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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18全书 > 古代言情 > 朕不是美人 > 第八十七章 最尊贵的单恋者
  第八十七章最尊贵的单恋者
  我彷彿定格般在原地一动也不动,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连忙使劲拍打他的手臂。「喂喂!你知道自己现在在干嘛吗?快点放开我啦!喂!喂!」
  「不要!」他居然还回得理直气壮,手上的力道又加大了许多,让我无法挣脱。「娘最坏了,娘都不对湮儿笑了!娘……湮儿不想学剑……不想学杀人的武功……」
  娘最坏了……
  噗哈哈哈!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啊!他当自己现在几岁?还有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用第三人称称自己又是怎么回事?该不会是墨琰治疗时用了大量的酒,这傢伙酒疯发作了吧!可是好像又没有闻到酒味……
  要是手边有一台录音机,录下这些话等禹湮清醒后放给他听,这位一向爱面子的将军大人不晓得会不会羞愧到立刻自我了断?不对,在他自我了断之前,他应该会先杀了我灭口……
  原本被他突然抱住的惊慌失措转变成哭笑不得,并且伴随着丝丝点点的怜惜。小孩子因为还不懂得现实的残酷,是最忠于自己内心的时期,想哭便哭,想笑便笑,他以小孩口吻说的这些话,应该都是藏在他内心最深处的想法吧!
  如果真像墨琰所说,他八岁便开始拿剑,十四岁便上了战场,那么他人生有三分之二都在征战杀戮中度过……可原来他竟是痛恨这些的吗?
  我轻叹了一口气,没有继续扭动挣扎着让他放开我,而是放柔了声音在他耳边哄着:「好好,不学剑就不学剑,你先放开我好吗?我真的不是你娘!」
  「不要。」他摇摇头,柔软的发丝在我的颈边磨蹭着,有着些微痒意。
  「放开……」我咬牙说着,方才因为心疼而產生的温柔正一点点被他的顽固磨去。「我不是你娘我不是你娘我不是你娘!你给我清醒一点!」
  「不!要!」
  「不要你妈啦!」我气恼地用力推攘着他的手臂,可我才失了那么多血本就没什么力量,而他明明是个病人却不晓得为何力气还是这么大,我推了他好久他都文风不动。
  也不知道他是发烧还是怎样,体温高得吓人,这么一番动作后我的身子开始有了些许汗意,感觉连把自己从隔壁移来他房间的最后那点力气也消耗殆尽。
  最后,我放弃了挣扎,像死鱼一样瘫在他怀里,无奈地说着:「算了,是你娘就你娘吧!湮儿乖,先放开娘,你抱那么紧娘都快喘不过气来了。」
  他一听到我承认自己是他娘,立刻就听话了。但他虽然放松了些力道,还是不肯完全放手,翻个身连带将我也移到了床上,两个人面对面侧卧着。他的手松松地环着我的腰,嘴边扬起个心满意足的笑容。
  看着他百年难得一见的笑顏,心跳瞬间漏了一拍。平时面瘫的美男一笑起来是妖孽,平时面瘫的美男一像小孩一样笑起来就是妖孽中的妖孽!
  我盯着他近在咫尺的纤长睫毛,忽然又想起了墨琰的话。
  他……他真的……对我……那什么……动……动心了吗?
  什么时候的事啊?真是完全看不出来……不对,或许只是墨琰一个人胡乱猜测罢了!我完全没办法想像禹湮会喜欢女人……呃,我不是说他会喜欢男人,我的意思是说,感觉他这个人对这种男女之情应该是无所谓的,若真要成亲只要对方不会造成他麻烦就好,是谁都差不多,他并不会把一个女子特别放在心上。
  他会这样抱着我,对我撒娇,也纯粹只是因为把我误当成了他娘吧!难道我和他死去的娘长得很像?不可能,禹湮长得这么妖孽,他娘也应该是美到天怒人怨,怎么可能会像我?
  不过既然他现在神智不清,那我怎么能不把握这机会玩玩他?就算他清醒后有了记忆,毕竟是他理亏在先,他也没脸跟我发难。
  想到这里,我嘿嘿笑了几声,然后清了清喉咙问道:「湮儿啊,你觉得娘美吗?」
  「娘最美了!」他毫不迟疑地点着头,虽然说的不是我但还是听得我心花怒放。
  「那除了娘以外,哪个女子最美?」
  他微微皱起眉思考了一下,然后又朗声说道:「容若!」
  容若?容若是哪位啊?算了这不重要……
  「那兰漪呢?你觉得兰漪怎么样?」
  我满怀期待地看着他,他现在说的想必都是心里话,假如……我是说假如,他真像墨琰说的对我另有想法,所谓情人眼里出西施,他应该会觉得我不差吧!
