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清低头不语,面如土灰。
“一清,抬起头来。”
一清很听话地抬起头来,他木然地望这李云帆和郑峰的脸。
一清二目浮肿,眼神呆滞,眼珠周围布满的血丝。
“一清,你再跟我们谈谈缪智文的案子吧!”
“李局长,我和缪智文的案子,确实没有一点关系,我可以指天发誓。”
“行,既然你不愿意谈,那我们暂且将缪智文的案子放在一边,我们来谈谈你的过去。”
“我的过去?”一清圆睁双眼……比任何时候睁得都大。
“我们说话是算数的,我们答应你不提你过去的事情,是有先决条件的,既然你没有信守最初的承诺,那我们之间的约定也就不能作数了。”
“田大帮、邢惠开和张有贵的案子,我们已经彻底交代了,你们要的不就是这个吗?”
“我们还想研究一下你犯罪的轨迹,像你这样十恶不赦的人,几十年才能遇上一个,我想好好研究一下,你……一清住持是怎么由有一个人演变成一个魔鬼的。塔由沙堆积而成,裘由腋攒蹙而成,你的堕落肯定和你的过去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所以,请你丢掉所有的幻想,好好跟我们谈一谈,像你这样一个反面教材,对警示世人,包括佛门中的人具有一定积极的意义。”
“该说的,我已经全说了。”
“哪些不该说,哪些该说,不是由你决定的。”
一清微闭双眼,不再说话。
这可是一清的看家本领,他在佛门呆了几十年,参禅打坐,一般人还真不是他的对手。
“死猪不怕开水烫。”一清住持现在玩的就是这一手。
在李云帆和同志们看来,一清的“过去”应该是不堪回首的一段往事。每当李云帆提到“过去”的话题,一清的神情都非常特别,那应该是隐藏在一清内心深处的一块不能触碰的伤疤,所以,一清才会这么讳莫如深。
“一清,如果你实在不说的话,那我们就派人到你的原籍去调查。”
李云帆这一招果然凑效。
李云帆的话还没有说完,一清突然睁开眼睛,眼神之中,既有惊慌,又有恐惧。不仅如此,一清的脸已经有点扭曲变形。
“我想,要想知道你的籍贯,应该是一件非常简单的事情,寺中有一些上了年纪的僧人,他们肯定知道一点情况;你在绘画上还是有点功底的,不是师承某一个名家就是就读于某所学校。你不愿意说,我们也不能勉强你……”李云帆一边说,一边拿起香烟盒,盖上茶杯盖,做出准备结束审讯的样子。
“李局长,你们用不着大费周章了,我愿意说。”
“这就对了吗?”李云帆微笑道。
“李局长,我能提一点要求吗?”
一清竟然又开始讨价还价。
“只要是我们能做到的,而且也是合理的要求,我们就可以答应你。”
“三十三年前,我已经和家里面彻底断绝了关系,我不想让他们知道我现在的情况。”一清原来是怕同志们真到他的原籍去。
“嗯,这个要求吗?郑局长,您看呢?”
“我看可以考虑,但这取决于他的态度。”郑峰道。
“郑局长,既然我已经到了这个份上,就没有必要再隐瞒什么了。”
“行,那你就开始谈谈你的过去吧!”
听了一清的叙述之后,所有人都惊愕嘘嘘不已,一清的人生坐标在最初的时候就选择了地狱。在一清步入成人的那一刻起,就种下了一颗邪恶的种子。
一清的籍贯是南京,父亲是做丝绸生意的,他的俗名叫耿清泉,父母给他去这个名字,是希望他长大以后做一个像山涧清泉一样干净透明的人;因为一清从小就喜欢画画,也表现出比较高的天分,父母就请金陵城里最有名的画家辅导他。
还真让李云帆说着了,一清果然师出名家。
之后,他考上了金陵艺术学院,专攻西洋画,西洋画和中国画不一样,中国画比较保守,而西洋画则不像中国画那样有很多禁忌,按理说,有了中国画的功底,再借鉴一下西洋画的技法和长处,一清在绘画上应该有长足的进步,最初,他看到的是画上的女人……是光着身子的女人,后来,他看到的是活生生的女人,他不是要写生和素描吗?写生和素描就必须观察女人的身体在不同光线的作用下所呈现出来的色彩语言。长久被传统和传统思想禁锢的灵魂一旦被放出牢笼,便如脱缰的野马,失去了控制。
跟同学们在一起画人体,他不敢造次,只能把蠢蠢欲动的心藏在自己的躯壳里面,这种情绪藏久了,就很难控制了。
于是悲剧发生了。
一清有一个妹妹,名字叫清莲。清莲长到十六岁的时候,出落的如花似玉,阿娜多姿,即使是穿上中国传统的服装,也能看到身体的曲线,特别是妹妹的皮肤非常的白皙。
耿清泉平时跟妹妹的关系非常亲密,作为兄妹,关系亲密,也属正常,但这种过分的亲密却使耿清泉想入非非。
耿清泉家中唯一的男孩,从小就是在父母的宠爱中长大的,不管他有什么想法都会得到父母的认可,从小到大,耿清泉的所有行为,包括很多错误的行为,都被父母认可和接受,在耿清泉看来,他所有的想法和做法都是正确的。因此导致耿清泉性格日趋乖张,心理严重扭曲,行为恣意妄为。这些是导致耿清泉走向堕落的最根本原因。
也许耿清泉刚开始还没有那方面的想法,当妹妹清莲看到那些人体画,并表示愿意为哥哥做模特的时候,耿清泉也没有那方面的想法,而当妹妹脱掉所有的衣服,光着身体坐在椅子上的时候,他就把持不住了,这种情绪在他的身上已经酝酿了很长一段时间。
失去控制,丧失理性的耿清泉将自己的妹妹发生了那种关系……有违人伦的关系。
如果妹妹没有怀孕,这件事情也许就无声无息地过去了。可事物的发展往往不是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不久,妹妹的肚子渐渐大了起来,结果被母亲看出来了,在父母的逼问下,妹妹说出了实情。
一清很早就体会到了“种瓜得瓜种豆得豆”的道理。他播了一颗邪恶的种子,收获的必然是毁灭的果实。
就在妹妹说出实情的当天夜里,妹妹投河自尽了,听到这个噩耗以后,母亲口吐鲜血,昏死过去。
第二天,耿家雪上加霜,耿家唯一的独子耿清泉失踪了。
我们都知道耿清泉去了哪里。他去了南山县的智觉寺。为了和家里面完全断绝关系,他唯一的去处就是佛门。
这就是一清害怕李云帆提“过去”的原因,这也是一清的死穴。当李云帆提出要到一清的原籍去调查的时候,一清不得不老老实实地交代自己的过去。他害怕见自己的家人,他不想让家人知道他现在的情况。他已经无颜再见自己的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