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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十五年来,昼夜不停的在心里反复对他们母子说的便是这一句话。
  太多的对不起,太多的亏欠,所以他不能让好不容易找到的转机这样白白失去……
  若是陆萍不在了,这么多年他所做的一切就都没了意义。
  “我去给你拿枪。”
  武耀说着就转身往外走。
  白思东眉头皱起,正打算拦武耀的时候,白思东的余光里慢慢出现了让他整颗心都跳到嗓子眼的一幕——
  就在落地窗的窗帘后头,苏小萌悄无声息的走了出来,她的手上正是方才踢过了头的枪。
  她举着枪,利于武荣的身后,枪举起来,那枪管离武荣甚至连一米都不到。
  这个距离……
  就是射击能力再差的人,也不会打偏!
  白思东知道小萌之前在陆萍家,可是从进来到现在,他也没察觉到小萌的身影。
  她要么已经想办法离开了陆萍家,要么就是躲在了卧室和洗手间里。
  白思东是这样的判断,总之不在客厅里,他就放心了。
  谁能料到……?!
  ……不对,有人料到了。
  白思东强自镇定下来,在极短的时间里,目光瞥了眼一旁的武煜。
  他那一脚做的判断如此的迅速,并不单单只是让枪落不到武荣的手里,也不是因为惊慌而把枪踢过了头。
  而是因为……
  武煜知道那厚重的落地窗窗帘后面有人。
  那人便是苏小萌。
  能看到苏小萌的人,自然不只是白思东,还有武煜和武耀。
  武煜面色平静,一点波澜不起。
  武耀心下大惊,却强自忍住了,竟是继续往门外走。
  十五年前,武耀就是极其出色的刑警,当初之所以能让武耀代替武荣去执行卧底任务,也是因为这人良好的警察素质和极佳的应变能力。
  这么一对比,倒是白思东显得最为不淡定。
  他自然是不淡定的……
  苏小萌和武荣是什么关系?
  那是真正的仇人!杀夫之仇!
  有几个人能在杀夫仇人面前,忍住自己报仇的冲动?
  尤其眼下这情势,更是给苏小萌提供了太多开枪的理由和借口。
  这一枪,若是开了,对现下的情势转变得多有利?
  可这一枪,若是开了,他这外甥女……接下来的人生,还能平静么?
  想要杀人和真的杀人是完全两件事。
  仇恨着一个人,想要一个人在这个世上消失,和亲手让这个人从世上消失……
  是不一样的。
  白思东四十多岁,看过了太多太多这样的例子。
  多少人为了报仇让自己成了杀人犯?多少人以为报了仇就能痛快,却半生都不能安稳入睡。
  其实这是个非常矛盾的命题。
  为何杀了自己的仇人,还会睡不安稳,还会难以平静?
  明明报仇才是最大快人心的事!
  眼前的人杀了自己的亲人,然后自己再杀了他,这是多么理所当然的事情?
  可事实上却并不是这样……
  这世上大多的人,都是敬畏着生命的,正是因为敬畏生命,才会对有人剥夺了他人的生命而感到悲愤!
  而当自己剥夺了别人的生命……
  哪怕是在自己看来,仿佛是理所当然的剥夺,那种心情,那种心理,都是一种煎熬。
  所以,才会有法律。
  所以,从人类进入文明社会后,便开始禁止私仇私报。
  小萌……
  不能开枪,小舅有办法,小舅见过无数这样的场面,小舅能处理的好这件事。
  武荣,会被逮捕归案……
  白思东想要用眼神把想说的话传递给苏小萌,然而苏小萌的目光从头到尾就没有落在他身上,只是紧紧的盯着武荣的后背。
  从武荣的后脑勺,肩胛,脊背,腰杆……
  这目光仿佛就是在寻找一个射击点……像是在思量着从哪里下手比较好。
  没有人敢轻举妄动,此时,一旦暴露了苏小萌,接下来会发生的事,谁也不敢想……
  也许武荣没的逃了,但只怕他手里的这把小刀会深深的插进陆萍的颈子里。
  白思东此时是真的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他忙对武荣道,
  “如果你现在收手,警方也会酌情考虑你的态度,武荣,让事情发展到这样一个你死我活的地步,没有必要不是吗?”
  “白局长,你可真的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武荣冷哼着,
  “你们背地里勾结了谁,做了什么勾当,我到现在都还没有理清楚。”
  “想来你白思东的手段也真是多的让我刮目相看。”
  “武荣,你是真的一点忏悔之意都没有吗?”
  白思东有些着急了,看着武荣,此时头都大了,他觉得苏小萌的耐心在一点点的被消磨。
  “忏悔什么?”
  武荣扯了下嘴角,似是觉得白思东这话问的很是好笑。
  “那些被你害死的人!就因为你的一己之私,就被你害死的人!你对他们就没有一点忏悔?!”
  “你是指谁?”
  武荣又笑,“这个十五年前明明就已经死掉,如今又死而复生的武耀?”
  “他隐姓埋名十五年,不就是为了今天?我为什么要忏悔?”
  “哦,还有那个殷时修,想来白思东你是早就知道是我弄死了他?”
  “……”
  白思东听了这话,心一惊,顿时惊觉自己有些着急的同时,竟是将谈判的方向转向了一个更不利的方向。
  这个不利指的是对苏小萌的不利……
  “说到殷时修,我不得不承认,我武荣这一辈子认识那么多人,他的确是我为数不多打心底里佩服的人。”
  “只可惜,这人心思太过缜密,若不是他无意踩到了我的雷点,把我推到了一个太过危险的境地,我也不会对他痛下杀手,把他炸了个尸骨无存,哈哈!”
  武荣大笑着。
  “武荣,你别说了!”
  白思东真的是急了。
  武荣觉得白思东这话倒是说的真新鲜,
  “别说了?你不就是想让承认自己做的种种么?”
  大概所有的犯人到了这种时候,心里都会产生一种逆反心里。
  你越是不让我说,我便越是不想如你意,我便偏要说上一说。
  武荣微微勾起唇,
  “如果我今天死在了这里,回想我这一生,觉得自己做的最了不起的事情,还是让殷时修这样精明的人也入了套。”
  “说句实话,殷时修死的时候,我这心里,的确是够五味杂陈的,有点难过,毕竟这世上像殷时修这样聪明的人还是很少的。”
  “有点可惜,光是殷时修这个名字,就足以撑起我的身份地位,还有点……”
  武荣眉头拢着,笑道,
  “还有点成就感,大概这就是男人天生的劣根性,哪怕是自己的亲兄弟,也想要对方比自己弱,希望对方臣服在自己脚下。”
  “武耀是这样,殷时修是这样,我也是这样……”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谈什么忏悔不忏悔的?谁不是用尽了心计在这世上竞争生存?”
  “他殷时修就敢说自己这一辈子没为了自己的利益做过什么对不起旁人的事?”
  “他武耀不也是为了夺回自己的名字和社会身份做了十五年的乌龟,让自己的妻子当了*,让自己的儿子没了父亲?”
  “还有你,白思东……”
  武荣眸子危险的眯起,眸子里头的深意让人浑身不舒服,他喃喃,
  “若你不是白丰茂的儿子,你觉得就凭你,能爬到现在这个位——”
  “不要!”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