  「普普通通。」他毫不犹豫就回了话,我差点气到直接把他踹下床,虽然目前的我没有这个能力。
  好的,感谢禹湮大大的回答让我确定了两件事:
  第一,他非常地诚实,是个不管白天黑夜清醒迷糊同样嘴贱的正直好青年。
  第二,他对我想必是没有半点兴趣的,墨琰你真的想太多了。
  我正在脑内淡定地条列分析着,又听他用那含糊软绵的声音说道:「娘……你怎么都不像之前那样摸湮儿的头了,每次睡觉前娘都会摸摸湮儿的头不是吗?湮儿今天很乖,身上好痛好痛都忍下来了,娘摸摸湮儿的头好吗?」
  之前那样是怎样……我又不是你娘我怎么会知道?!
  本来想给他白眼,但看着他那双玫瑰眸子里闪烁着的希冀目光,心又不自觉柔软了起来。我轻叹了一声,抬起右手迟疑地拍了拍他的后脑勺。「是这样吗?」
  他忽地抓住了我的手,带着我的手由上而下缓缓地抚摸着他的头发,然后闭上眼,满足地勾起嘴角。「这样才对。」
  覆在我手背上的手因为发烧而十分温热,手指同样形状优美修长,但和凤湘翊那比女人还细緻的手不同,虎口有着常年习武留下的茧子;手底下则是冰凉滑顺的发丝,彷彿一匹上好的蚕丝布,两种截然不同的触感同时刺激着我的手,却莫名地没有违和感。
  我慢慢地抚着他的头发,竟不知不觉就脱口问道:「你……是不是过得不快乐?」
  「嗯……」手下的脑袋轻轻点了点,语调委屈地应了一声。「娘……我们不报仇了好不好?湮儿不喜欢这样,不想再杀更多人了……」
  我毕竟没有经歷过他母亲那种被抄家灭族的巨大伤痛,虽然比谁都希望他能放下对凤湘翊他们一家的仇恨,但我也没有立场轻易说出「那就不要报仇」这种话。
  我只能抚着他的头,一边柔声说着:「湮儿自己认为怎样才是好的,那就那样去做吧!不管你做什么决定,娘都支持你。」
  「还是娘最好了!」他向我挪近了些,自己乔了个舒适的角度将脑袋埋在我的颈窝。他没再开口说话,只有温热的呼吸徐徐地喷洒在我的肌肤上,我想他是睡着了。而我自己本就没什么精力,折腾了这么一会儿倦意也涌了上来,正感觉眼皮越来越沉重,就要不听使唤地闔起来时,他却忽然又咕噥了一句:「娘,湮儿把她娶来给你做儿媳妇可好?」
  「娶谁?」我打了一个大哈欠,边抬起空间的那隻手擦了擦眼角因为哈欠逼出的眼泪边问道。
  「兰漪。」
  我醒过来时已经天亮了,从窗外透进来的阳光并不强烈,房间里还是昏暗一片,看来时辰仍早。
  我抬起手搥了搥僵硬的肩膀,平时我睡觉一向习惯在床上翻来翻去,可昨晚被禹湮死死搂着无法翻身,只能僵直地维持着同一个姿势,一个晚上下来想当然结果就是腰痠背痛。
  不过……我本来只想过来关心一下情况,怎么就在禹湮的床上一觉睡到天亮了?大概是取完血身子虚,过于疲倦才会睡得这么熟吧!
  虽然非常清楚我跟禹湮之间什么事都不会发生,但身为一个孩子的娘,不管怎么样说出去都太不像话了,以后得小心一点才是!
