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念不甘示弱,“既然有深意,为何不说来让我们知道?弟子求知若渴,恳求仙尊赐教。”
闻言,无上仙尊轻轻一笑,放开花时锦, 走到尤念身边。
她与尤念对视,语气很温柔,“那以你之见,本尊让花时锦亲手杀掉骨皮妖母, 有何不妥?”
尤念疑惑抬眉,道:“不妥之处,我方才不是说了吗?”
“时锦师妹是骨皮妖母的孩子, 再大义灭亲,也总会有限度。就算她能亲手击杀骨皮妖母,下手也不会有旁人狠绝, 又怎么能惩罚到骨皮妖母?只是徒增花时锦的痛苦罢了!”
“所以为什么要如此煞费苦心,劝说花时锦动手呢?既费时、又费力,事倍功半。”
被尤念这样反驳, 无上仙尊丝毫也不恼怒, 却也并不回答,而是回眸轻轻瞥了项衡一眼。
项衡马上懂了无上仙尊的意思,站出来解释道:“让花时锦亲自动手, 并不只是为了惩罚骨皮妖母。更重要的目的,是为了验证花时锦向道的决心。”
“只有她大义灭亲,亲手杀掉骨皮妖母,我们才能确认她绝对客观、公正,才能相信日后妖族血脉觉醒时,她不会走火入魔,为祸人间。”
听到这样冠冕堂皇的话,尤念暗暗磨了磨牙。
她的情绪逐渐失控,道:“花时锦方才已经说了,她知道骨皮妖母罪孽深重,无论无上仙尊怎么惩罚,她都不会有怨言。这还不够证明她的向道之心吗?”
“倒是你们口口声声说着虽然骨皮妖母罪孽深重,但不会牵连没有犯错的花时锦,此时却逼着她对自己亲娘动手。”
尤念深深呼出一口气,“这难道不是在惩罚花时锦吗?”
闻言,无上仙尊轻轻笑出了声,道:“你之前插科打诨,说想替花时锦出手,是因为你下手更狠。方才就被激得说了实话。”
“你请命诛杀骨皮妖母,只是在心疼花时锦罢了。”
尤念从容应答:“时锦虽然还没拿到甲子,但也算是我的师妹,我自然心疼她。”
“而骨皮妖母残害无辜女子,我也险些成了它们的盘中餐,我自然也痛恨她。”
她回答得滴水不漏,从容不迫地与无上仙尊对视,“仙尊,稍稍放过花时锦,和严惩骨皮妖母,明明不是两难之事。”
“花时锦身体中固然流着妖族的血,可不知比世上多少人更善良,甚至同情心泛滥!她这样的人,当初在玄武宗,杀一只骨皮妖都手抖,就算来日血脉觉醒,也不大可能滥杀无辜、为祸人间。”
“......退一万步讲,就算她来日真的走火入魔,无上仙尊有此等修为,到时再出手,自然可以轻而易举控制她,难道不比现在逼迫她弑母更好么?!”
闻言,无上仙尊却是摇了摇头。
“尤念。”无上仙尊缓缓念出她的名字,“本尊没有想到你会这么维护花时锦。”
她看着尤念,仍然在微笑,“你不是很讨厌她圣母的性子吗?”
闻言,尤念瞳孔巨震,道:“什、什么?你怎么知......”
她说了一半,便停了下来。
那银白色的权杖轻轻撞击在地面之上,一层透明的灵力便将无上仙尊与尤念两人包裹,将众人都隔绝在外。
无上仙尊这才缓缓开口,“你很有天赋,本尊很看好你,也许你会是本尊的继承者。只不过你现在还太年轻,太看重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所以,有些事情,还需要本尊替你出手。”
说完,她便转过了身子,透明灵力屏障慢慢散去。
无上仙尊瞥了骨皮妖母一眼,又看向花时锦,微笑道:“本尊觉得,尤念说得有几分道理。”
“所以本尊现在再多给你一条路。你可以选择亲手杀掉骨皮妖母,来证明自己的向道之心,或者......去不死秘境中苦修无情道,而你的母亲、父亲和姐姐,本尊会用最公正的方法处置。”
无上仙尊注视着花时锦,“你想怎么选?”
花时锦抹了一把自己的眼泪,毫不犹豫地道:“我选去不死秘境。”
尤念是真的没有想到无上仙尊如此......巧舌如簧。
原小说中,将花时锦流放到“不死秘境”明明是她没有对骨皮妖母动手的惩罚。
如今被无上仙尊这么一说,却好像是她大发慈悲多给了尤念一条路一样。
此时,方才被怼了的系统才敢开口,“宿主,你看,这就是你反抗任务的结果。”
“每一个任务都是结合原剧情、主要人物人设等等,做出的改变配角命运的最优解。”
“你看,就算你方才试图反抗,花时锦还是因为没有弑母而被流放不死秘境,她死不见尸的结局没有丝毫改变。”
尤念看向花时锦与骨皮妖母的目光,带着一丝空洞,却是摇了摇头,心中道:“会被改变的。”
系统:“什么?”
尤念深深吸了一口气,“方才,有一个地方和原书剧情不一样了,会导致后续剧情改变的。”
系统足足愣了半晌,也没看出来究竟是哪里不一样。
变故却突然发生。
被白雾吊着的骨皮妖母突然挣脱了束缚,手臂伸长,一下将花大人抓了起来。
她狠很掐住他的脖子,全身上下的人皮都爆开,乌黑的血肉四下溅开,再看不出来一丝一毫花夫人的影子,甚至根本分辨不出人形。
她痛苦地嘶吼了一声,血盆大口长得如同脸一般大,其他五官都被挤到了头皮与脖子上。
以为自己逃过一劫的花时锦瞳孔巨震,嘶吼道:“爹!!娘!!!”
