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他脚下的本是赤红如烈焰的一圈连一线牵系扭转在一起的法阵,此刻正变得幽蓝!仿佛幽蓝的寒冰覆在那赤红之上,将原本的赤红之色完全覆盖,并且朝阵眼的白华方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蔓延而去!
赤红与幽蓝的碰撞,就像是两个极端的力量在对决在碰撞,炽热与冰寒两相碰撞交融,仿佛要将整个东山灼烧,又仿佛要将其冰冻!让置于这东山之上的所有人体内如同时被灌入冰与火,痛苦难耐。
便是卫风都觉浑身血液沸腾冲涌,更可况是平凡人之躯的官无忧以及那天枢宫十数弟子。
“噗——”许是到达了身体承受的极限,天枢宫十数弟子齐齐喷出一口腥红的血来,便是官无忧与顾尘的嘴角都沁出了血水来。
“无忧!”瞧见那些个天枢宫弟子口吐鲜血,卫风当即转头看向身旁的官无忧,当他见得官无忧嘴角沁出的血时,他疾呼一声,紧着将自己满是血的掌心罩到了官无忧额头上来,官无忧这才觉体内那股冰与火交融碰撞得仿佛要将他整个人生生撕裂开来的折磨感在慢慢褪去。
当真是匪夷所思到可怕的力量,这样的力量,足以毁了这个天下吧。
官无忧的目光落到了正在一步一步慢慢朝白华走去的长情身上。
每随他走一步,由他身上迸发而出的幽蓝之力就朝白华逼近一分,将那法阵上本是幽蓝赤红各为一半的赤红一点点逼退。
“将萤儿还给我。”长情看着白华,血眸如火,烈烈燃烧,可他浑身透出的气却冰寒透骨,带着无尽的杀意,“否则,我今夜就踏平你天枢宫。”
长情的话没有抑扬没有起伏,平冷得就像深冬的湖,静得可怕,却也诡谲得可怕。
白华却是不慌不乱,同样平静道:“那你就从我天枢宫的月天剑阵中来抢吧。”
“结阵!”只见白华将左手握上剑刃,如抽剑出鞘般将自己的手在剑刃上用力划过!
于他周身呈星形围着他的十六名天枢宫弟子在听到他的命令时也如他一般将自己手心在剑刃上狠狠划过,划出汩汩直流的血水,紧着见他们齐齐单膝跪地,一手将剑拄地,另一只划出血的手按压到自己脚下赤红如焰的法阵上!
顿时,白光从他们的剑下暴涨而出,直冲云霄!
那本是覆盖在法阵之上的幽冰在这一瞬间尽数碎裂,便是长情脚下所踩着的寒冰也全都碎成齑粉!
也就在这时,那直冲云霄的十七道白光幻化了模样!
幻化成一柄剑!
不,不是一柄,而是——成百上千柄!就像鸟笼一样罩在这东山的夜空中!
其光辉耀过月华!刺得人几乎睁不开眼!
就在这刺目得让人睁不开眼的白芒中,只见夜穹中这上千柄光剑剑尖指着长情,白芒冷厉,杀意暴涨!
而若被这样的上千柄光剑击中,怕是连尸骨都不剩!
可,长情此时却是站着一动不动!
不!不是他不动,而是他脚下的赤焰之阵此时如同万千藤蔓一样攀上了他双腿攀上了他的身,将他束缚在了这法阵之中!
只见白华将自己手中拄地的剑用力一旋,沉声一喝:“击!”
天枢宫弟子的动作与他如出一辙,且神色森寒,就像他们眼前所站的真的是一个为祸世间的邪魔外道!非死不可!
夜穹中的光剑在天枢宫众人的沉声一喝中朝长情兜头直击而来!
