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银铜鐘塔广场被佈置成华丽的婚礼会场,鐘塔正前方有个舞台,从入口处有条红毯延伸到舞台前方,舞台上方有位西装笔挺的白发胖神父,脸上戴着神秘的尖鼻白面具,红地毯的两端挤满人,大家有秩序的和地毯保持一定的距离,安静的凝视我们。
换好新郎新娘服装的我和恩娜站在入口处,她娇滴滴的挽着我的手脸上洋溢着幸福,我却一点也开心不起来,满脑子是艾拉格尔离去的背影。
发呆中,手被恩娜狠狠扯了一下,我向前踏一步,广场内立刻拨放婚礼进行曲,周遭射散出五彩烟雾,空中有无数喜鹊双双飞过,天上降下金色鳞粉与彩片,红地毯更是升腾出灿金光芒一路向外延伸,我被闪到无法睁眼,只能任由恩娜拉着我前进。
仪式开始。
广场内欢呼声四起、吵吵嚷嚷,有许多人开始求婚,我恢復视觉后分神望向外头躁动的人群,有人不只求婚还拥吻起来,某些性急的爱侣们交换誓言后互相脱衣,欸……是不是哪里不太对?
主角还在走地毯啊!专心看啊你们!等等,为什么能脱衣?
「哥哥,怎么了?」恩娜蹭蹭我,随着我的目光迎向在大庭广眾下叠在一起的男女,语气不善的说:「哥哥为什么在看别人?」
「不是,为什么她们可以脱衣?」
「哥哥想要的话也可以喔,等我们交换誓言之后就能有进一步的结合。」恩娜害羞的低下头,脚下的速度却加快不少,我一个男人居然被娇小的恩娜拖着走,此刻,恩娜身上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感。
由于限制的关係,平时很少使用到下半身的功能,我对那档事也是有点憧憬,恩娜很可爱,无论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艳时期,或是现在掛着靦腆笑容积极领我前进的恩娜都有她独特的魅力,能和这样的对象发生关係没什么好抱怨,但我实在没那个心情。
因为,每当出现淫糜想像时,不知道为什么对象总是艾拉格尔,和他初次接吻的惊艷与舒适令我念念不忘,初次肢体碰撞、抚摸、以及取暖的心悸到现在还牢牢记在脑中,即使和恩娜或赤汤做了相似的动作,也感觉不到那种怦然心动,只是当作是任务的一环。
……怦然心动?我在想什么啊!对艾拉格尔??
来到舞台上,神父捧着一个高贵典雅的盒子站在我们面前,里面躺着一对金色戒指,就我所知,一般玩家结婚不会有戒指交换,只有课金才有,而这戒指也算是稀有道具,双方携带除了能够随时知晓对方座标以外,每日好感度增加5,全能力值增加10,npc每週能够随机抽取并替换掉一个技能,玩家则是每週抽取一项稀有道具,时效是一个月,故被戏称为金戒指形的月卡。
神父望向我,无视週遭的噪音不急不徐的说:「恩毕西先生,你愿意娶恩娜为妻吗?即使她不再课金送礼,或是常常断线无法陪在你身边,你也愿意爱她、忠诚于她,绝对不会『偷吃』或『外遇』吗?」
欸你那偷吃和外遇干嘛故意加重音?恩娜的脸都黑成泥了!看我的目光充满不信任,怎么会有证婚人在别人结婚前夕挑拨离间?
「我……」真的要结婚吗?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啊。
「哥──不愿意吗?」
恩娜身上有不得了的黑影冒出,是我眼花吗?头上怎么好像有触角?
