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多愤怒于这个社会的不公和冤情。
尽管那时候,大家都年轻,而殷时修在即便年轻的岁月里也是过人的理性和成熟。
他沉默寡言,他对很多人事物都很冷淡。
可武荣向他诉说着心中那些种种理想抱负时,那满腔的热血是真的!是热的!
经年后,他们还是两张椅子一张桌子面对面的坐着。
然而话题的中心不再是所谓的热血抱负,而是最让人感到心冷的“利益”二字。
武荣抿了抿唇,他自知自己的私欲不可能在殷时修这里得到认同。
但他依旧想说一点……
大概此时此刻,不仅是殷时修,他自己的心里也是忍不住的产生唏嘘。
“是……现在的我,比不上那时的我。”
武荣坦诚。
这份坦诚让殷时修无语。
“时修,我并不想做任何会伤害到你以及你家人的事情。”
武荣依旧坦诚。
只是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武荣的坦诚只是让殷时修更加恶心。
“你以为施总会送苏先生回去是因为你的胁迫?其实不然,是我对施总说,务必要留苏先生一条命。”
殷时修静静的看着武荣。
到了这种时候,他还要在自己面前邀功……
“哈哈哈!”
“你笑什么?”
武荣见殷时修突然大笑出声,不由问了句。
“施盛德从来没想过要苏成济活。”
殷时修眸子一冷。
武荣眸子眯了一下,而一旁的施盛德兀自深吸了一口气。
“苏成济活下来,就是个后患,施盛德是有毛病么?给自己留这么大个后患?”
殷时修反问武荣,唇微微一扬,
“可偏偏,施盛德没想到我到这种地步还能理智思考,步步为营,他没想到明明他握着苏成济的命,到了最后却像是我拥有无数筹码一般。”
“……”
殷时修说这话时,那略显得意的嘲讽的视线轻飘飘的落到了施盛德身上,
“施总,我说的对吗?”
施盛德整张脸都冷了下来。
殷时修这会儿慢慢把视线幽幽的移到了面前武荣的身上,见武荣的脸色也不那么好看,唇角勾起的弧度不由更大一些,
“武荣,你不需要在我面前邀功。因为你就算是邀功,我也不会对你有半点感激,也不会妥协于你的任何条件。”
殷时修肩膀一耸。
武荣僵硬的神情不自然的动了一下,而后轻笑道,
“你连我的条件都不听一下,就这么果决的下了决定,这样好吗?”
殷时修下巴微抬,悠悠道,
“你手中的筹码无非就是白思东的命。”
“对,目前我手上的筹码只有白思东的命,怎么?你觉得白思东这个筹码不够份量?”
“怎么会?我太太的小舅,白总理的小儿子,北京刑警大队的队长,只是我觉得这个筹码未免太重了。”
“……”
“重到我觉得武荣你……承担不起。”
殷时修这话说的依旧淡然的不行。
施盛德在一旁默默的攥紧了拳头,他的一双眼死死的盯着殷时修,只想从这男人脸上看出一丝慌张和不安!
殷时修自始至终的这份泰然,让风光得意了一辈子的施盛德,内心是无比的挫败!
武荣抿了抿唇,浅浅的吸了一口气,而后瞥向殷时修,神情里已然夹杂了一丝不耐和蕴怒!
“至于武厅长即将开出的条件,我想,也不是那么难猜。”
殷时修眉头又是一扬,那仿佛把他人所有心思都已经看透的神情实在是让人火大!
“盛德集团贩毒走私案早已经被舆。论推到了整个社会的风口浪尖上……篓子捅的这么大,总得有一个人来收拾吧?”
“……”
“让我承认自己才是走私贩毒的罪人,承担陷害盛德集团的罪名……”
“……”
“北京检查站应该是已经有作为我贩毒走私的证据。接下来只要我自首坦白,警方就可以以此结案。”
“施盛德的罪名可以洗脱,盛德集团遭受的重创也会在时间的流逝中被慢慢抚平。”
“不日,施盛德甚至可以和武荣你一起……重操旧业。”
“我说的,对吗?武厅长?”
殷时修轻笑着问道。
他眼里看淡一切的释然,不惧一切的泰然,着实让武荣心下也打起了鼓。
“对。”
武荣应下。
“只要你肯承担罪名,我保证你的家人都会平安,我说过,我本就没有做任何要伤害你以及你家人的打算。”
“只是无奈,你想烧施家的这把火,已经烧到了我身上。”
“动物都有自保的可能,更别说是人了。”
殷时修冷笑,
“自保……武荣,施盛德,你们看不起正道上的人,在你们眼里,正道上的人就是虚伪的,故作冠冕堂皇的……”
“其实不然,总是把话说的冠冕堂皇的人,是你们。”
殷时修的嘴角有淤青,之前被殴打过的身体部位也在隐隐作痛。
“到了这种时候,时修,你就不要固执下去,你也不过就是个商人。”
武荣见殷时修的表情没有半点松动,眼里的焦急和烦躁多了一分,
“你是个了不起的商人,怎么做才能让自己的权利得到最大化,又怎么做才能让自己的损失最小化,这些你定然不需要我来教!”
“……”
“配合我,我可以向你保证,白思东还有你所有的家人都不会——”
“你说的话,你觉得我还会再信?”
“难道你想让白思东就这么死在你的固执里?!”
“我殷时修是个人,不是神,我救不了谁的命。”
“……”
“白思东如果死了,那是死在你和施盛德的手上,是死在他的工作岗位上,不是死在我的固执里。”
殷时修平静道。
武荣想对殷时修的心理施压,想让殷时修有负罪感,想让殷时修大义凛然的配合着承担罪名。
然而殷时修着实是把一切看得太透,包括这之后可能会承担的严重后果。
“你要给我扣这么大顶帽子,实在是太看得起我殷时修了。”
“那苏成济呢!既然你救不了谁的命!又为什么为了苏成济来这!”
武荣把桌子一拍!
殷时修轻轻摇了摇头,叹息一声,
“你们觉得……我难道是救了苏成济的命?”
“……”
这话听得在场人都是一愣。
殷时修眸子沉下,
“我不是救了苏成济的命,我只是拿自己的命来换苏成济的命,只是把苏成济可能承担的死亡风险转移到了我身上。”
“……”
“可殷时修只有一条命,而你和施盛德又绝非大发慈悲之人,又怎么会好心的让我这一条命去换苏成济和白思东的两条命?”
“……”
“我是个商人,我比谁都更懂等价交换原则。”
殷时修的话说的让武荣此刻几乎是咬牙切齿了起来。
这时,他倒是隐约明白为什么刚才进来的时候看到施盛德的表情那么难看。
明明事情应该是按照计划顺利进行着,为什么心里却如此憋闷。
施盛德之前感受到的那股子压迫感,此刻武荣也是切实的感受了一回。
武荣这眸子一狠,瞬时就泛出了嗜血的光,
“殷时修,你别不知好歹!我好话说尽!我不是没有给你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