  我侧过头看了看禹湮,他的手仍环着我的腰,一头已变为墨黑的长发铺在枕畔还有他的肩上,还有几缕垂落下来遮住他部分的脸。他还在熟睡中,长而捲翘的睫毛覆盖住原本瀲灩的玫瑰眸子,粉色的唇微啟,我这才注意到他的上唇本就生得有些上翘。因为侧卧着,宽松的白色内单领口微微敞开,玉色的肌肤紧緻滑腻,锁骨形状精緻,随着呼吸轻轻起伏的胸膛隐约可见紧实的肌理线条。
  这也不是第一次看他的身体了,先前在悬崖底下甚至扒光了他的上衣为失温的他取暖回温,但当时情况太危急没心力想其他的,现在才发现,禹湮虽然是武将,但是他的身材并不是肌肉纠结的健壮一型,而是精瘦结实,恰到好处的肌肉线条让他依然不失男子气概,可却不夸张,若是换件儒雅的长衫,说他是文弱书生也会有人信,难怪他当慕容桑榆这么久了,却从未被怀疑真实性别。
  虽然禹湮阴晴不定的脾气让人不敢恭维,但不得不说,一睁开眼就看到这么一幅「美男晨睡图」,对视力保健是很有助益的。他这一副如小猫一般安静乖顺的模样,套句陈曦的说法,真是越看越小受样……
  如果他是受,那墨三八就是攻……征战沙场的将军是受,而出身书香世家的画师居然是攻,这是个多么诡异微妙的组合……
  不对!我到底在想些什么?现在可不是在这里悠哉想着谁攻谁受的时间!得趁着禹湮还没醒来赶紧回去,否则这位闭俗的将军大人清醒后见到这情景,指不定直接把我扛去拜堂了。
  我小心翼翼地抓住他摆在我腰上的手,轻轻地一根根松开他的手指。很好很好……就快要成功了……
  「早啊!」
  突然冒出来的声音吓了我一大跳,我猛地颤了一下,缓缓回过头往声音主人的方向看去,便见墨琰双手交叉叠在胸前,挑着眉扬起了一个神情莫测的诡笑。
  「你……你怎么在这里?」
  「这才是我要问你的问题吧!昨晚我不过是暂时离开了一下去沐浴,回来就发现你们两个这副德行……嘖嘖,看来你们的交情远超乎我的想像啊……」
  「什么叫这副德行?说得那么耸动,我们可是清白到不能再清白!」我想要转过身面对他解释,才刚动了一下,全身上下的痠痛感便强烈地袭来,我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气。
  「他还把你弄到全身痠痛?」墨琰提高了语调,语气夸张地惊呼着。
  虽然的确是这样没错,但从墨琰口中说出来怎么听怎么不对劲,总有种不太纯洁的感觉……
  「唔……好吵……」一个慵懒微沙的嗓音在我耳边缓缓响起,本该是性感诱人的声音,但在此刻的我听来却浑身寒毛直竖。
  我慢慢转回头,看见禹湮紧皱着眉头,蝉翼般的睫毛动了动,接着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双玫瑰眼眸还带着惺忪睡意,迷濛的视线扫到我之后,瞳孔瞬间缩了缩。他似乎以为自己看错,用力闭上眼几秒之后才又张开,而我又不会瞬间移动,所以他当然还是看到了我。
  「呃,早啊!」我直接放弃无谓的挣扎,乾乾地对他笑了笑。
  「你怎么会在这里?」他瞪大着眼睛望着我,一副在二十一世纪看到恐龙的震惊模样。
  「我怎么会在这里?嗯,这个说来话长,而且我认为详细的内幕情形你会寧愿一辈子不知情。不管怎样,既然你醒了,就先放开我好吗?」我抬起下巴淡定地往他手的方向扬了扬。
  他慢慢将视线往下移,直到停留在自己摆在我腰侧的那隻「爪子」上。他盯着自己的手又愣了好一会儿,反应过来后,迅速放开我跳了起来,整个人离我远远地缩在床榻的角落,所有动作一气呵成,那逃难一般的直觉反应差点让我以为自己是什么传染病患者。
  「这是……这是怎么回事?」他双手抱膝蜷着身子缩在角落,一张俊顏红得彷彿能滴出血来,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强了他。
  我叹了口气,直了腰桿坐了起来,决定还是将事实言简意賅地叙述一遍,以免他自行脑补成可怕的画面。「我在隔壁房间听到你作恶梦说胡话,便过来看看情况,你把我误当成你娘,然后就变成这样了。」
  他一脸茫然,显然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想到他昨晚那么闹人,一觉醒来后自己却没有半点记忆,我肚子里的火就不受控制地烧了起来。「你一直抓着我叫我『娘』,你忘记了?」
  他迷茫地摇着头。
  「我让你放开我,你却死抱着我不肯放手,这你也忘记了?」
  他又摇头。
  「你还叫我摸你头,还说……说什么要娶儿媳妇……」我的声音越来越小,自己说得也很尷尬,最后乾脆住了嘴。
  算了,他根本一点印象也没有,到时候以为是我自己想嫁他胡乱编来誆他的,那还不糗死?
