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西蒙所言,米兰达在下午例会果真提出了圣诞晚会的讨论案。
每到这种时刻,艾伦总会坐在房间最角落,选择保持中立地旁观一切。所以这次带头打头阵的是妮可凡斯。她是反对方代表,早认为诸如此类的活动全是该死的麻烦活,当然首当其衝地表示坚定立场。
可没料到,本该是另一张反对铁票的皮尔森先生,却在这关键时刻玩起临阵倒戈的把戏。从中午对话来看,不排除这傢伙是在友谊与泰迪熊装间,產生不可告人的心思。成为见色忘友的典型,让妮可气得跳脚。
但真说起来,在所有教职员的表态里,最令艾伦意外反倒是梅格杜里斯了。因为谁也没想到,原先最可能持反对意见的她,居然率先同意了米兰达的提议。
「最近镇里太闷了,热闹一下不是坏事。」捧着茶杯,梅格面色平静地说。「再说,我也挺久没参加晚会了……是该参与其中了。」
看着水面的细微波纹,她低声说。也许是蒸腾的氤氳水气淡化她的五官,使那张总是锐利的面容比寻常还祥和许多。
但梅格一语毕,本来还算热络的场子却忽然静了下来。艾伦还搞不清楚状况,将眼神投予周遭的人,却看见米兰达与妮可也露出惊诧的表情。即便是态度最吊儿郎当的西蒙,也敛起眼底的笑意。
安静半晌,米兰达却是笑了。「是啊,是该参与其中了。」她勾起唇角,轻轻地笑。
总之,这个盛大活动就如此仓促订下了。
这结果无疑是很令米兰达满意的,她接连讲了几个笑话来暖回场子,甚至拿出珍藏茶叶供大伙品嚐。虽然艾伦对这骤变的怪异气氛始终不明就里,但不妨让他沉浸在清雅的茶香里头,也就不深追究了。
品完茶后,米兰达很快就结束了会议。既然活动定下来了,她就得赶紧拟定行程,连络相关工人让他们赶紧前来布置会场。这是个挺繁杂的活,但聆听她离去时答答的轻快跟鞋声,谁都能轻易看出她的愉悦心情,以及将舞会举办得盛况空前的决心。
继米兰达走后,先离开的是妮可。一脸愁云惨雾的她,打算在回家前先去教堂一趟。除了懺悔自己的视人不清以外,也祈祷崇高无上的神能保佑活动平安顺遂。
再来就是梅格了。她原先就没住在宿舍里,当然就没必要等着跟西蒙与艾伦同路。但她这回走时,却不再默不吭声,而是难得的向他俩说再见。温柔的模样让艾伦感到受宠若惊。
随后艾伦便发现,现场就剩下他与西蒙两人了。真是尷尬的场合啊!走在回宿舍的路上,表面镇定的艾伦痛苦地思索道。
也不知为何西蒙今日如此反常,居然一路上保持缄口莫言,只脚步不紧不慢地走着。艾伦只好张望风景,装作毫不在意。偏偏那并肩传来的些微热度,又喧嚣其不愿低调的存在感。
不知与斯德哥尔摩症是否相关,有社交障碍的艾伦迟迟不晓得从何开口,倒事有些想念西蒙的无聊笑话了,至少不像现在被冷漠冻结、同行的每一秒都分外难捱。相信这种尷尬感若能化作有形压力,顷刻就能将他碾成一纸薄片。
「对了,你中午的疑问还没获得解答吧?」就在快抵达时,西蒙突然开口道。
这让已经摸到庭院大门的艾伦有些错愕。「抱歉?」他以为已经结束这回合了。
「布兰登。之类的名字。」停在两人的庭院前,西蒙说:「你不觉得这是件奇怪的事吗?一个来路不明的人,小镇里没人与他熟识,但他却彷彿对一切瞭若指掌……这实在挺不合常理的,不是吗?」
开啟了自家庭院的门,西蒙将目光投向艾伦的房子。那扇白色门板依旧紧闭,让人看不见里头的模样。西蒙的幽深眼神就彷彿能直穿那些阻隔似的,看见里头深藏的那人。
