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二姐摇了摇头:“奚老太爷虽然是个急性子,却也是个明事理的,自是不会与我这种小女子多为难,爷不用担心。”
奚爷轻抚着她的小脸,心里也说不出来是个什么滋味,眼前这本是他该好好守护的人,如今这般却是力不从心。
梅二姐似是看出了他心中所想,轻轻拉过了他的手,无形安慰着:“我没有爷想像中的脆弱,若真是那般脆弱的人,也配不上爷。”
“可我也没有你想的那么好。”奚爷拧着眉,堂堂太师之女,为何会对他死心塌地,他又何德何能?
“只要对我来说刚刚好,那便是最好。”
这句话仔细一品,让奚爷不由失笑,是啊,什么才是最好的呢?人外有人,山外有山,而对于两个人来说,一切刚刚好,那便已经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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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来的当天,周四姐倒也安份,一直没有过来露面。
那日,她借着送甜点为由,去给老太爷请安,又假装不经意的提及了梅二姐与奚爷的事儿。
老太爷听罢,果真勃然大怒,周四姐一副柔柔弱弱的模样,悄悄红了眼睛。
那奚老太爷原本也是真想好好给梅二姐一点颜色瞧瞧,想着是什么下作的狐媚子,可谁想不但不下作,那一副坦荡傲骨,让老太爷都忘了怎么发难。
回头一想,雷声是大,雨点就意思下了几滴,连地儿都没淋湿。辗转反侧了两晚上,着实有点对不住周家四姐儿。
但那姓梅的丫头也说了,会很快离开,于是老太爷次日一大早便起了榻,去了那滑头孙院内了解一下实情,结果院内的老嬷嬷说奚爷一大早便带着梅二姐乘马车出门了。
这趟出行得十分低调,马车也没平日奚爷坐在那般豪华,行驶了半个时辰,停了在城中一个后巷子里。
奚爷率先下了马车,随后扶过后边跟着下马车的梅二姐,梅二姐斗笠素纱遮面,不得见真容。
奚爷牵着她的手,嘱咐着:“小心点,别摔着了。”
“嗯。”梅二姐并不知奚爷要做什么,只是跟着奚爷从后门而入,护院远远瞧见奚爷,冷峻带着杀气的脸一下子热情了许多。
小跑上前迎上奚爷,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奚爷,这边请。”
奚爷平时不怎么过来玩儿,就是偶尔来,身边从都只带着一个小厮,这次身边多了一个身表妙妙曼的女郎,着实让人好奇,却又不敢多瞧。
奚爷径自牵着梅二姐从后院的楼梯直接进了场子二楼走廊。
这里十分吵闹,客源熙熙攘攘,梅二姐养在深闺,自是没有见过这番情景,不安的往奚爷身边靠了靠。
“爷,他们十几人十几人围一桌,情绪激烈的是在做甚?”
奚爷伏在她的耳畔低声道:“这里是城内最大的赌场,这些人都是赌徒。”
梅二姐心儿一颤,她竟是来了赌场!在她的印象中,赌场是个极污秽不堪之地,还使人玩物丧志。
之前雪哥儿便是沉迷赌博,差点被爹爹拿木棍给打死,这两年是好些了,但也没有戒掉,亏得苏小娘瞒得严实。
“爷,你带我来这儿做甚?”
奚爷往下边瞧了瞧,道:“左边最里面那一桌,有个穿青色长衫绣金线褙子的青年,瞧见了么?”
顺着奚爷指的方向,梅二姐一眼便看到了那人,于是点了点头:“他是何故?”
奚爷冷笑了声:“那便是周家大郎,周笠。大约是半个月前,赌场的安老板差人过来报了声信,问家中是不是遭了贼?
我先前寻思着是庄子里有手脚不干净的,顺了些物件儿出去,不打眼所以没注意。便悄悄让管家清点了一番,却是没少东西。
又过了两日,安老板送了些价值不菲的物件儿回来,我瞧了瞧,那确实是我庄内的东西,确切的说,是当日祖父清点送去周家的聘礼。”
梅二姐狠抽了口气:“这周家怎的这般德行?”
