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这些都是外在因素,苏晏要真是那贪花好色的,他也不会在乎叶筠有过怎样的经历,怕是见到叶筠的容貌就挪不动道了。想归想,要真落到实处的话,苏晏?可能么?
云静姝忍不住又为叶筠捏了把冷汗。
叶筠倒是随意得很,这会子拿出一卷书看得津津有味。
云静姝粗粗瞥了一眼,叶筠那双手保养得当,白皙修长,好看是好看,可是记忆中,云初微总是把自己的双手养得水嫩嫩的,让人摸上去就像触到了婴儿肌肤一样滑嫩,同样的,云初微那双手也很修长,甚至那骨节之间的比例也恰到好处,如同欣赏一件名贵的玉器,让人赏心悦目。
叶筠的手与云初微比起来,似乎又稍稍逊了那么一点点。
要说叶筠拿得出手与云初微比的,大概就是这张脸了,云初微属于初看不惊艳类型,但是看久了,你会发现她的五官结合得非常完美,找不出一丁点死角和瑕疵来,再加上她擅长保养,肌肤总是水润白嫩,就算是与皇族公主郡主们聚在一起,她也绝对会是最出挑的那一个,不是因为过分的美到什么地步,而是她这个人身上有一种很特别的魅力,能让人一眼就在人群里寻到她。
而叶筠,她这张脸绝对属于能让男人一见倾心的类型,艳而不妖,纤秾合度,颦笑之间透着一股子撩人的风情,却不明显,更不显得俗,似有若无,挠得人心痒痒。
云静姝想,云初微现下怀了身子,根本就伺候不了苏晏,而苏晏,堂堂战神,血气方刚,他能忍受得了这么久不碰女人么?说不准到时候见到了叶筠,突然爆发男人的兽性也未可知。
叶筠感觉到云静姝在打量自己,她放下书卷,微微一笑,“怎么了?”
叶筠高傲,却不嚣张,因为她本身的美貌与才情,并不会让人觉得她的高傲有多突兀,反而会生出一种“理所应当”的感觉来,仿佛“高傲”二字天生就是为她量身定做的。
当下这微微一笑,含着几分礼貌,反倒让云静姝这个遐想非非的人不好意思起来,脸红了一下,“没什么,只是觉得长公主生得真好看。”
叶筠莞尔,“我生得好不好看不打紧,关键是,能让苏晏动心。”
这种话若是放在骆雨珊和云雪瑶那一类人嘴里,根本就是狂得没边儿了,但叶筠说出来,怎么听怎么顺耳,甚至还会让人产生一种云初微夺了她未来驸马的错觉。
云静姝甩甩脑袋,“长公主可是北燕第一美人,相信这天下没有哪个男人不动心的。”
“是吗?”她怎么觉得南凉这位战神不会轻易动心呢?可偏巧,她就欣赏这样的人,太容易得到的,早些年她就看腻了。若是苏晏开初瞧不上她,但后来慢慢了解她之后动了心,那才能证明她是真有本事。
重拾书卷,叶筠轻轻倚靠在大引枕上,落在书卷上的目光,专注而认真。
——
永隆帝寿辰将近,宫中忙得不可开交,苏府也很忙,忙着分家。
年前各房各院都听了太夫人曲氏的话,先把老太太的百日孝守完,如今春年已过,是时候分家了。
一大早,太夫人就让婆子挨个儿去通知,把各房各院的主子请到了苏府议事厅。
苏家的议事厅,与宗祠一样重要,通常只会在族里有大事的时候才会开放,而且来的都是在宗族里占有一席之地的人,譬如各分支的族老,辈分低一些的,嫡出勉强能进来旁听,但都还不够格参与议事,庶出便连想都别想。而今日分家,议事厅大开,以前从来没进过议事厅的那几房庶出全都得了机会,一个个腰板挺直,鼻孔朝天,互相看不顺眼,进个门也弄得跟上战场似的。
不怪他们会如此做派,毕竟当了半辈子的庶出,从来只有被嫡出踩在脚下的份儿,如今好不容易要分家了,分了家,管你嫡庶,各过各的,全凭本事,所以唯一能在嫡出跟前挺直腰板的这一天,自然是卯足了劲儿要把前半辈子受的憋屈讨些回来。
太夫人坐在上头,淡淡地看着这一幕,各房之间的勾心斗角,那些年她就看够了,当下便觉得没什么稀奇的,要是这档子人互相之间谦让起来,那才让人大开眼界。
别人家的后宅如何,太夫人无从得知,不过苏府她却是一清二楚的,这就是个壳子好看内里腐朽的牢笼。
有人混得好,得爷宠,三五年混到贵妾的位置,底下出来的儿子勉强能跟着爷沾沾光,以后自己老了也有个倚靠;有人混得不如意,几十年无所出,要不就是生不出儿子,没底气儿,做什么都有人指摘,连下人都能欺负到头上,生出来的姐儿也因着姨娘的卑微身份而掉了身价。想出头,便只能自个儿去主母跟前巴结讨好献殷勤,把主母哄热乎了,下巴一点给你许一门看得过去的婚事你这辈子就算赢了。
当然,能得如意婚姻的前提得是你得对于主母而言有联姻价值,能为家族或者家族中的某个人的锦绣前程铺路,否则哪个主母放着那么多家务不操心来操心你一个无名无分的小庶出嫁得如何。
不过高门大院内的庶出姑娘也有好赖之分,有的只是出身不好,自己后天没少努力,撇开身份,那规矩仪态,相貌品性,与嫡出也没什么分别,这种级别的,主母们就高兴许给如意婚姻了,毕竟嫁过去那头也高兴,谁不乐意。
还有一种,是明知道自己出身不行还不肯努力只懂得怨天怨地怨姨娘的,主母可不是省油的灯,谁好谁赖,一眼就能看出来,你想嫁如意郎君?不好意思,先回去打盆水照照自个儿够不够格。
太夫人自嘲地笑笑,苏家越是被外人景仰称颂,就越能证明内里的肮脏腐朽,所有的争斗都关起门来进行,出了大门,个个儿都是世家教养,和睦得让人嫉妒。
“太夫人,各房各院都到齐了。”小孙氏站在一旁,低声提醒。
太夫人从那几房庶出身上拉回视线,望向一旁的苏晏和云初微。
苏晏身上的伤还未痊愈,本不该来的,但今日的场合过分重要,他这般身份,不照面的话难以服众。
太夫人清了清嗓子,早就在那些年的磨折中耗光了胆小和怯懦的她面对这么多人的目光,再不会觉得畏惧,神情坦荡荡的。
“年前老太太没了,官职在身的各位爷不得不停职回府丁忧,苏家现如今的情况,你们是知道的,开支过大,入不敷出。那些日子大奶奶已经在削减下人了,各房或多或少都有波及,我也明白,这么做,每个人心里都有些不痛快,你们要是舍不得了,等今儿分了家以后再把那些个丫鬟婆子给招回来就是。”
太姨娘以及底下的庶子庶媳面面相觑,这都归还卖身契遣出去的人了,哪里再去招得回来?
