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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嘉佳乖巧点头,端起桌上的托盘,婢女般奉到她跟前:“恩人,东西带了吗?”
  周菡萏瞥了眼上面的辣翅薯条,摘下书包,拍了拍:“能不带吗?”
  齐嘉佳一副恨不能对她三叩九拜的夸张架势:“太好了,恩人!”
  两个女孩对面坐下。
  周菡萏翻出一沓讲义:“都在这。”
  齐嘉佳两眼一翻:“这么多?”
  周菡萏:“你以为呢。”
  “我们老师是禽兽吗,这些就是抄也把我抄死啊,”齐嘉佳瘫到桌上,一脸生无可恋:“你是怎么写完的,你好变态。”
  周菡萏撕开小袋番茄酱:“在家没事做,就写作业了。”
  齐嘉佳翻看着讲义,无从下手:“哪个比较好抄。”
  周菡萏捡了根薯条:“数学。”
  齐嘉佳把数学卷子盖下去,“一会吴恙也来,数学我让他负责了。”
  周菡萏皱眉:“为什么不抄我的?”
  齐嘉佳挠挠头:“你数学没吴恙好啊。”
  周菡萏:“……”
  齐嘉佳:“怎么?”
  周菡萏不再作声,假期作业,她最花心思的就是数学,字迹娟秀工整,每道题都反复检查验算。因为她知道林老师会看见。
  她怕齐嘉佳嗅出什么,又说:“随你吧,我怕吴恙那鬼画符字你看不懂。”
  一边别开脸小口嚼手里的薯条。
  “说谁鬼画符呢!”身后上方,跑过一道清越声线。
  周菡萏回眸,是瘦得跟竹竿似的吴恙,他可能刚踢完球,脸颊通红,寸头淋漓,只在球衣外面套了件兜帽衫,下面露出来的嶙峋小腿比女人还细直。
  齐嘉佳立马狗腿起身:“恩人二号,您终于来了。”
  吴恙把背包甩到身前,喘着粗气从里面扯出一叠试卷,不同于周菡萏那沓讲义的整洁不见折角,它们已经皱巴巴的,卷面上的字龙飞凤舞。
  他直接拿起可乐,揭开盖子,灌了一大口,才嗝了口气说:“数学都在这。”
  齐嘉佳笑嘻嘻地接过去,摁了两下笔,埋头写起来。
  周菡萏瞥了眼吴恙:“你刚踢完球?”
  “根本没踢成,”他恼恨地冲齐嘉佳扬扬下巴:“接到她电话就回家送作业来了。”
  疾书的齐嘉佳笔尖一顿。
  周菡萏意味深长地应了一声:“哦——”
  紧接着,她在桌肚里被踹了一下,自然来自齐嘉佳。
  吴恙捡起托盘里的蛋挞,蹙了蹙眉,又放下,问周菡萏:“你也是来……?”
  周菡萏点头,一切尽在不言中。
  吴恙倾身凑去齐嘉佳面前:“你多少没写啊。”
  齐嘉佳手又停下:“一个字都没写。”
  吴恙:“……全班我最服你。”
  齐嘉佳:“应该的,”她转着笔,挑挑眉,洋洋得意:“毕竟有你俩啊,左军师右护法。”
  吴恙叹气:“后天都考试了。”
  齐嘉佳:“怕什么。”
  吴恙:“你起码也好好学几天啊,现在成绩准备考哪去啊。”
  齐嘉佳努努嘴:“反正不跟你考一块去。我爸说随便我,考不上国内的,就出国念书。”
  吴恙眼神黯了黯,出口的话却伪作轻松:“哦,爱去哪去哪。”
  气氛一时沉闷,如没深水,叫人透不上气。
  周菡萏小心地蘸着番茄酱,吐息都放轻。
  吴恙什么也没吃,只又喝了几口可乐,而后问周菡萏:“你打算考哪啊。”
  周菡萏愣住,一会才答:“能考什么学校就去什么学校呗。”
  吴恙撇嘴:“总得有个实实在在的目标吧,下学习要贴教室墙上的。”
  周菡萏说:“我想考省大。”
  吴恙紧追不舍回:“那我也考省大,以后我俩多照应。”
  还在唰唰抄题的齐嘉佳停下笔,偏了偏头,垂眼讥诮道:“吴恙你别吧,我家小荷花并不想照应你。”
  “那我照应她,不一样吗?”吴恙梗起了脖子。
  周菡萏突然不知如何自处,夹在中间,动弹不得。
  齐嘉佳突地抬眼瞪他:“你真的很幼稚无聊。”
  吴恙:“你就不幼稚无聊?”
