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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18全书 > 综合其它 > 囚龙 > 第55章
  许多人年轻的时候胸怀大志,带着不可一世的决心与锐气,敢闯敢打敢拼,撞了南墙也不会回头,年龄越大,也就被磨得越圆润,不再像年轻时那般遍体鳞伤。他们逐渐掌握了在世事中周旋的本领,隐忍、权衡、小心谨慎成为了比酣畅淋漓的洒脱青春更重要的成分。
  对世界认识越是深刻,他们越是束手束脚,入世越深,出世越难,红尘的每一缕羁绊都在左右拉扯着他们的选择。
  然而还有一种人,他们有着绝佳的天赋,别人要在社会中跌跌撞撞才能学会的那些权谋心计,玩弄人心的手段,他们仅仅凭借机智和聪颖就可以直接掌握,别人梦寐以求的地位、财富,对他们而言只是随手捡来的东西。这些人在年轻的时候就知道了应该如何在生活的规则中玩耍,继而玩耍规则,总是能做出对自己有利的抉择,轻轻松松就可以到达世界的高处。
  阅历的不断加深只会让他们更加得心应手,在外部的问题已经不能困扰他们之后,所剩下的只有一件事——自己。
  自己真正的样子,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自己真正想做的事。
  章承望是这种人,商洛也是这种人。
  所以了解商洛的人不能理解,商洛的才华冠绝当世,能够在官场的旋涡中独善其身还能建立自己的势力。他已经做到了常人的极致,只需要安享晚年就好,如果为了荣华富贵才参与夺嫡之争,为什么他要将赌注押在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是的杨佑身上?
  对于商洛来说,答案其实很简单。
  一个年纪轻轻就连中三元,空前绝后的大才子,面对的却是一个黑暗腐朽的朝廷和一帮完全没有什么本事的皇子皇孙。
  年轻的他只能顺着制度往上爬,但是老了,该解决的人生大事都解决了,人也就没什么牵肠挂肚的了。
  安享晚年?
  他从来不向往安定的生活,他想要的是那些在史书中驰骋天下,建功立业,让后人万世景仰的日子。
  如果皇帝不是他希望的样子,那么他就亲自塑造一个皇帝,如果国家不是他希望的样子,他就亲自重塑一个国家!
  这就是他真正的想法,一个疯狂的才子真正的自我!
  杨佑正是因为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是,才能进入他的视线。
  他能做到,他也相信自己能做到!
  章承望也抱着同样的信心才接过了太傅的担子,可惜的是他目光所及之处,唯有杨伭是他所想所望。
  幸好还不晚。
  先皇知道章承望对权力的渴望,一直将他打压在边缘,但又不想放弃章承望办事的能力。
  而杨庭,似乎根本没有察觉到他想做的到底是什么,只认为他是先皇遗留下来的一位清流,一个只知道念圣贤书的古板老头。
  他冷眼看着朝廷内部争斗了多年,现在终于是轮到自己亲自下场解决一切的时候了。
  他需要一个机会,一个重新进入朝廷的机会。
  杨庭对他完全没有警戒,这就是他最好的时机!
  ………………
  章承望是三朝元老,人品和声望没有一项不好,关键是,他不属于任何一派,能服众又不会引起争端,朝中再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物了。
  杨庭将他认命为钦差大臣,受命全权办理赈灾一事。
  要不怎么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呢?
  章承望并没有待在京城,而是去了受灾最严重的地方,很快就弄清楚了赈灾的一切,他安排好了每个地方的长官,统计灾民,征集物资,建立安置点,一点一点有序地推进着所有工作。
  大部分官员看到他的履历就不敢乱动心思,剩下的官员想动的什么心思章承望早就看透了。
  一切都在朝他规定的方向推进。
  赈灾并非一朝一夕之事,于此同时,一场更绝妙的好戏将在京城上演。
  天灾一出,中秋祭典和宴会自然都要取消,不仅要取消,皇帝还要下罪己诏,祭拜天地以求原谅。
  太常寺从办祭典的,变成了办道歉会的。
  杨庭要在中秋那天祭天地社稷,昭告天下。
  按理来说,这种东西都是有惯例的,而且齐国皇帝搞别的事情不多,颁布罪己诏那都是大篇大篇记在史书上的,旧例要多少有多少。太常寺也就是照着之前的办就行。
  麻烦就麻烦在,杨庭是第一个呈上贡品向天地祷告的人,叫做首献,跟在他身后的第二个呈上贡品的人,叫做亚献。
  紧跟在皇帝后面,让亚献这个位置有了更为深远的含义。
  以前的亚献一直都是钱太师,现在钱太师被贬为庶民,杨俭被废,从太子变成了戾侯,后宫无主。
  亚献就像一块挂在房梁上的肥肉,人人都要跳起来够一够。
  太常寺和礼部是经办典礼的部门,一时间,白花花的银子跟流水一样哗啦啦流进这两个地方。
  太常寺仗着有个皇子,直接把贿赂的钱财打包送进了胶东王府,顺便开了个会庆祝太常寺终于有了点肥水。
  一共十几箱白银,白花花亮闪闪,全部堆在杨佑的库房里。
  瑞芳担心地说道:“王爷,如此大张旗鼓地收受贿赂,您也不怕被查。”
  怕什么?又不是他要别人送礼,杨佑还巴不得别人都知道他受了礼物。
  收这种钱他是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
  卓信鸿坐在白银堆上,拿着个银子放在嘴里咬了咬,“成色不错!哎,你说他们哪里来的这么多钱?”