奚爷:“所幸,我便不动声色,悄悄派了人去周家打听一些情况,花了些小钱,才得知这周家大郎嗜赌成性,几乎将家底都输得一干二净,还动了官家的银子,周副使想瞒天过海的补了这缺口,才上门去找了贞姨娘来山庄提了这门亲事。
我们奚家送去的聘礼,好些是填了帐目上的缺口,余下的被这周家大郎在赌场挥霍一空。今儿输光最后的底,周家大郎是走不出这赌场了。”
不一会儿,赌场的安老板亲自过来请了奚爷与梅二姐入了厢房落坐,好整以暇的吃酒聊天,厢房离得比较远,喧哗只是隐隐传来,不影响闲谈逸志。
还不到半柱香的功夫,赌场的赶羊人进来通报:“安老板,周大郎输光了,想赊账五百两,不知……”
安老板狡黠一笑:“他要赊就赊给他,咱这场子五百两也不够玩儿的,不如赊他个一千两。”
那赶羊人应了声,心领神会的便出去了。
这安老板似是跟奚爷关系顶好,谈笑风声满嘴的生意经,梅二姐听得一知半解所幸不听了。
不过她倒是看到了奚爷另一面,合着这俩人对生意事上的侃侃而谈,像极了两只……呃,精明无良的老狐狸。
突然,梅二姐又听得安老板调侃了声:“这周家也是猪油蒙了心,竟是把主意打到你奚爷头上,哎呀,这世间能几人玩得转你奚爷?啊?哈哈哈哈哈……”
奚爷一脸痛心:“可怜了我家那老祖父,被骗财骗了感情,还剃头担子一头热。”
安老板:“奚老太爷也是关心你,这不我孩儿都能打酱油了,你还未正娶么?这让他知道周家存心不良,指不定得多失望伤心。”
提起这个,奚爷也是纠结得很,老人家那一片心意,欢欢喜喜想给他办了这桩大事,到现在还乐呵着呢,还真有些于心不忍。
“可不是么?我寻思着得找个好时机,再与他说破。”
……
临近正午,之前那赶羊人匆匆来报:“老板,周大郎输光了想赖帐潜逃,被咱们兄弟给捆了在后院里,您看咋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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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安老板笑了笑,看向奚爷, “这得看奚爷怎么处置了。”
奚爷不动声色的饮了口茶, 道:“按照场子的规矩,先绑着罢, 还劳安老板,将周大郎输掉的东西让我带回去。”
这安老板仰天笑了两声:“自然自然, 咱俩都认得这么多年,肯定得卖奚爷这个面子的。去, 把那些宝贝都整理好, 让这位爷清点清点, 再搬到这位爷马车上。”
待奚爷清点完这些宝贝,时间也不早了, 安老板留了人吃晚膳,不过奚爷推脱了。
辞了安老板, 梅二姐同奚爷一道儿回了山庄, 这才刚走院子, 大女使梓芽便急匆匆迎了上来。
“大爷, 老太爷都在屋里等了您一下午,您可总算是回来了。”
梅二姐呼吸都不由得有些紧张, 欠了欠身:“大爷,我先回房了,你快去见老太爷吧。”
奚爷看着梅二姐,欲言又止,最终什么也未说, 只是点了点头,便随着梓芽一道儿去见老太爷了。
老太爷等了一个下午,浑身不爽利,瞧着奚爷就刺目上火,为了表达自个儿的愤怒,端起茶杯,掂量了下力道,不轻不重的砸在了地上。
“哼!”老太爷给了滑头孙一记眼刀子,胡子都快吹了起来。
奚爷暗叹了声,老小老小,古人诚不欺我!
奚爷无奈,径自坐到了老太爷的左手边,拿过女使递来的茶轻啜了口:“祖父,你来得也正巧,我也有些事想了许久,正当要与你说说。”
“你先别说话,我先说!”
“好好好,您先说,我不跟您老人家争。”
老太爷沉声道:“你跟周四姐这桩婚事,提早办了吧!聘礼也下了,俩人生辰八字也合了!省得你心性不定,到处拈花惹草!”