  齐嘉佳声调尖锐起来:“我比你好多了!”
  吴恙冷哼,言语间已咬牙忿忿:“你好……是,你齐嘉佳最好,你那么好还要别人赶趟给你送作业抄!”
  “不抄就是了!”齐嘉佳脸涨得通红,一边站起来把自己试卷胡乱往包里揣:“稀罕你作业了!字丑成那样!抄得我都要提前得高度近视散光老花眼!”
  说着,眼底噙满了泪花。
  周菡萏也急忙起身,握住她胳膊劝她坐回去。
  但齐嘉佳犟得跟牛一样,她泪如碎珠,一把甩开朋友,提着包哐当哐当跑了。
  而吴恙像被钉椅子上,唇线紧抿,面色阴沉。
  周边人都好奇地望这瞧,只觉新鲜,但也不明所以。
  周菡萏僵在原处,眼见齐嘉佳已经抹着泪推门出去。
  她焦急地催促吴恙:“你去追她啊!”
  吴恙撑住鼻子,神色似霾,不动如山。
  “去啊!”
  吴恙忽的鲠住,继而目光如烧,愤愤不平:“你说我追她多久了!从高一追到高三!老子他妈选文科都是为了她!”
  周菡萏:“……”她又好声软语劝:“你见过她对别人说这种话?你非得气她干嘛呢?”
  吴恙眼圈也红了,那是怒与怨渲染的颜色:“到底谁先气谁啊!”
  周菡萏心口燃起无名火,索性也收拾起自己的东西:“随便你。”
  突地,她看见桌上有只粉色的樱花纹笔袋。是齐嘉佳落下的,她走得太急,忘了带上。
  周菡萏把那笔袋拉链拉好,隔空递过去:“你快去拿给她!高三才过去一个月,又不是没机会,她本来就不喜欢学习的一个人,也要时间去接受适应,你这么着急激她干什么呀。”
  吴恙手搁在桌上,纹丝不动,似尊雕像。须臾,他刷一下起身,抓上笔袋,撑桌跳出座位,头也不回朝店外奔去。
  周菡萏松了口气,坐回椅子。
  窗外融融,四周喧嚣。大家自顾自吃着,交谈微笑。
  万物复原,唯有餐盘里的食物七零八落,像是方才所有戏幕的残影。
  ——
  翌日,明艳许久的好天气突地变了脸,淅淅沥沥落下雨来。
  湿气延绵,空气微凉,世间似乎都覆上了一面迷蒙沧桑的窗纱。
  来到校门口,周菡萏刻意放慢蹬脚踏的力度,让自行车慢下来。她视线四处逡巡,找着那辆白车,渴望再度偶遇。
  尽管一无所获。可在走进教学楼、脱下雨衣的那一刻,她的心无比昂扬,仿佛一个氢气球,放去了天上。
  又可以见到林老师啦。
  老班已经提前来到教室,高坐讲桌后,镇着阶下人,防止自己学生一大早就来进行什么不可见人的勾当。
  周菡萏把回到座位,同桌面前已经摊着政治书,在默背早读。
  “你来得好早。”她坐下去,也把书取出来。
  张芸虚动的唇停下:“在家还不如来学校。”
  周菡萏笑笑,问:“假期去哪玩了吗?”
  张芸回:“根本没空出去。”
  周菡萏翻开诗文书:“复习么?”
  张芸点了点头。
  周菡萏忍不住在心里感叹,果真是比你优秀的人,还比你更勤奋。
  思及此,她把书撑高,躲在后面小幅度扭脸,偷望齐嘉佳的座位方向。
  那里空空如也,周菡萏不免有些担忧。
  快到早读铃响,齐嘉佳才踩点进班,后背挨了班主任几记眼刀,她也不以为意。
  等她坐定,周菡萏回头,眼神询问她状况,她回了个“没——事——”的口型,她才
  放下心来。
  接着作手刀剜脖子状威胁:下次再这样我真要宰你了。
  齐嘉佳调皮地吐了下舌尖,笑容灿烂。
  上午三四节是数学课,林老师并未提早来班里。
  眼保健操配乐在回荡,周菡萏心里惦记着,悄悄眯开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