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水小船,一身素衣的她,横笛在唇,如泣如诉的一首千古伤心曲随风顺水飘远。
幽幽地笛曲似悲似愁。说不出的哀怨直逼肺腑,却又让人挣扎无泪。
就连撑船的人都听住了。忘了划浆,任这小舟顺水飘下。
天赋所限,跟着瑛姑练武多年的若棠外家功夫不行,但耐性还好,所以内功算是有些小成。
内息之力下,中气足足的笛声穿透力十足。
波光掠影中,曲声穿花渡水飘去。
一会功夫,不少雕栏画拱的船中,丝竹萧管声都渐渐停了下来。
并不理会周遭环境变化的若棠反复吹了2遍,心里才算是痛快多了。
长呼口气,放下笛子欣赏起清阳的江上夜景,也不管身旁呆呆,各自被她曲声所惑,心有所感的几个人。
她吹奏的可是超经典的曲子。
想当初她看几版红楼的时候,这首不管如何演奏的葬花吟,可是听多少次也不腻烦的。
他们这些没听过的第一次被惊住有情可原。她当然不以为意。
瑛姑从小拜师学武,立志成为绝代高手。二十岁不到的年纪就以游龙剑术盖绝江南。后来机缘巧合被举荐到王府。第一次任务就是从扬州抱了若棠回来。
不光是舍不得她,也考虑到富练武,王府待遇实在好。也是为了门派的发展,最终决定留在若棠身边。
这一留下就是十几年。从没有过成家,跟丈夫琴瑟想和的念头。只一心为武与若棠。可此刻听了这曲子也是心酸的几乎潸然。
看了看这个自己一手抱大的女孩子,她心口发酸,走过去收起笛子柔声劝和。
“郡主,这曲子太悲了,你小小年纪,以后还是少吹。你母亲在天有灵,也不愿意你太过伤心的。”
无奈的若棠知道她误会了。又以为自己悲苦伤怀身世,惦念着早逝的母亲。也不解释,也没法解释。
难道说她没有那么高的意境,做什么曲由心生。不过是觉得好听,一时心有所感,搬人家现成的用而已。
实在说不明白,索性不说话了。他们愿意怎么想就怎么想吧!
他们这条小船安静下来。江面上不少船舟中的人也都安静下来。
不过人都到了船板上张望,想看看到底是谁吹出的这拨人心弦的曲声。
很古朴普通的一艘船上,也有人听到了熟悉的袅袅笛音。
船舱里,正对着棋盘上摆出‘情深爱重,生死相许’四个字,一个人拿青玉杯自斟自饮的萧策。忽然凝神侧耳。
知道他每年今天心情奇差的亲近侍从,没人敢冒死打扰。
看着停住在主子嘴边酒杯里,荡出的琥珀酒液,面面相觑后,又不约而同都低下头,束手在一边做蘑菇陪着发呆。
好一阵后,笛声不起。脸色数变的萧策扔下杯子,霍地立起,冲到船头。
玉杯落地,粉身碎骨。
如同听到号令的护卫们赶紧跟着主人跳出船舱,听吩咐去找人。
可此时江上小舟何其多,循声望去,又哪里能找到那个吹笛人。
心一阵阵热,一阵阵冷的萧策,也不管身后侍卫的呼叫,也不顾及礼仪规矩,连连纵身跳上几个陌生船板,顺着猜测的曲声方向奔去。
那笛声却在两遍后停住,再也没有响起。他也最终迷失了方向。
很久,终于放弃找寻,跃上河岸的他,站在一高坡上极目远眺江面。
护卫们也试图用眼睛发现点线索,给主子解忧。可江中过节赏景的船舟无数,怎么也猜测不出那笛声来自哪里。
高坡上娇艳的大片山桃,被一阵春风抚过。刹那落英缤纷,满坡粉红。
他还有些少年人微瘦的身形,只静静的伫立在那里,却已经给人渊渟岳峙之感。
看了看西斜的圆月,主子怅然的身影。身后几个心腹仆从对视一阵,看到对方眼中跟自己一样的担忧无奈,都暗自叹气。
此番又是为了那个所谓有缘人吧。
夜深了,起风了。
一个高大男子硬着头皮上前:“主子,明天还要赶路。先回去休息吧!”
紧抿双唇的萧策,如深幽寒潭一样的眸子微微眯起。
半响沉声吩咐:“再留清阳三日,你马上去卫亭那,让他以官府的名义重金悬赏。在联络本地三教九流,给我洒下天罗地网,找到这个吹笛人。”
回到驻地洗漱后的若棠,没想到三舅会回来的这么晚,都近子夜了。在看兴高采烈指挥丫头搬东西的大姐苏美琪满意的脸,瞬间了然。
她带了李楠,跟三舅去了房间商量正事。
二楼坐在窗边,重新敷上瑛姑送来独门良药的张嘉慧。从窗口看着他们进屋,留下人守在门口。就连十五哥也被排在外面,瞬间觉得脚痛都重了几分。
苏元明听了侄女一番话又细细询问了李楠几番。背着手在屋子里踱步半响。
他们此次来京都除了送礼,参加齐王府进集贤书阁的比试外,就只有去犁定郡一事。并没有什么值得别人刺探阻挠的。
外甥女去清宁寺也是安排人早就打好招呼的。
这个突然闯入,穿着气质勋贵子弟的少年是谁呢?