「愿意愿意愿愿冤狱。」说完后我壮起胆子转过头去,恩娜还是恩娜,触角什么的是我压力太大產生的幻觉吧。
「恩娜女士,你愿嫁给恩毕西为妻吗?即使他能力值低下无法保护你,嘴拙不懂得说话讨好你,兴趣居然是穿女装,你还是愿意对他不离不弃,生死相随吗?」
这神父为什么一直针对我?穿女装是怎么回事!虽然很不爽,我还是希望你多诽谤我一点,也许恩娜会突然醒悟不想要我。
「我愿意,我可以保护哥哥、讨好哥哥、帮哥哥穿女装。」
恩娜谢谢你接受这不完美的我,不过帮我穿女装就免了吧。
「请交换戒指。」神父温和的嗓音彷彿能将外在的噪音隔绝。
「哥哥,请帮我戴上。」恩娜羞怯的垂下眼帘坚定的伸出手,而这小小的动作却掀起无形的风,直直地扑打在我脸上。
杀气?不对,是比杀气更混杂、更扭曲的东西,我一时抓不清这东西的影子,它是若有似无的气息,对于气息的来源我有了最糟的猜测。
看着伸出手满脸期待的恩娜,怎么样都无法把戒指套入她手中,冰冷的戒指刺痛指尖,时间拖越久越能感受到恩娜身上的诡譎之气,这气息我很熟悉,是虫的味道。
玩家身上有虫的时候多半很难搞,由于牵扯到别的世界的讯号点,无法和之前一样随心所欲的操控,加上恩娜给我的感觉并不是什么小bug,要比喻的话大概是奇幻魔法区里面巨龙boss的等级,而我只是个没有战斗力的村民。
早上感受到的颤慄感果然不是假象,恩娜的笑脸有如融化的冰淇淋,脑中闪现出好几种应对方法,全都是遁逃之术,但我没把握能在强大的虫面前逃跑,一不注意或许就会被虫啃蚀殆尽。
「哥哥,你在等什么?」恩娜的声音变得低沉,宛如播放音乐时刻意改成最慢速的扭曲嗓音。
啊,头角冒出来了,恩娜……你露馅了喔。
「恩娜的手太漂亮,哥哥看着入迷了。」
「哥哥喜欢的话恩娜可以每天看每天摸,快,帮我戴戒指吧。」
我不想和她有所连结,应该说,不想和虫有过深的连结,一旦戴上戒指,我们两就会被绑在一起,届时,虫毒会透过连结侵蚀过来,我就永远逃不掉。
只能那么做了。
我假装要帮她戴戒指,下一刻把戒指砸在她脸上拔腿就跑,由于恩娜在线上,我没办法强制下线离开游戏,只能使用bug平移到游戏内某个地方。
传送术bug在任何游戏里皆被列为危险等级,因为有可能掉入名为「无底深渊」的夹缝中,加上使用时需要花一些时间准备,并不是那么及时的功能,所以我们这类经常使用bug的npc很少接触,但现在是紧急情况!
「哥──哥──」恩娜大吼一声,我后小腿立时痛到抽搐,侧扑在地,翻过身一看原来是金闪闪的戒指硬生生的镶入腿中。
「天杀的有够痛。」
眼角馀光瞄到恩娜的阴森森的视线,她面无表情盯着我,霍地,身体从正中央分成两半破开,一条巨大的蜈蚣爬出来,现场尖叫声四起,乱成一团。
我撑起上半身继续输入程式码,蜈蚣以极快的速度爬过来,可恶,谁来帮我撑个十秒。
「嘎,哥哥!你为什么要跑?说好要永远在一起不是吗!我不准你走!」
「啊啊啊啊别过来。」快,我需要更快,可是她脚那么多,不用几秒就会追过来把我分尸吧。
蜈蚣发出剧烈的高波动音,震动的音浪折磨在场所有人的听觉,霎时我脑中一片空白,不知道程式码改到哪里,直到黑色的触角近在眼前手指才恢復动作,依旧慢了她一步。
我想挣扎到最后一刻,感觉到巨大的影子垄罩我,无数巨大虫脚在眼前挥舞,我看着那隻大蜈蚣高高扬起上身,并张开她的大嘴,里面有整排锯子状的锐利牙齿。
今天要交代在这里了吗?早知如此,那时候就该豁出去和艾拉格尔一起离开。
蜈蚣「嘎姆」一声咬断某种东西,一条穿着黑色西装的手臂和白花花的棉絮从天而降,金色的血洒满我的脸,刚才替我们证婚的神父挡在我面前,淡淡的回头道:「快跑。」
「可是你……」
「快!」
「你不是哥哥!」蜈蚣气愤的张开大嘴,露出骇人的獠牙,上头沾染金色血跡。
有神父替我撑十秒,我顺利的传送离开,离开前一刻,那条怪物似乎把神父整个人吞下去了。
我在一个安静的巷道内,抓紧自己的双臂蹲下身,想稳住不住颤抖的身体,为了稳定情绪,我不断思考刚才捨身救我的人究竟是谁?为什么要救我?仔细回想,他的身高和艾拉格尔似乎有点相似,可记忆中的艾拉格尔比较精瘦,神父比较胖应该不是他吧?
应该不是吧?
应该?
等等,断掉的那隻手是不是有棉花跑出来?
「哈哈哈,那绝对不是艾拉格尔,就是个串场的棉花人而已啦。」
我决定放弃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