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曳之心》
#90——
『关係逐渐崩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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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浩毅来说，今天是一个很糟糕的一天。
今天浩毅很艰难地爬起来，和母亲一起准备便当之后就出门了。或许是那份痛苦的加剧，他今天神游太虚，做什么事情都心不在焉，头脑也十分沉重。
放火早上忙着和其他人聊天，自然没有太在意他身前那空空无人的位置。冰冷的天气让浩毅身体发颤，龟裂的嘴唇也一直微微哆嗦。
浩毅险些迟到，放火刚好要开始自习的时候就目睹到浩毅走进教室。因为平常浩毅都会早到学校，这种情况是比较少见的，浩毅的屁股一贴在椅子上放火便向前倾劈头就问。
｢今天不小心睡迟了。｣他是这么回答的。
一般上为了避免无法爬起来这种情况发生，浩毅都会隔几分鐘调一次闹鐘，让吵死人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地搓碎他的嗜睡。浩毅明白自己爱睡，比平常人还要爱睡，他爱死睡觉了，只要没有上课他多数都会鑽进被窝，把自己困在梦境的美好中。
睡眠宛如无法抗拒的毒品一般，使他上癮。
浩毅以为自己能够平安无事地度过这无聊的一天，但他发现他没有办法这个样子。他今天意识到，他的细胞开始抵抗这种愚蠢至极的偽装，心里面好像还有一把声音告诉他：大声地骂出来吧！解放你的慾望吧！
更何况是上课，老师说的一字一句都像是什么禁忌咒文一样让他懵懵懂懂。过了一节课，他终于受不住眼皮的沉重，肆意地趴下睡去。放火本想叫他不要睡，但看他睡得那么沉，就于心不忍了。
此时在浩毅的世界里，虽然一片黑什么都看不到，但是耳边一直伴有嗡嗡的吵杂声。他被吵得心如乱麻，就连摀住耳朵都遮不住那些杂音。
紧接着的，是往日上学的画面。他的目光散落在这些像是扉页一般的记忆，悲伤逆流成河。不管是小学爱恋福乐的胸闷之痛，还是中学如一盏独灯的独自伤怀，记忆的灰尘都被拨开来了。
令人痛彻心扉。
转眼间中午的吃饭时间到了，浩毅醒了过来。朦胧的视线变得清晰时，有人拍了一下他的椅背。
｢誒……你从早上睡到现在了，你还好吗？｣
放火在中途有试着叫了好几次，但浩毅还是睡得死死的，最后他也拿他没办法，只好直接放弃了。
浩毅回过头看着放火，他的眼睛饱满了不安定，好似快要破茧而出却又在其中挣扎的蝴蝶。他看着他不说话了很久，放火也很茫然。
｢喂？你听得到吗？｣放火伸出手在他面前晃来晃去。
浩毅的睫毛突然生出了点点的晶莹泪珠，他惊觉自己的身体不对劲，马上从座位站起。
｢我去上厕所。｣
末了，他二话不说地衝出教室，放火还呆愣在座位上掀唇欲语。难道是浩毅抱病来上课了吗？浩毅的精神面貌这么差，是不是有什么隐情呢？他想了想，又觉得不能完全放着不管，就跟着跑在后头。
跟着他的影子跑到了离教室最近的洗手间，放火顾盼了一下四周，看到有一间是锁着的，犹豫了几秒才走到那扇门前。放火没有率先敲门，只是站在外面。
｢唔呃……｣
浩毅一手撑着墙壁，难受地低头喘着气，只感觉胃里面翻山倒海，他也吞嚥了好几次，到最后噁心的感觉上涌，肠胃猛烈一缩，早上吃的一大堆食物都被吐在马桶里。吐完后浩毅的口角流涎，纤长的口水丝摇摇欲坠。
｢我也太弱了吧……为什么会这样……｣
有气无力的音色带有虚弱的气音，在安静的洗手间里回旋。
虽然吐了胃有好了一点，但浩毅还是头昏脑胀。他原本想在这里打理好之后回班让放火觉得自己没事，但让他意想不到的是，冲了水一打开门，他就看到放火佇立在门前。浩毅双眼睁大，哑口无言，好像快飆出冷汗来了。
｢浩毅，你怎么了？｣放火的脸上写满了担忧。
｢我……没事，只是身体不舒服而已。｣浩毅回避放火的眼光，期期艾艾地看着有些湿滑的地板说。
