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悟眼皮下垂,二目呆滞地望着李云帆的脸,这是他没有想到的。
“第五,你母亲在回忆那天晚上的事情的时候提到:在喝完喜酒离开古家的时候,你突然提出要到爷爷奶奶家去睡觉,一个小孩子,绝大部分时候,都会粘着自己的母亲,你那天晚上的反常举动,只能说明你曾经回过家,你看到了不该看到的时候,你害怕,所以,你提出到爷爷奶奶家去睡觉。我说的对不对?”
静悟用右手摸摸了自己的右耳朵,然后在耳轮上饶了几下。
“第六。”李云帆接着道,“张翠珍经常到智觉寺来烧香拜佛,他到智觉寺来拜佛是假,见一个人是真,既然一清和缪智文的案子没有关系,那他和张翠珍也不会有关系,张翠珍唯一要见的人就只能是你静悟。”
“第七,在一九七二年十一月七号的凌晨三点钟左右,寺中有一个僧人看到一清进了藏经楼,并在藏经楼里面呆到天快亮的时候才出来,这就说明一清和缪智文的案子确实没有任何关系,而你呢?三点钟之前,你走出寺院的后门,而缪智文遇害的时间就在你走出后门之后。”
静悟不再说话,他端起茶杯,将茶杯里面的水全喝完了。
王萍站起身,拎起热水瓶,将静悟的杯子倒满了。
沉默了一两分钟之后,静悟放下手中的茶杯,然后望着李云帆和王萍道:“在你们住进寺院的那一天起,我就知道自己的日子不多了。”
“你以为缪智文的案子将会被永远埋进坟墓,是这样的吗?”
“我没有想到这一步。”
“那就把你如何与张翠珍合谋杀害缪智文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地说出来吧!”
“缪智文该杀,他早就该死了。”
“缪智文是该死,但不应该是这样一个死法。天有天理,国有国法。”
“他和他爷爷一样,是一个祸害,天理和国法也有顾及不到的地方。如果我不把他杀了,国法也奈何不了他,恐怕又要有很多女孩子被他祸害糟蹋。”在说这一段话的的时候,静悟的情绪很激动,语速也快了许多,声调和先前完全不一样。先前,他说话的声音既低且慢。
“你在佛门呆了这么多年,难道不知道以恶制恶,也是一种犯罪吗?”
“正是因为在佛门呆了这么长的时候,我才知道,佛法虽然无边,但佛法也有鞭长莫及的时候,国法何尝不是这样呢?”
郑峰和李云帆交换了一下眼神:静悟的话锋显然已经脱离了原来的主题,原来的主题应该是让静悟彻底交代自己的问题。
“静悟,我们暂且把佛法放在一边,言归正传,老老实实交代你和张翠珍的问题才是正事。”
“李局长,应该是交代我的问题,而不是我和张翠珍的问题。”
李云帆和郑峰、卞一鸣互相对视了一下,静悟好像话中有话。
“此话怎么讲?”
“我杀害缪智文的事情,张翠珍一点都不知情。”
难道是同志们的分析判断错了?
静悟果然与众不同,他不但说话和动作慢,思维也很慢,李云帆在前面多次提到他与张翠珍合谋杀害缪智文的事情,他都未置可否,这恐怕不是静悟筛选、整合、概括信息的能力差吧!跟他说话,还真有点费劲。
“静悟,你要对你所说的话负责任。”
“我做的事情,自己担着,不关翠珍,她是一个善良的女人,她更是一个苦命的女人,她的命就苦在善良上。”静悟的话里面有不少潜台词。
“你和张翠珍暗中来往,保持不正当的男女关系到现在,她竟然不知你是杀害缪智文的凶手,这……谁会相信呢?”
“李局长,静悟要纠正您的说法,在张翠珍嫁给缪智文之前,我们俩确实感情很好,但自从我出家以后,我们一直清清白白,不像你们想的那样?”
对于静悟的回答,大家都感到很意外。
“我问你,张翠珍是不是经常到智觉寺来烧香拜佛?”
“不错,翠珍一个月要来好几次。”
“难道她不是冲着你来的吗?”
“她心里面的苦能对谁说呢?只能是观音菩萨。如果她连这点念想都没有,那她恐怕早就不在这个人世了。”
“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你们难道没有找张翠珍谈过吗?”
“我们找张翠珍谈过了。”
“你们又知道些什么呢?”
“你认为我们应该知道些什么?”李云帆反问道。
“缪智文白披了一张人皮,他是一个畜生。”
“静悟,你有话不妨直说。”
“我说不出口,如果你们真和翠珍谈过,而翠珍也跟你们说了心里话,你们就应该知道我的意思。”
“你是不是想说缪智文有严重的性虐待倾向。”
“敢情你们确实做了一些调查。”
“在寻找线索的过程中,我们接触了好几个女人,她们在和缪智文谈恋爱的时候,都曾遭遇到缪智文的伤害,有些人的心里至今还有阴影。”
“你们说缪智文是不是该杀?”
“你是怎么知道缪智文有严重的性虐待倾向的呢?难道是张翠珍跟你说的吗?”
“这……”静悟一时语塞。
“你刚才口口声声说,你和张翠珍之间清清白白,你是怎么知道张翠珍身上的伤痕的呢?”
“难道你们已经看过张翠珍身上的伤疤了。”静悟出牌很少看李云帆出什么牌,他总是答非所问。
“不错,张翠珍把该说的都跟我们说了,把该看的都让我们这位女同志看过了,张翠珍身上的伤确实怵目惊心。静悟,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
“什么问题?”
“你是怎么知道缪智文有严重的性虐待倾向的呢?你又是怎么知道张翠珍身上的伤痕的呢?从你刚才的话中可知,你一定见过张翠珍身上的伤。”
“不错,我是见过张翠珍身上的伤。”
“可你刚才说你和张翠珍之间清清白白,我们就有些糊涂了,你们的关系竟然已经发展到这种地步,竟然还敢说清清白白。”李云帆本来是想说“你们俩的关系竟然已经发展到宽衣解带的地步。”
“这个问题不是一句话两句话能说明白的。”
“那你就跟我们说明白了。”
“这……”
“你不把话说明白了,我们的案子怎么了呢?”
“好吧!我索性全跟你们说了吧!”
暂时说不起来了,禅房的门被轻轻推开了。
“我可以进来吗?”说话的是莫非,在他的身后,还站着两个僧人。
这时候,大家才知道天已经上黑影子。
李云帆看了看手表,时间是六点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