“馍馍——!”卫风一声嘶吼,朝被困住的长情直扑而去。
白华面不改色。
顾尘眉心紧蹙。
“轰——!”卫风还未及长情身侧,那千柄光剑已然击罩到长情身上,其之威力,地动山摇,树倒地陷!震得近在咫尺的卫风如断线的纸鸢般飞了出去,轰然撞到一根粗大的树干才站住脚。
“四爷!”面上少有惊变之色的官无忧此时大惊失色,直掠卫风身旁稳住他摇摇欲坠的身子。
卫风则是吓傻了一般面无血色地看着长情方才站着的此刻白芒未褪的地方,双眼大睁。
馍馍?不,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白华此时缓缓站起身,却未将拄地的剑抽出。
剑在,血在,法阵仍在。
能够一而再再而三破了上古封印的妖类,绝不能视,哪怕是在天枢宫的法阵之内。
不过,从来没有人能在月天剑阵中活命。
妖类,就更没有。
莫长情,竟是妖类,他从没有想过他竟是妖类。
他竟是瞒过了天下人,瞒过了望云观,这其中,只怕不仅仅是他自己的本事。
谁人从中帮助?
且莫凛并非妖类,又缘何有一个妖类的儿子?莫凛本身亦为妖?抑或是其妻为妖?
倘若仅是其妻为妖,那么莫长情——
“白华!”就在白华看着白芒渐散,那被光剑之击碎得往下陷了数寸、空无一物的地方时,卫风像疯了一般挥着左手的袖刀朝他袭来,愤怒的吼声震耳欲聋,“你把我的馍馍还来——!”
馍馍死的,馍馍死了!馍馍竟然被杀死了!
不过只是卫风一声吼叫声而已,哪怕再怎么震耳欲聋,也伤不了人分毫,可此时此刻,那些本是好端端站着的天枢宫弟子却像被一股无形的强大力量重击了五脏六腑一样,竟又如方才一般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来,却是比方才更甚,甚上数倍!
便是顾尘,都连连倒退了数步,手用力捂着心口。
昕帝帝王血之力!
控人于无声,杀人于无形!
若非他们仍处在天枢宫的法阵之中,只怕已粉身碎骨!
“铮——!”白华抽出拄在地上的剑,千钧一发之际接住了卫风这暴怒的致命一击!
剑刃与袖刀碰撞在一起所爆发出的力量有如排山倒海,让人根本无法忍受!以致五脏六腑本已受了两次重创的天枢宫弟子呲目欲裂,抱着自己的脑袋痛苦地嘶喊出声!
“啊啊啊啊啊啊——!”卫风却像疯了似的朝白华展开攻击,喊得撕心裂肺,“我要你给我的馍馍陪葬!我要你天枢宫给我的馍馍陪葬!”
馍馍是他最在乎最疼爱的宝贝弟弟啊——!
而在嘶声喊叫的又岂止是卫风一人,还有天枢宫弟子。
只见他们此刻抱着自己的头在地上来回不断地翻滚,这种无法抗拒的强大杀力让他们恨不得用他们自己的剑了结自己!
可他们不能,他们还尚存一丝理智,他们还有使命在身,他们不能就这么死了!
可卫风愈怒愈疯,他们所承受的折磨与痛苦就愈甚,生不如死!
纵是白华,与此时的卫风交手都有些力不从心。
毕竟他们力量本就相当,若非在天枢宫法阵之内,只怕他根本就不是已然爆发的卫风的对手。
如此不行!
“大师兄!”白华接下卫风暴怒的一招,突然朝面色苍白嘴角血流不止的顾尘喝了一声,“用银天!”
白华话音才落,便见顾尘抽出手中长剑!
可就在这时,一道幽幽箫声入耳,让顾尘握剑的手陡然一颤,随之只觉浑身无力,就像是内力在这箫声入耳的一瞬间被拔光了!
