看着郭筱竹长大,在一个锅里面吃了这么多年的饭,如果听不出孙女的声音,那就不正常了。
“你们能不能告诉我,敲门的是不是筱竹?”郭根生想证实一下自己的判断。
“你之所以做好了跟我们走的思想准备,就是因为你的孙女郭筱竹是在跟踪你,并且已经开始怀疑你了。是不是这样?”
“是的,有这方面的原因,但最主要的原因是瞎子一定会跟你们说出一些事情。”
“你是不是觉得花长云生还的可能性很大?”
“是的,时间太短,如果再给我两三分钟的功夫——”郭根生对结果很失望,失望中也有那么一点懊悔和遗憾。
“你有没有在祠堂附近停留呢?”
“没有,该做的事情,我已经做了,成与不成就看我的造化了。”
“所以,你就做好了一切准备,只要我们对你采取行动,你就跟我们走,以免惊动家人和村子里面的人。”
“是的。”
“我们离开郭家的时候,是郭大娘关的院门,她是不是也知道即将发生的事情?”
“这——我就不知道了。当时,我只想早一点离开,我不想让任何人看到我被你们带走。”
“你的家人和乡亲们迟早会知道的。”
“我管不了那么许多了,总之,只要不让他们和乡亲们看到我被你们带走就成。”
“既然你这么在乎自己的脸面和尊严,为什么还要做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情呢?”
郭根生第一次陷入沉默,李云帆的问题很简单,但却是一个很难回答的问题。郭根生一辈子可能从来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现在来考虑这个问题,已经迟了,对郭根生来讲,也没有多大的意义。
“说吧!你为什么要对花长云下手?”是该回到正题上来的时候了。
“他知道太多的事情,当然,他也该死。”
“直接回答我们的问题。”
“花长云知道是我害死了三妹。”
“除了三妹,恐怕还有一个人吧!”
“瞎子全说了?”
“我们既然接手了这个案子,我们就一定会弄清楚案子的来龙去脉。”
“还是老太婆说的对,一报还一报,谁也逃不掉。”从这句话可以看出,郭刘氏应该忠告过郭根生。
“你除了残害花三妹,还残害过谁?”
“花——花家大小姐——”
“怎么不说了?”
“就是花长云的妹妹长香。”
“你把杀害花长香的情况交代一下。”
以下是郭根生的交代:
因为花老太太的缘故,郭根生从十五岁起,就在花家大院做事,花老太太和郭家是远房亲戚,又住在前后村,花老太太看郭家日子过的紧紧巴巴的,就让郭根生到花家做事,花老太爷本来不同意,但看郭根生低眉顺眼,憨厚老实,就同意了。
郭根生先是陪老爷和管家到下面去收租子,年龄稍大以后,花老爷就让他单独到圩里面去收租子,因为这小子的账目很清楚,后来就干脆放手让他做。二十岁的时候,在家里有了一点钱之后,爹娘给他买了一个童养媳,就是后来的郭刘氏,姓刘,名字叫刘美子。当时,刘美子只有八岁,从小丧父,和母亲从东北逃难到泗水县徐集,那是一个寒冷的冬天,一群逃难的人来到徐集,刘美子的母亲一狠心就把她交给了郭根生的母亲,其实是想给刘美子找一条活路,并有一个好的归宿。前面我们已经交代过了,郭根生的父母是老实巴交的农民,刘美子的母亲四处打听才找到了这么一个好的人家。这里要特别强调一下,母亲并不是卖女儿,所以,没有要一个铜板,倒是郭根生的父亲,硬塞给郭美子母亲一袋小麦。
但郭根生并不接受刘美子,到刘美子成人的年龄,他也没有和刘美子同房。
刘美子是一个非常乖巧、懂事、勤劳的女孩子,深得老两口的喜爱,所以,老两口就把她当亲生女儿一样看待。刘美子之所以任劳任怨,呆在郭家没有走,完全是为了报答两位老人的养育之恩。
后来,刘美子之所以吃斋念佛,完全是因为从小就有善缘,母亲和公婆在她的心灵深处埋下了一条善根。母亲是在弟弟饿死的情况下才把刘美子交给郭家的。
刘美子之所以死心塌地地呆在郭家,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她为郭家生了两个儿子,结束了郭家三代单传的历史。十五岁的时候,刘美子已经长成了一个大姑娘,公婆给郭根生和刘美子两个人晚婚,但郭根生始终不和她圆房,刘美子过了将近一年有名无实的夫妻生活,这件事,后来被婆婆看出了端倪,在父母的再三催促下,郭根生才和刘美子圆了房。第二年便生下了一个男孩,,他就是郭有才,第三年又生了一个男孩,他就是郭有文。这也是郭刘氏在郭家有话语权的重要原因,十二年前,如果不是郭刘氏支持郭筱竹到县公安局去报案,就不会有今天的故事了。
我们还是回到郭根生这条线上来。郭根生因为有心机,藏得比较深,蒙蔽了花家所有的人。能让他单独到下面去收租子,并用船送两位少爷到街上去读书,这说明花家已经不把他当外人了。
说来也巧,郭根生到花家大院的第三年,花长云的母亲生了一个女儿,花长云的父母一直想生一个女儿,一直没能如愿,郭根生到花家做事的第三年——其实,满打满算还不到两年,所以,花家人就认为是郭根生带给花家的喜气。尽管如此,花老爷还是防着郭根生的,他不让郭根生和长香多接近,可奇怪的是,那长香就爱让郭根生哄她玩,直到长香长到十四五岁的时候,花老爷才偶尔让郭根生划船送长香到街上去赶集或者到邻村去看戏,但花老爷都安排管家和郭根生同行。
花老爷夫妇俩视长香为掌上明珠,从不让其他男人接近,唯一能接触的男人就是郭根生,郭根生家里面养着一个没成年的童养媳,长香对此似乎很跟兴趣,大概是在有了一些情愫的同时也有了一点好奇心和妒意吧!当然,此时的郭根生已经是一个成年人,大家都知道,郭根生的皮肤很白,这并不是因为他从不参加生产劳动,他从小皮肤就白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