「小泰迪。」西蒙看着那扇门,轻轻地说:「你可曾想过,要是那些案件不是意外呢?」
当艾伦打开门时,布兰登正在客厅练引体向上。
引体向上这种东西,艾伦曾在《绿箭侠》里看过。那时他还一度怀疑,这种东西除了吊钢丝以外,大概也只有身手矫健的猩猩能办到。
所以当布兰登在他眼前亲自示范时,视觉效果无疑是震撼的。尤其在这大冷天,布兰登依旧不怕冷似的只穿着黑背心。上半身的虯结肌肉展露无遗,且因漆着汗显得金光闪耀。致使你无法怀疑,它们每一寸都势必在必要时刻释放最佳爆发力。
但这股震撼没延续多久,艾伦随即发现另一件更加震撼的事。
「布兰登,你这该死的浑蛋…….居然把我的房樑弄断了?」艾伦举着一根木棍站在房门口,口不择言地红着眼问。
他是在十分鐘前厨房找到这根断棍的,那时他还没发现异样。直到准备收拾「原本」专属自己的房间,并「凑巧」瞧见书架旁的房樑不知所踪时,他才终于将这两件事联系上。
该死,怎么没人告诉他,布兰登原来不仅是隻患有酒精成癮的大猩猩,居然还是拆屋大队的!这让艾伦气得不轻。早知道布兰登一出房间就开始毁灭世界,他绝对不会说服那傢伙离开那道结界!
但不管艾伦如何表示不满,肇事者布兰登依旧是那副无关紧要的神态:「别紧张,小艾伦,我替你检查过了,那根房樑位置并不特别紧要,没了也无伤大雅。当然,前提是大自然没反扑到连e国都出现龙捲风的话。」他安慰着,语气难得的心境平和。
坚持着做完最后一下引体向上,布兰登才一松手重回地球表面。
哦,更正:他并没有立即重回地面。在正式接触地表以前,他的鞋底还踩着某人的珍藏书籍。他皱着眉把脚移开。嗯,一本烂书,着名a.w.。看着白皮书上的脏脚印,布兰登认真思索着:像这种又厚又臭的东西,恐怕连拿来垫脚都怕拐着。
艾伦则赶紧抽回地上的书。「拜託,你还是回房间喝酒吧。」他近乎哀求,直觉最近的生活简直被撒旦绑票。
「这回不能怪我,你的空间收纳有问题。」看向窗外,布兰登皱眉道:「对了,外面那人是谁?」
艾伦愣了下:「哦,你说西蒙?。我的同事,就是主授古典英语或其他外语那位。」他解释道。上回他们才提过西蒙,艾伦认为布兰登理应知道他指的是谁。
布兰登眉头依旧深锁着,不过也没再说什么,转身走进了厨房:「你们看起来感情不错?」他从冰箱里拿出一盆奶昔,边舀边问。然而,无论布兰登年纪多么稚嫩,将近二米的高大个子却捧着一盆甜食,这画面总归是有些可笑。
不过艾伦依旧笑不出来。「无所谓好不好,至少我没打算离群索居。」他若有所指地说,边不耐地从布兰登手里夺过奶昔。「别老吃这种垃圾食物,布兰登。这週六学校办了场化妆舞会,所以你起码得学着做基本菜,以确保你饿不死。」他像个老妈子一样碎碎叮嚀道。
「皮尔森也会去?」
「当然。他也是教职员。」艾伦皱眉,不晓得今天布兰登为何总左顾右言他。
「那我也得去一趟。」布兰登理所当然地道。「放心,我不会抢走你的风采。你依旧可以尽情发挥,譬如装扮成彩虹小马[7]之类的。」他微笑着说。
看着布兰登欠扁的笑容,艾伦太阳穴突了突,心底却卸下了疑虑。那些因西蒙稍早一席话而產生的疑虑。确实,眼看这活得不耐烦、总爱挑战自己底线的大龄儿童,又怎可能怀藏什么不可告人的心机呢?
艾伦向来不是个阴谋论者,现在的他希望一切能尽快回归正轨。他只想活得像个平凡人罢了。
[7]mylittlepony。美国动画,一群特别欢脱的彩色小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