这个箫声——
“我的箫声对四爷他们这些个不普通的人怕是没有作用,不过对你这样的普通人——咳咳还是有些用处的。”随着箫声入耳的,还是男子轻轻吟吟的笑声。
顾尘浑身无力地拄着剑,循声而望。
只见官无忧盘腿坐在地上,手中执一玉萧,正低低咽咽地吹着一曲幽幽好听可却入耳有毒的曲子,他的面色如顾尘一样苍白,嘴角也沁着血,显然他和他们一样也被卫风这陡然爆发而出的力量给伤到了。
不过,他却在笑,笑得两眼快眯成了一条缝儿,好像一点儿都不在乎自己的命似的。
这厢,卫风与白华打得不可开交,卫风此时虽强得几乎无人能敌,可他毕竟是怒了乱了,极为容易露出破绽。
未多久,白华便找到了他的破绽,一剑刺进了他肩头,迅速把剑的同时在他胸膛上击了重重一掌。
“噗——”卫风喷出一口血,往后退步,可因悲伤与愤怒而腥红了双眼的卫风此时一点疼痛都感觉不到似的,脚尖还未落地便又要再次朝白华展开攻击。
可就在这时,有人忽然挡到他面前来,与此同时伸手将他用力往后一推。
看着这就像凭空出现一般的人,卫风怔住,白华怔住,所有人都怔住!
只因这人,一身绯红色衣衫,白色的发,赤红的眸,一双立在头顶的不属于人类的耳朵!
“馍馍!”卫风惊呼一声,心中的狂喜无法形容。
他明明已经看见馍馍不见了没有了,可眼前这个——
却又真真是他的馍馍!
的确是长情,还是那个妖化了的长情。
看着毫发无损的长情,白华面上亦是震惊之色,不可置信。
月天剑阵那般大的威力,他如何还可能活着!?
他明明看见他被赤焰之阵束缚得无法动弹,被月天剑阵化成了齑粉,却为何还毫发无伤地活着!?
莫旁人,便是长情自己都难以相信他还活着,好端端地活着。
毕竟他的确是被赤焰之阵束缚得无法动弹,而那月天剑阵在赤焰之阵以及熠帝帝王血中所发挥出来的威力可谓是开天裂地,他也以为他彼此无疑。
可就在那要将他化成齑粉的上千光剑刺进他身体的刹那,有一双手护住了他!
一双他看不见却又真真切切存在的手!为他拨开束缚他的赤焰之阵,为他挡住夺命的月天光剑,甚至——将他带离那个地方!
一切就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快得他无从反应,快得所有人都没有看见他是如何离开又是何时离开的赤焰之阵,阿风没有看见,白华更没有发现!
只当那上千光剑刺下,白芒骤暴时,他感觉到那双保护他的手在他的头顶上轻轻摸了摸,像爹抚他的头顶时那般慈爱温柔。
可却不是爹,而是一个他从没有感受过的感觉,是——
此时重新出现白华眼前的长情,左手腕上的三颗手珠熠熠生光,幽蓝深邃。
“白华,月天剑阵杀不了我,你还有什么可使的?”长情看着震惊的白华,冷冷道,“你若没什么可使的,那就到我出手了。”
长情话音才落,顿时——千里冰封!
本是葱葱郁郁的东山,一瞬之间仿佛进入了严冬!
草木被冰冻住,山被冰冻住,若没有赤焰之阵,便是连人也全都被冰冻住!
冰封的世界里,就只剩下合着熠帝帝王血的赤炎之阵仍在透出赤红的光,并且这赤红的光正朝四面八方蔓延,明显是要冲破妖冰的束缚,一如方才焚烬北刹众杀手时那般满布整个东山!
“没想到你的实力这般强。”白华似赞似叹地道了一声,听不出他是欣赏还是可惜,只见他又恢复了温和平静的神色,“月天剑阵杀不了你,还有我,用我之血,以我为阵,杀了你!”
“呵,呵呵呵!”长情很少笑,更不会这般冷笑出声,可这会儿他不仅笑了,还笑出了声,笑声冷冷的,带着深深的嘲讽,他看着白华的眼睛,竟是鄙夷道,“凭你?”
“对,凭我。”白华面不改色。
长情又笑了,同时抽出背在背上的长剑,轻轻一挥,剑尖指地,又恢复了寻日里那一脸的毫无表情,冷冷道:“既如此,就让我看看你究竟想用什么方法来杀我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