跟今天突然请自己吃饭的青阳守将卫亭会不会有关系?
此时他是该让人立刻去探听消息,还是等他们走了在留下人小心查访?
三舅的性子就是这样优柔寡断,不够果决。怪不得大舅什么事都不放心交给他。若棠看他踱步到自己眼花暗暗腹诽着。
尽兴痛快玩了一天的苏美琪换了衣服,第一时间去跟表姐讲北地花朝的热闹,还有她抽的花签。
一进门发现表姐晾着满是药的脚,涂满粉膏的脸吃惊的追问缘由。得知是为了给亡父虔诚祈福后,她佩服到五体投地的称赞。
“表姐,你可真孝顺,这么娇弱还亲自爬了半座山。不过还是身体太弱。等回永安跟我学骑射吧!”
嘉慧笑了笑:“不过是四个血泡,不算什么。但你说回去教我骑马可要算数啊!”
傻大姐拍拍胸口:“当然,我从来说话算话。但你的脚这几天可怎么办?看起来挺重的。可惜这里没有碧玉膏,不然抹上要不了两天就好还不会留疤。”
说道碧玉膏,她又想到母亲要给自己定下所谓少年才子的芝麻饼表弟。苏美琪赶紧晃了晃脑袋。把给表姐带的东西拿出来。一样样说的兴致勃勃。
回到房间的若棠,见桌子上一箱乱七八糟的小玩意。一箱子书。一下猜到都是谁的心意,不由一笑。
十几岁娇养的天真女孩,也就是嘴上凶凶。性子还是好的。
心情不错的她拿起个凶丑的钟馗面具比了比,跟碧螺笑道:“一会把十五哥的书随便拿出几本放在外面,剩下的都封起来记得带回益州。”
想到苏大小姐亲自过来送新鲜东西,又故作掩饰说什么买多了的话,碧螺也跟着笑了。
给郡主端了杯清水,打开包香气四溢还热乎的点心说:“这是刚才叶衡将军送过来的。说是当地特色,就带回来些给您尝鲜。正好趁热吃两块。”
见她没动手,只看着点心发楞,贴心丫头又加了一句:“郡主,已经过了子时了。”
是提醒她过了花朝吗?意思可以进食了。这丫头,她哪是非要个形式,不过是。哎。
满腹乱心思的捡起块淡黄的点心咬开。皮酥里糯,肉馅里还带着百合甜香,她示意碧螺也吃。
洗完澡出来的瑛姑看她们两吃的香甜,拿起一块咬了半口,嚼了嚼,很内行的介绍。
“是西桥的秘制茸酥,我以前路过青阳常排队买来吃,还有种松仁拌酥油丁口味的更香,有吗?”
咽了嘴里的点心,碧螺回道:“没见到,叶衡将军送来的只有这一种口味。”
听了这话,想想自己一向不喜欢吃的炸肥肉丁。
唇角微翘的若棠只觉得嘴里的咸肉带上了说不出的香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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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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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2天就要到京都了,阔朗的马车里兄妹几个人喝茶聊天。
这一路上为了他们舒服些,庆平候在青阳不知从哪弄来一驾豪阔的马车。姐妹三个两辆车不寂寞也方便休息。
但多数时候他们都在若棠按郡主制又特别改装过的马车里聊天,看书。
很难得,今天清风朗日苏美琪不仅没去骑马,还一反常态,淑女一样安安静静的坐着半句话不说。
一直是她与十五哥闲话谈论,嘉慧姐偶尔插上一句半句。
一会功夫三个人都发现了闹腾丫头的不对劲,纷纷奇怪的看了她好几眼。被羞恼的反瞪回来后干脆不理她。
十五苏怀真一边喝茶,一边愤愤不屑的说着他们离开清阳后的事情。
“府衙悬赏的金子到底没发出去,也不知怎么会吹,会弹那首曲子的人一下子出来那么多。
明明不是吹曲子的人,她们还真够厚脸皮的敢去领赏。
真是厚颜无耻啊,你说你,干嘛不让人知道那曲子是你的啊?”
那么经典的旋律当然传唱的快了。
当时江上多少人都听过了,那些人里弹唱的歌姬,陪游的名妓,还有世家的贵女,很多都是有真本事的。
曲子不过听一遍也能弹出5|6分。何况她连连吹奏两次。
不过能让清阳驻兵的卫亭,出面悬赏百两金子可就不同寻常了。
在王府,她常常看邸报,知道卫亭这人有才干、有胆量、更有眼光。不过跟任何风雅之事都不沾边。还俗气的坦荡。
听说他家的会吹拉弹唱,吟诗对句的侍女都是伺候客人的。
他自己曾经公开说过,平生只爱两种女人:
脸好的,丰满的。
一种满足眼睛,一种满足手感。
收礼更是对不可估价的书画不感兴趣,只爱金银。如今却用大笔金子玩风雅,怎么可能。
他们花朝第二天出发,听人说起卫亭在江面听到曲子悬赏消息时,若棠已经觉得不寻常。哪怕是背后的人真是有同道爱才的雅士,她也不想引人注意博取才名。
这曲子除了十五哥,那天船上的人,她还真没给别人吹过。
谨慎起见,还是让瑛姑吩咐几个随身侍卫下去保密也就不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