  “还能哪里来,搜刮呗,皇子搜刮京官,京官搜刮地方官,地方官搜刮小吏,小吏搜刮百姓。一层层下来,不知道多少钱流入官员的口袋。”蒋凌叹道。
  杨佑觉得自己装的本事还是没到家,竟然都不知道还有这种门路,他说道:“不对啊,我也是皇子,你们把赃款都放在我这里,我不得收点费用?”
  卓信鸿跳起来,往他胸口就是一拳,“哥几个给你办事呢你还要收钱,有没有良心?”
  “你这样说就不对了,”杨佑回了他一拳,“你们谁不是拿着我的钱吃喝嫖赌?”
  商洛笑眯眯地劝阻道:“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圣人如此,况我俗人乎?”
  徐开霁摸着下巴思量着说道:“这些钱到底怎么办?”
  杨佑看了看,光是实际的银子就是几十万,还有诸多银票和金银财宝,“送去给太傅赈灾吧。”
  “不行,”商洛教他,“每做一件事之前,得先想好你能从中获得什么。金钱、情感、忠心……如果什么都没获得,或者收获和付出不成正比,那你就是在白费力气。”
  杨佑张嘴想说话,商洛打断了他,“我知道你觉得我太过急功近利,世间当然有很多事是不能用利益来衡量,那些事不用我教你,你也能明白,你现在该想的是如何学会权衡利弊,只有先掌握了这种能力,你才能更好地处理其他的事情。你为了保持自己的形象,必然要把银子悄悄送过去,赈灾是赈灾了,可是你能得到什么回报?灾民心中的名声?还是官员对你雪中送炭的感动?或是章太傅对你的青眼?你什么都得不到。”
  确实是这个道理,商洛并不是不准杨佑做想做的事情,而是多考虑几步,将所有的因素往对自己有利的方向推动。
  杨佑问道,“那该怎么办?”
  商洛将袖子拢了拢,笑道:“信鸿啊,我记得你师门好像还挺有名?”
  卓信鸿腆着脸笑了笑,“鸿师从净明道西山真人,忝列门墙,不足挂齿。”
  杨佑只知道卓信鸿是武林中人,却没想到他大有来头。
  道家宗派,正一道一脉有全真、茅山、灵宝、净明等若干分支。
  净明道是比较特殊的派别,这一点杨佑有所耳闻,他们除了教授身法武功之外,收徒的要求极为严格,不仅要求门人有难得一见的练武天赋,还要求他们严格遵行忠、孝、廉、谨、宽、裕、容、忍八宝,正心诚意,扶持纲常,化民以忠孝廉慎之教。
  净明道在道家宗派中人数最少,但是拿出来个个都是才学兼备的君子之流,只是随着世道变迁,也越发撑不下去了。
  杨佑只要商洛轻轻一点便会意,他对卓信鸿说道:“贵派宏教乃是光明正道,虽则视金钱如粪土,到底还需外物来支撑各位道长的生计。这些钱就送给道长们,修置道观也好,赈济灾民也罢,随便处置。”
  卓信鸿也不和他谦虚,直接就收下了,他道:“我早就有这个心思了。不瞒王爷你说,净明道一宗早就捉襟见肘,也是我时时接济,师门才得以勉强度日,陛下又对佛道讳莫如深,日子实在难过。王爷放心,这笔钱,我师门一定会好好利用,绝不辜负王爷的苦心。”
  “能用到实处便好。”杨佑答道,“至于众位道长活动的通牒,我会和父皇说清楚,也会让礼部办好的。让他们不必担心,放心做事,只要不违背国法人伦就行。”
  弘扬教义,只靠着嘴上辩道是不行的。混乱痛苦的世道才是弘扬教义的最好时机,杨佑此举不仅给了净明道弘教的机会,更重要的是,杨佑作为能在杨庭面前说得上话的皇子,此举无疑是在给净明道打包票,让净明道能在杨庭的高压政策下放心活动,这是商洛和其他人无法提供的保护。
  卓信鸿当然明白此举的意义,不说他和杨佑在官场上的联系,单是光大师门这一项,就值得他为杨佑赴汤蹈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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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佑现在的势力是:太常寺——一帮有实力有梦想的官员以及商洛手中的官场资源,马上要有的:净明道——江湖和宗教的集合体。不要小看搞宗教的力量嘎嘎嘎。关于文中的净明道,我基本是在史实的基础上瞎编的,所以会有不同啦。净明道是道教正一道的教派,据传说,他们的祖师西山真人许逊解救战乱还有一些其他的事迹,反正就飞升了,在靖康之变后,战乱频发,提倡忠孝的净明道开始迅速发展,他们认为凡夫俗子不需要修炼符咒或者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只需要恪守净明就可以飞升,得到了统治者的支持,在元明时期有很大的影响力。大家有兴趣可以了解一下,没兴趣就看着玩玩。总的来说,净明道是一个符合社会规律的教派,这才是杨佑替净明道背书的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