奚爷听罢,只觉委屈:“我是什么样的人,祖父您还不了解?”
老太爷:“就是因为你性子阴晴不定,我越发不了解,省得夜长梦多!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瞧瞧你,正是身强体壮,生儿育女的年纪,正正经经娶一门亲,有什么不好?”
奚爷拨弄着左手上的翡翠扳指,差点给气笑了。
“大丈夫先立业,后成家。我这高不成,低不就的,难免尴尬。”
“什么尴尬?”老爷子瞪着眼,一脸嫌弃看向孙儿:“先前你还不是顶得意,吹嘘自个儿是什么天下第一首富?嚯,现下你就不认帐了,说这些个自损的话来搪塞我老头子?!”
奚爷失落一笑:“是我狂妄,正如祖父所言,我还不够强大。”
“啧!”老太爷又不由得有些心疼起来,“你也不用妄自菲薄,人啊,有多大的能力,办多大的事儿,人外人,山外山,你比不尽!”
“我并非是想去比,只是以我现在这身份,高的看不上我,低的我瞧不上她,还不如先醉心事业,过两年再论。”
听罢,老太爷果断坐不住了,激动得都要从椅子上跳起来:“你可给我清醒点儿!听你这意思,还想高娶公主不成?!”
“咳~祖父,周家……周四姐她……”奚爷暗暗深吸了口气,才道:“最近安老板找我说了些事儿。”
说罢,奚爷击了击掌吩咐道:“都抬进来罢!”
“我不听!我现在对你那些个生意场上的事儿没兴趣!!”老太爷双手撑着腰,气得吹胡子瞪眼:“你到底娶不娶周家四姑娘,给我一句准话!”
此时,外头的家丁已经将几箱子给抬了进来,奚爷起身走上前将箱子一一打开,强硬道:“周四姐不能娶,也不会娶!”
老太爷翻了一个白眼,却瞧见箱子里的宝贝,竟都是他送去周家的聘礼,脸色顿时就青了,抡起拐杖就要打奚爷。
“你这泼皮不要脸的混帐东西,怎能腆着脸把聘礼都要回来了?你快快给人家送回去!”
“祖父!!”奚爷吼了一嗓门儿,“之前安老板找我,便是关于这些财物,被周家大郎拿去了赌场输光了的,咱们送去周家的聘礼差不多都挥霍个干净,这些能找回来已是万幸。”
“什么?”老太爷踉跄了两步,站在原地怔忡了许久,脸色苍白的嗫嚅着:“那,那也是周家大郎犯的事儿,跟四姐儿没关系,你且放宽心,四姐儿是个顶好的姑娘。”
“那周四姐也有好些问题……”
“行了!”老太爷烦躁的摆了摆手,“你直说你不想娶周四姐便成,绕这么大个弯子,整这一出有什么意思?!”
“祖父,您得认真现实。”
老太爷拄了拄拐杖:“我老眼昏花,瞧不清了!周家是周家,你把周四姐娶进门了,那便是咱们奚家的人,损失一些聘礼也没什么,你最要紧的是把媳妇儿娶了,生个孩子,你都快二十有五之年,你不着急,我老头子都替你着急!再过几年,我也去了,还有谁能管你?”
“祖父,您这是老糊涂!”
老太爷:“我不管!我就瞧着周四姐顶好,又是士族之后,哪配不上你?!”
现在老太爷就认定了这些幺蛾子,都是奚爷为了那个小妖女悔婚整出来,一套一套的,倒也不是不信,也不全信,且半真半假。
奚爷便知现在说什么老太爷都听不进去,反而会激起他抗拒心,越发钻牛角尖。
不过奚爷心里已经有了谱,眼下周家大郎已经被捆了,在他手中,且看周家还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老太爷同不同意暂且不用管他,日后等他想明白过来,这个弯便会自个儿拐回来的。
“祖父,您也等了我一个下午,先回去歇着,我并未惊动周家,咱们就先且看看?”
“你不能主动提出退婚!”
奚爷失笑:“不会。”
“真的?”老太爷一脸狐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