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这意思是明早要亲自来监督了。
萧太后捏着眉心,随她的便吧,只要能把这小祖宗的怒气给消除,便是豁出一个皇子去又何妨,更何况还是个成天上赶着作死的皇子,也是时候让他丢丢脸吃吃苦头了,否则太过顺风顺水,整个人都飘到天上找不着北了还。
内侍很快将文房四宝取来给赫连钰磨了墨,赫连钰余光瞥了叶筠一眼,见对方嘴角微有得色,他目光沉了沉,冷冷一笑,等着看,这一局,还没彻底分出胜负呢!
在所有人的注目下,赫连钰“诚心悔过”,将自己的罪行写在了纸上。
当然,他不可能承认是自己故意设了全套让叶筠把观音像打碎,更不可能承认那些流言都是他让人放出去的,只以“自己治下不严”寥寥数字一笔带过,至于其他的,全是按照皇太后给他定的罪写的,什么没尽到地主之谊,什么考虑不周险些牵连了长公主名誉,最重要的,是说明白长公主去他府上只是为了赔礼道歉,除此之外再没别的什么,更不存在谣言里所谓的“私情”。
从赫连缙的角度,能看到赫连钰的视线紧紧锁在“私情”二字上,看不出到底在想什么,不过,赫连钰如果后续还有对付叶筠的招,那就最好了,云初微临近预产期,不适合再与这个女人打交道,更不能让她再对苏晏上心,否则叶筠必然还会想法子对付云初微。
倒不是说云初微脑子不够聪明,相反,那样聪慧的女子,赫连缙的确不曾见到第二个,最主要是云初微极有可能与前世一样怀了龙凤胎,对她而言,生气动怒什么的,影响都会是怀一个的双份,甚至很危险。
所以最好的法子就是借赫连钰的手毁了叶筠,没机会接近苏晏,她就不会产生感情,如此,前世的那些争斗和悲剧就不会再来一次。
若是让赫连缙晓得叶筠此人连见都没见过苏晏就在臆想中将对方占为己有,他指定会黑着脸夸一句,“人才!”
赫连钰写完以后,内侍第一时间呈到萧太后跟前,萧太后看都没看,直接摆手,“拿下去给长公主过目。”
内侍又将赫连钰的罪己书呈到叶筠跟前,叶筠接过仔细看了看,虽然还是达不到她想要的效果,不过这点惩罚对于赫连钰来说也足够了,到底她对于南凉而言只是个外来人,不适合把事情闹得太过,否则后果可不是她一个小姑娘能承受得了的。
“长公主可觉得满意了?”萧太后问。
“就这么着吧!”叶筠将罪己书还给内侍,站起身,“既然此事已经解决,那么本公主便先告辞了,至于贤王,明日一早,本公主会亲自来看你们朝会。”
赫连钰盯着对方,眸子里雾霭沉沉,黑得彻底。
叶筠完全无视,脚步从容地走出慈宁宫。
第二日,她果然准时入宫听赫连钰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把那封罪己书从头到尾地念完。
百官面面相觑,虽然不是很懂这到底是闹得哪一出,不过从贤王的罪己书内容来看,根本是在表达自己身为亲王,因为疏忽大意而怠慢了北燕来使嘛,这种事也架得住写封罪己书?为君者的心思,果然是他们再混几辈子都摸不透的。
于是一个个竖直耳朵从头听到尾。
叶筠自然注意到了百官没有反应的反应,心中暗恨,果然如此,亲王是他们家的亲王,就算犯了错,这些靠着朝廷过活的老家伙也只会嘴上说着“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实际上心里护得跟犊子似的。
不过么,没关系,大臣们不想表现出反应让赫连钰丢丑,她有的是办法。
赫连钰在念罪己书的过程中就发现了,百官对于此事的反应很冷淡,就好像这只是一件无关痛痒的小事,甚至觉得他有些小题大做。
他心中得意,也越发的愉悦起来,等念完了,挑眉望着叶筠,“本王的罪己书已经念完了,不知长公主可满意了?”