“我不是你娘!”
撑破了人皮之后的骨皮妖母,声音也变得非常奇怪,就仿佛是拿指甲刮蹭磨砂板一样,听起来让人头皮发麻。
“都怪这个男人!哄骗我、欺诈我,教我放弃一切与他在一起。事到如今,还不是护不住我的周全?!我若要死,也要拉上他一起!”
说完,她便高高举起右手,长而锋利的指甲在白雾之下,闪着瘆人的寒光。
骨皮妖母抬头,看了花时锦一眼,混着血肉的泪水从眼角滑落,下一秒,她五个刀刃一般的指甲便向花父的要害之处刺去!
无上仙尊也没有料到眼下的状况,却也瞬间想明白了骨皮妖母的意图。
她勾唇微笑,站在一边看戏。
那指甲顷刻间便要把花父的喉咙刺穿,千钧一发之际,花时锦将手中的灵刃扔了上去。
她是金丹期的修士,自然可以控制灵刃的方向。
她本意只是想救下自己的父亲,那灵刃原本只是射向骨皮妖母的手腕,并不会伤害到它的性命。
而骨皮妖母,花时锦的娘,却迎着灵刃的方向,改变了自己的姿势。
于是那淡金色的灵刃直直刺入骨皮妖母的喉咙。
紧接着,在其中爆炸开来。
污浊的血肉瞬间被炸飞,喷涌而出的灵力中散发出令人作呕血腥味。
金色的烟雾慢慢散去,骨皮妖母的头,“哐”的一声,掉落在了地面上。
击起一阵淡淡的白雾。
无上仙尊轻轻挥手,用灵力将昏迷过去的花父缓缓接下。
而花时锦看着地面上的头,仿佛已经灵魂出窍,一动也不动。
她甚至是面无表情的,只是眼睛有些许瞪着,不停留下的泪水,在她脸颊上连成了一条晶莹的线。
原本的剧情中,是无上仙尊先出手解决掉了骨皮妖母,此事彻底尘埃落定之后,才将花时锦流放至不死秘境。
而方才,无上仙尊是在骨皮妖母面前,宣布花时锦将要进入不死秘境。
这便是尤念所说的与原小说“不一样”之处。
不死秘境之凶险,骨皮妖母不可能不知。
她既然亲耳听到了此事,又怎么能任由自己的孩子进入这等九死一生之地?
所以她先撑开自己的人皮,不让花时锦察觉出一丝曾经母亲的面目。
再佯装要杀死花时锦的父亲,让花时锦不得不出手救人。
虽不是杀招,它却有心寻死。
又有谁能拦得住。
骨皮妖母所做所为,破绽百出。
但在方才那种紧急的情况之下,心思单纯的花时锦一定会落入母亲亲手编织的“陷阱。”
反正都是要死的,不如临死前在为她做最后一件事。
无上仙尊垂眸,用权杖轻轻拨开骨皮妖母的头,叹了一口气,“母爱真是伟大啊。”
她抬眸,看向花时锦,轻启红唇,“虽然击杀骨皮妖母并不是你本意,但本尊念在你救父与它救女的情深厚谊,便不放你去不死秘境了。”
“你留在云梦之巅的占星殿内,由本尊亲自教导你修行,时时控制你体内的妖族血脉。”
花时锦僵硬地动了动脸,抬起眼睛,空洞的眼神望向无上仙尊。
她眼泪根本止不住,却竟然笑出了声,“我,一个在你们眼里注定会犯错的、人与妖生下的杂种,竟然有待在占星殿,被无上仙尊管教的机会。”
“这云梦之巅还真是个公允、仁善的好去处啊。”
只是一瞬,在那骨皮妖母在爆开的灵刃下身首异处之后,花时锦的气质变得与以往截然不同。
以往的她,开朗、热烈,显而易见的单纯,甚至会让人觉得她傻里傻气。
泛滥的同情心,送给恶人,却也毫无保留地给了身边的每一个朋友。
她不是一个讨人喜欢的好人,却最有机会变成这样的人。
而现在,她身上只能让人感觉到麻木和冰冷,人生不可控制地走向另一个极端。
花时锦僵硬地蹙眉,一开口,牙齿都在打颤,“无上仙尊,我是不是还要谢谢你啊!!”
她这句话说得咬牙切齿,任谁都能听出其中的愤怒与恨意。
项衡上前一步,高声喝道:“不可对无上仙尊如此无礼!”
花时锦闻言回头,原本脸上的泪痕,却已变成了鲜红的血迹。
血就像泪水一样,正在不停从她眼角滑落,她脸上的表情变得十足狰狞,抬起头,痛苦地嘶吼了一声。
占星殿上的天空,电闪雷鸣。
乌云不知从什么地方,翻涌着遮盖住原本繁星,将占星殿上漂亮到夺目的天空搅得一团糟。
汹涌的灵力直接击穿占星殿的屋顶,将满脸血迹的花时锦包裹起来,升到半空之中。
连项衡都没有见过阵势如此浩大的灵力,只以为是妖族的血脉觉醒了,正要上前,却被无上仙尊拦了下来。
“不是血脉觉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