“那些人只是暂时离开苏家而已,除了个别情况特殊的,其余都被我安排去田庄帮忙了,为的就是等着分了家你们自行决定她们的去留。”
话音一落,众人看向太夫人的目光便有些意味深长了,该说这位新主母善解人意呢还是别有用心呢,连这等小事也提前算计好,想来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于是,众人恍然大悟。
太夫人不过是平素看起来柔柔弱弱些,事实上脑子也是不输老夫人的,往后就算是分了家,也不能轻易得罪她。
云初微悄悄抬眼看了看众人反应,满意地勾起唇角。当初小孙氏往外赶人的时候她就觉得不妥,于是私底下与太夫人商量把那些丫鬟婆子都给找回来,苏府用不着她们,田庄上可有一堆事儿呢,先把她们安排过去再说,起码对于她们中的一部分而言,饭碗又回来了,这年头为奴为婢挣几个钱不容易,没必要做得太绝。
果然,当初把那些人找回来是最正确的决定,今儿可不就派上用场了?既给被削了人的那几房行了方便,又给自家婆母捞得精明能干的名声,一举双得。
苏晏见云初微如此反应便知那些下人被留下来多半是她的主意,他轻轻笑了笑。
云初微感觉得到他眼睛里不经意露出来的赞赏之意,小脸微微地红了一下,其实这么做,并非觉得那些丫鬟婆子可怜,只是想给自己留条后路,她前世一个人独闯的时候小心谨慎惯了,死后竟然得重生,对她来说,生命来之不易,自然要抓住机会好好活下去,同时,她也不喜欢受制于人,能自己提前洞察到并安排好的事情,她绝对不会假手于人甚至是懒得去做。
“太好了!”某位太姨娘激动地道:“我身边那个小丫鬟,走的时候还哭哭啼啼的呢,说舍不得我,这下可好,分了家,又能把她找回来继续伺候我这老婆子了,只要我这老婆子有一口吃的,就绝对不会饿着她。”
这话说得实在,其他几房的人也跟着点头,一时间对太夫人添了几分好感,这位和老太太还是有分别的,起码做事不那么的绝,手段不那么的狠。
等众人消停下来,太夫人才接着说:“关于分家,我是这么安排的,嫡出这边因为年节要带着族人主祭,一应仪程都得这边操办,辛苦些,在分得的财产上便比庶出多一部分,除却嫡出多得的这部分,剩下来的,不管嫡庶,全都均分,至于每一房还未出嫁的女孩儿们,我就不把嫁妆单独给她们留下来了,毕竟人太多,要真细化下来也是项不小的功夫活儿。分家以后,女孩儿们出自哪一房,嫁妆就由哪房出,至于如何嫁,嫁给谁,也由各房自己操办。
另外,各房名下的铺子田庄等进项虽然再不归公中管,但祭田和永业田,族学以及宗祠等不能动的族产每年的开销,每一房都得按时按量把该出的份额交上来。”
这话说完,庶出那几房就小声议论起来,能得自己掌家的权利自然是欢喜的,可太夫人说了,嫡出比庶出多一部分财产,谁知道她所谓的“一部分”有多少,明面上听起来是均分,实际上还不是偏向嫡出了,几位太姨娘以及底下精明的媳妇儿们全都咬着牙,一脸不服的样子。
而他们下头还未出阁的女孩儿们则是心慌意乱,倘若不分家,那么婚事还能由主母给操办,毕竟主母是当家人,而现在这位更是圣上御封的太夫人,人脉广,有她出面,哪怕是庶出也能嫁得风光些。可一旦分了家,庶出就钉死了只能是庶出,就算上头的生母挂着个“当家人”的名声,那也是上不得台面的,身份决定了你能进哪个圈子,跟着生母分出去,将来她能给自己谋得什么样的如意郎君?还不是看着哪家凑活就给白白送过去了。那些有本事有才学的公子,她们怕是一辈子都够不着了。
绞着帕子的那几个女孩儿看向自家爹娘,只见爹娘为了财产不均的事一个个怒得脸红脖子粗,哪里有闲功夫顾及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