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四个人已经在棺材的四个角上挖了四个坑。
大家将毛竹插到坑中,填好土,用脚踩实了。
任大爷在一块四五平方米的黑布的四个角上拴上麻绳,然后由四个人将四根绳子系在竹梢上,黑布在棺材的上方,完全遮挡住了阳光,整个坟墓笼罩在一层阴影之中。人在死后是不能见光的,这就是人死之后要在脸上盖一张黄纸的缘故。
邢四爹从一个灰色的布兜里面拿出一个香炉和一炷香,他将香炉放在墓碑前。
成国用火柴点着了邢四爹手中的香。
邢四爹右手拿着香,站在墓碑前,低头闭眼,沉默片刻,然后将手中的香插在香炉里面。
成国手一挥,任大爷拿着钢钎,邢老二拿着铁锤走到棺材的东边。
一锤,两锤,三锤,四锤……
不一会,大家看到了一条明显的缝隙。当钢钎的头部进入棺材盖和椁体之间的缝隙五六公分的样子,任大爷摆了一下手,示意邢老二暂停。
此时,墓地周围已经站了不少人,附近村寨的人闻讯后也赶来凑热闹,大家并不靠前,只是远远地站在一旁,嘀咕着,议论着,打听着,感概着。
同志们站在邢四爹的两侧,耐心地等待着棺材盖子打开的那一刻。
任大爷用双手将钢钎向下用力按了按,棺材盖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伴随着“嘎吱嘎吱”声,缝隙越来越大,从零点五公分到一公分。
任大爷抽出钢钎,沿着缝隙,由南向北慢慢向前撬。
十几分钟以后,缝隙已经有两公分左右了。
最后,任大爷走到棺材的头部,将钢钎放进缝隙之中,然后用力一撬,大家看到棺材钉从椁体上分离了出来。
成国大手一挥,七八个人一起上,大家同时用力,将棺材盖抬了起来。
大家在任大爷的指挥下,将棺材盖慢慢移到棺材西边的土堆上。
“李处长,你们可以开始了。”邢四爹道。
谭晓飞打开了刑侦箱,从里面拿出六副白手套,分发给每一个。
因为入土时间不长,又是在冬天,张有贵的尸体没有发生什么太大变化。他的头上戴着任大爷所说的那顶鸭舌帽,帽子的颜色是藏青色的,帽子看上去还比较新。张有贵的嘴上含着一块铜钱,人降生于人世,为钱而来,为钱而终,总不能光溜溜地离开人世吧!这枚铜钱大概是死者到阴曹地府报到时用的见面礼吧!张有贵的身体外面穿着一件用丝绸做的长袍,底子是绛色,上面写了无数个黑色的寿字。在长袍的里面果然不是刚做的棉衣,贴身的衬衫显然也不是刚做的。张有贵的脚上穿着一双用段子做的棉鞋,两只鞋子用一根红线系在了一起。
张有贵的脸已呈灰黑色,他的颧骨高突,两腮塌陷,鼻翼削薄,眼窝如洞,脸上凡是有肉的地方都已变薄,凡是有骨头的地方全部显现出来。
李云帆、卞一鸣、谭晓飞和左子健站在棺材的四个角,将张有贵的尸体慢慢抬出棺材,然后放在棺材盖上。
尸体在棺材里面,是很难进行尸检的。
张有贵的尸体已经有了些微的异味。
墓地周围的人越来越多,上山的人停住了脚步,下山的人也驻足于此。
墓地上的雾气渐聚渐浓,远处传来智觉寺的诵经声,不时还能听到一两下敲钟的声音。
“邢四爹,我们可以开始检查尸体了吗?”
“李处长,用不着这么客气,该做的事情,我们已经做完了,接下来的事情,用不着再问我了,一切由你做主。”
“行,那我们就开始了。”
李云帆首先取下死者头上的鸭舌帽。
死者的头发确实很长,也很密。李云帆拨开死者的头发,仔细检查起来,任大爷和乡亲们的怀疑是有道理的,但有一点,任大爷可能没有注意到……或者是他一时没有想起来。在我国,人过世的时候,是要理头发的,邢惠开竟然连头发都没有给张有贵理,毋庸置疑,玄机极有可能在张有贵的头顶上,我们都知道,如果给张有贵理头发,那就要请剃头匠,剃头匠在剪头发的时候,极有可能发现头上的问题。
鸭舌帽往头上一戴,别人还真发现不了,我们都知道,除了穿衣服、剃头和入殓的人,谁也不会去碰死者的尸体。
“李局长,您看这里……”卞一鸣指着死者的脖子道,他已经解开了死者衣领上的扣子。
另外四个人也看到了,在张有贵的脖子上,有一道明显的掐痕……或者是勒痕,因为张有贵的尸体已经发黑,掐痕……或者勒痕,不是很清晰。
怪不得邢惠开不给张有贵换里面的衣服呢?
李云帆拨完了张有贵的头发,没有发现明显的疑点,只在张有贵天灵盖的右侧看到一窝猴子……或者是胎记,手指头摸上去有些突兀。
李云帆将手指头放到鼻子跟前闻了闻,因为他发现张有贵的头发比较干净,还有一点香皂的味道。邢惠开在给张有贵戴帽子之前,曾经给张有贵洗过头,她为什么要给张有贵洗头呢?会不会是张有贵的头发上有血呢?
谭晓飞知道李云帆想做什么,他从刑侦箱里面拿出一把医用剪刀,递给李云帆。
李云帆你朝谭晓飞摆摆手:“实在不行,再用这个。邢四爹,附近有剃头师傅吗?”
“有啊!黑熊寨就有一个剃头的。现在去喊,这多耽误工夫啊!要不,李处长,你就用剪刀吧!有我在,乡亲们不会说什么。”李云帆的做法让邢四爹多少有些感动,李云帆之所以不用剪刀,主要是表示对死者的尊重。
“邢四爹,黑熊寨离此地有多远?”
“来回要半个钟头。”
“时间不算长,我们不急这一时。”
“行,老二,你到黑熊沟跑一趟,把崔老八请到这里来。把剃头的家伙带过来。”
邢老二拍拍手上的土,刚准备走出人群,有一个人突然喊道:“邢老二,别到黑熊寨去了,崔老八就在这里。”
“是吗?崔老八在哪呢?”
“老二,我在这。啥事啊?”
“崔老八,你快过来。”
从人墙走过来一个人,年龄在四十岁左右,右肩上背着一个小号木箱子,木箱子里面装着剃头的家伙。
李云帆和崔老八交代了几句之后,崔老八将木箱子放在土堆上,打开木箱的盖子,从里面拿出一把剃头推子和一把梳子,然后走到张有贵的头跟前,半蹲着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