｢你要回家吗？｣
｢不用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浩毅弯起僵硬的嘴角。
｢真的吗？｣放火持疑不定，浩毅用这副表情来说自己没事说服力实在是有点低。
浩毅握紧拳头，不甘示弱地摇着头。他就像是身处突然袭来的暴风雨一样，就算有着让他柔弱的理由，但他还是迎难而上，做一个在他眼中的浩毅。
｢嗯，你不用太担心我，我真的没事啦！｣
你不需要糟蹋你的一切来照顾我、关心我，你是一个受大眾爱戴的存在，我不是。我只是一个残留在这个世界的小小灰烬，你不需要靠近我来暴殄天物。
放火是名人，名人根本没有这种间暇来关注这样默默无闻的他，不是吗？
浩毅缄默地越过放火到洗手盆前清洗自己的口腔和脸，虽然浩毅已经说自己没事，但放火还是不愿意就这样相信。
浩毅稍微清醒了一点后，转头衝他微笑：｢我说没事就是真的没事了，你不要摆臭脸啦，怪沉重的很难受啊！｣
放火愣了几秒鐘，才释然地跟着笑了。
｢好吧。｣
即便还是有几分的不相信。
走出了洗手间后，浩毅就彷彿完全变了一个人样，回到了嘻嘻哈哈的模样，一直不断地和放火谈笑风生。但他的心底还是明白，这件事情真的就不能这么算了，他必须想出什么对策与自己的心魔正面抗战。放火则是依然保持着怀疑的态度，但现在来看浩毅好像不愿意再谈论他的事，只好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和他好好相处。
放学，同学们纷纷走出了教室，浩毅要跨出教室的时候放火竟然突兀地提出要到他家做客。
｢为什么？｣浩毅止步，没有回头。
｢我想了一下……觉得还是有点担心你，正好你家现在没有人，所以想去你家探病。｣放火微笑，骨子间透露出了想要照料的殷勤，｢谁知道你生病会不会照顾自己啊，反正我今天刚好补习班取消，我去的话可以照顾你……｣
心肠真好。
｢为什么非得对我这么好不可？｣浩毅有些顾虑地问。
放火没有想过会这样被质问，头脑一时间转不太过来。
｢哎？当然是因为……你是我兄弟，身为兄弟做这种事情不是很正常的吗？｣放火说，｢好兄弟本来就应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如果身体有什么状况可以说，或许我可以分担……｣
浩毅脸色一沉，这时候一股热流衝上了脑袋，烧毁了他的理智线。他不等放火说完就竭尽全力地大喊——
｢你能分担我什么，你又怎么知道我到底是有什么问题！我拜託你了你这个大名人就不要装作温柔地对待我这个没什么用的人你就让我自生自灭好吗！｣
这一吼就吼傻了放火、那些还没离开的同班同学和在教室门前经过的人们。放火望着浩毅颤抖的背影，眼里蕴含了满满的惊诧。他的声音有着令人颤栗的哀伤，简直是空前绝后的一次破口大骂。一些停下脚步的人看了不感兴趣就走开，只不过更多的是那些眾说纷紜。而早已在等候放火的尊，只是静静地站在角落不吭声。
｢那个不是放火吗？｣
｢吵架了？｣
｢好像是放火的关心激怒到了那个人……｣
｢蛤？人家放火特地这样关心他他不但不领情还这样兇他，脾气这么暴躁一看就是没人爱而且欠人家嘴炮的白痴。｣
｢如果把这件事情放到网上去不懂这个人会不会跟着红，哈哈哈。｣
浩毅觉得事情已经走向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一下子更加绝望了。
｢我说了很过分的话，对不起啊放火……但你还是别来找我了。｣
浩毅说完就走掉了，很快地消失在人们的视线中。他所留下来的，也只有语声流露出的、那浓厚的悲抑。
无助感压得他喘不过气。浩毅无处安放的情绪，今日再次增加上一层霜。
对浩毅来说，这是一个很糟糕的一天，因为这一天他已经亲手切断了唯一能获得救赎的根源。
他是不是已经失去了得到救赎的资格？
放火惶悚地凝望着教室门外，心潮澎湃不已。浩毅乐天的身影变得模糊，于放火脑海中摇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