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芳泽将怀化将军扶起来,对上后面叶澄的视线,几乎是迫切地打量他。
黑了很多,也瘦了,好在看上去没受什么伤。
叶澄冲他轻佻地眨眨眼,季芳泽才反应过来,轻咳一声,将圣旨取了出来。
怀化将军还有点担心季芳泽会控制不住,毕竟他还记得,这位皇长子殿下在虎啸关,半点皇子的威严都不顾,恨不得粘在叶澄身上昭告天下。但其实没有。除了刚开始有点忍不住看叶澄,季芳泽后面一直都表现地很好。
他甚至亲自为怀化将军牵马,态度虽不多热络,却极为郑重,将身后一众将士感动地眼泪汪汪。
众人列队进城。
今日城内早就知是迎大胜的北疆将士进京,早早便洒扫准备,禁军在路上开道,维持秩序。街道两侧,还有楼阁上,都是等待看北疆将士的百姓。这一仗打得太久,纵然京中未遭战乱,但也同样人心惶惶。现在终于胜了!无论男女老少,都聚在街头,热情洋溢地等待着国家的功臣。
随着马蹄声整齐地响起,长长的列队开始进城,城内立刻响起了欢呼。那欢呼声太高,宛如浪潮,一阵高过一阵,整个城池都沉浸在喜悦当中。花枝,手帕,果子,这些东西不断被人丢进行伍,宛如一场盛大的香雨。
队伍中的将士人人昂首挺胸,纵然有人被枣子砸了脑袋,也没人生气,还有活泼跳脱一些的将士,甚至伸手去接那些花枝香囊,对着街边的年轻小娘子摆手吹哨。
这一刻,就算最严厉的长官,最严慎的文臣,也未有人呵斥阻止,反而脸上皆是笑意。
保家卫国,最风光得意的,不过就是这一刻!
为了表示对将士们的尊重欢迎,文臣们亦未坐车,就连季芳泽也骑了一匹马,在重重保护的列队之中,和怀化将军并行。叶澄等人充当护卫,围在周围。
两人仅错开半个马身,都看着前方,全程没有眉来眼去,宛然装作是两个正经人的模样。这实在让怀化将军松了一口气。
“叶家琢玉郎!”
欢呼叫嚷之中,叶澄突然听见这高声的一句,下意识抬头看过去,然后接住了丢到眼前的一枝花。
那是一朵牡丹,花似皇冠,浅黄灿然,宛如细雕软玉,花瓣上尚有水珠,极为动人。这是一朵珍贵的“姚黄”!
竟有人舍得把这样的花剪下来,轻易地在街边抛出去吗?
叶澄愣了一下,便顺着花枝抛来的方向看过去。
阁楼上站着一个年轻的贵族女子。那女孩子似乎没想到叶澄真的会抬头看,和叶澄对视,瞬间红了脸,却没躲避,而是大大方方地对着叶澄福了一礼。
季芳泽自然也注意到了这一幕,他握着马缰的手紧了紧,冷笑了一声。
叶澄接住花枝,是下意识的反应,现在听到季芳泽冷笑,更是下意识打了个冷颤儿。众目睽睽之下,叶澄从马上起身,抓着马鞍,往前倾了半身,将那朵姚黄插在了季芳泽冠间。
叶澄动作太快,谁也没反应过来,他已经若无其事地坐回去了。但那朵花就留在季芳泽发间,成为了明晃晃的证据,证明刚刚他们没有看花眼!这片街道的喧嚣欢呼,都陡然降低了很多。
不清楚他俩关系的文官武将看到这一幕,宛如见鬼,季芳泽身周的护卫甚至按住了腰间的刀柄!
季芳泽就好像完全没发现这件事似得,依然稳稳地驾着马前进,只不过刚刚周身的冷气和不快,已经消失地无影无踪。如果仔细看的话,他的嘴角还上弯了一些。
皇子都没说什么,整个队伍便继续前进。叶澄回过身,笑着朝那个女孩子挥了挥手,便驾着马跟上去了。
只是随后,气氛便古怪起来。
季芳泽实在长得太好,纵然发间插了这么一大朵黄色牡丹,也不显怪异扭曲,反而映得一张脸格外妖孽,叫无数大姑娘小媳妇红了脸。
但问题是,你是个皇子啊!这么正式的场合!插着朵牡丹花招摇过市!难道就不觉得不妥吗?!
周围的文臣武将在内心大声尖叫。
季芳泽一点也不觉得不妥。
他就这么插着那朵牡丹花,在满京人士的围观下一路穿过所有街道,一直到进宫赴宴,都没往下摘。
皇帝早已在行宫内外备下了酒宴,普通士兵被迎入行宫外的驻扎地,将领们便进宫赴宴。
皇帝和众将领执手相看泪眼,君臣相合了一番之后,立刻就注意到了季芳泽发间那朵牡丹。他都不必问这花是哪儿来的,已经沉下脸:“把花摘了!像什么样子!”
满朝文武内心附和:对啊!像什么样子!就给了你一朵花,还是从别人那里拿来的,要不要笑成这样子啊!
就算是钢铁直男,也从这一番变故中,察觉到了某种微妙的气息。
要不是叶澄今天才作为功臣回来,非得有一百个大臣站起来参他不可!
季芳泽也没和皇帝顶着来,他摘下那朵花,叫来一个内侍,叮嘱他找个小点的花瓶,将这枝花养起来。
虽然气氛有点微妙,但在这样大喜的日子里,也没人要扫兴,大家入了席,欢欢喜喜地推杯换盏,你来我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