“满意,相当满意。”叶筠抚掌,勾起唇角,“既然这封罪己书是为给本公主赔罪用的,那么本公主便拿走了。”
说完,从赫连钰手中抽出罪己书,头也不回地出了宫。
赫连钰一直以为叶筠再能闹腾也不过是个小姑娘,关键时刻翻不起什么风浪来,可他万万没想到,念完罪己书仅仅过了一夜的时间,那封罪己书的内容就被印刷出上千份,从驿馆一直往外扩散,贴了将近大半个京城。
赫连钰一觉醒来,就被告知一夜之间“名扬天下”,他当时还有些懵,等晓得了真相,怒得直接打碎了平时最珍爱的琉璃插屏。
这下,就算是萧太后和永隆帝出面都挽不回这个孽障的名声了。
那些“罪己书”的确是叶筠让人连夜去印刷的,古代是活字印刷术,速度再快,一夜的时间也没办法印出这么多来,所以严格算来,叶筠让人印刷的只有几百份,剩下的,全是赫连缙暗中推波助澜,让自己的人找人连夜赶工弄出来的,为的,就是彻底把这件事情闹大,一则先坏了赫连钰的名声,二则,帮叶筠把仇恨值拉满。
赫连钰如此要脸的一个人,在知道自己的脸被一个女人给弄丢了之后,第一反应肯定不会是杀上门去,他这个人城府深,愤怒只会是一时,尔后必然冷静下来重新想法子扳回这一局。
所以,赫连钰报复叶筠,必将是在所难免的。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虽然这里面的“渔翁”是云初微,不过赫连缙看在往日恩情的份上,很乐意为她搭这个桥,就当是送这丫头一份礼物好了。
——
外面的动静闹得这么大,云初微即便是躲在府里不出去,也从丫鬟们的嘴里听了个七七八八,合着叶筠刚来就与赫连钰搅到一起去了?倒是与前世有很大的偏差,不过这也合了云初微的心意,只要那个女人见不到九爷,那么不管她有什么招,都不好使。
“罪己书”事件,赫连钰的确是牵连颇深,可谓是一夕之间门前冷落鞍马稀,门客们走的走,散的散,贤王府彻底清静下来。
若非有卖身契的束缚,下人们也很想卷铺盖走人,跟了这样一个主子,出去一趟都得乔装打扮得爹娘不认,否则指定收获满身的唾沫星子和一耳朵骂人的话。
除了一个被迫不离不弃的陆幼萱,以及用陆家的钱正在培训的那批暗卫,其余的人,全都与贤王府离心了,一个个都在盼着主子一声令下让他们滚蛋。
赫连钰前世就是个不要脸的,今生道行更深,这么点事儿,还不至于让他一病不起,只是头一天心情不好,在陆幼萱身上狠狠发泄了几回之后就冷静下来了,叶筠让他栽了这么大个跟头,他当然不会任由对方逍遥快活,于是这几天都在筹谋策划想法子。
——
叶筠第一次见到苏晏,是在永隆帝寿辰的前一天早上,她带着丫鬟出来买点女儿家用的东西,天色很早,薄雾朦胧,那个男人打马走过街头,轻袍缓带,容颜在那层薄雾中完美得不真实,街道上的青石板被前夜的春雨冲刷得很干净,马蹄踏在青石板上,清脆而响亮,每一声都好像往她心尖上踩过。
十四年从未动过情的长公主在这一刻心跳异常的快。
直到旁边有人惊呼,她才回过神来。
“快看,是国公爷,听说他受伤了,也不知好没好。”
“能骑马出门,想来是大好了。”
“谢天谢地,佛祖保佑,以后可别再受伤了,这娃子从小就命苦,怎么长大了还这么苦啊!”
国公爷?
叶筠猛地瞪大了眼,那人却早已消失在街角。
南凉只有一个国公爷,苏晏。
他是苏晏!
叶筠心中小小的窃喜了一下,这是她选中的人,难怪云静姝说他姿容绝世,是南凉女子难以抵挡的“意外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