  哎!他到底是存着什么心意说出那句话的啊?又不能直接问他,自己在心里猜个一百年一万年也猜不到答案……不管了不管了,就当昨晚只是我幻听吧!
  我已经下定决心忘记这件事,可我竟忘了房间里还有一个唯恐天下不乱的男人。
  「什么儿媳妇?嗯?怎么不说了?」墨琰悠哉地拉了张凳子在床边坐下,翘着腿玩味地打量着我们两人。
  「我从来都没有说『儿媳妇』这三个字,一定是你听错了。」我面不改色地说着。见墨琰脸上的笑容越发诡异,害怕他又说出什么让人窘迫的话,便赶紧转移话题。「你倒是说说他为什么会那样说胡话?是不是治疗哪里出了问题……伤到了脑子之类的?」
  「你才伤到脑子!」墨琰没好气地瞪了我一眼。「你什么都不懂还敢质疑我的医术?那是因为用到的药材里有让人神智迷幻的成分,加上他治疗时耗费了大量元气,身体又因为消炎发着热,正是最虚弱的时刻才容易脑袋不清楚。」
  「他正是最虚弱的时刻你居然还撇下他一个人跑去悠哉沐浴?要是有刺客在这时趁虚而入怎么办?」我的音调不自觉提高,自己也不晓得自己为何这般愤慨。
  「要不是确定他身体已无大碍,我会放心离开?而刺客若是能随随便便就闯入,你当这将军府里的护卫都白吃饭了吗?」他不满地嘖了声,接着一个眼波流转,又变回贱兮兮的三八模样。「不过我到底是失算了,的确还是有人『趁虚而入』啊……阿湮,这会儿你打算怎么负责?」
  被搁置在一旁的当事人禹湮突然被点名,像被吓到一般颤了一下。他看了看墨琰,再看了看我,然后垂下眸子,乾咳了两声,通红着一张脸语气极不自然地说着:「我……我会……」
  「停!」我连忙打断他,一想到他又要说什么要对我负责的话就脑袋犯疼。他那么保守,连看个裸手臂裸背都能让他满脸通红,这回直接同床共眠,想来是怎么用口头向他保证我确实不在意都没有效用,便决定直接用行动证明。
  我咬了咬牙,起身下床走向墨琰,接着在他不明所以的疑惑眼神中,俯下身环住他的身体用力地抱了一下。
  我无视已呈现石化状态的墨三八有何反应,放开了他转过身,对着在床帘阴影笼罩下看不清神情的禹湮,用无所谓的玩笑口吻对他说道:「你看,我是真的对这种男女间的肢体碰触不在意!不然我抱了墨琰,难道也要让他负责吗?所以,你大可不必放在心上,不必轻易就说出要负责这种话,将来你会后悔的!」
  他静默了好久,才缓缓盘起腿坐直身子,双手平放在两膝上,姿态和语气又恢復一贯的淡然平静。「我明白了,既然你不惜牺牲名节也要向我证明,那我会尊重你的意愿。你放心,以后再也不会提起这些话让你困扰了!」他顿了顿,我似乎看见他嘴边勾起一个苦涩的笑容。
  「谢谢你的救命之恩,我铭记在心。如果有什么需要请儘管开口,我一定尽力办到。」
  「喂喂喂!你跑那么快做什么?」我弯过庭院的回廊转角,才刚跟从走廊另一端走来的墨琰对上眼,他却一看见我便立刻掉头快步离去。我小跑步追上他,无奈地叹息着问道:「我有那么可怕吗?」
  「我话先说在前头,我是不会对你负责的!」他终于停下脚步,小心翼翼地瞪着我,彷彿我是什么吃人的妖怪。
  我翻了个大白眼。「你以为我就稀罕让你负责吗?那时只是借用你举个例子,我已经解释过几百遍,你不烦我都烦了!」
  「你当真对我没有半点非分之想?」他双手抱在胸前,缩着身子紧盯着我。
  「没!有!」我咬着牙说道。「需要我对天发誓吗?」
  他这才缓缓放下手,埋怨地碎念着:「我说你一个妇道人家,怎么行为举止老这么惊世骇俗?」
  「我也是被逼急了才一时衝动嘛……」我垂下肩膀,深深叹了口气。总觉得我似乎做了个错误的决定,应该还会有更恰当的方式解释我的想法,这么直接地当着禹湮的面搂抱其他男人来证明,想必伤到他的自尊了吧!
  墨琰皱起眉头,语气和表情都难得正经了起来:「你到底是多讨厌阿湮?需要做到这么绝好让他死心?」
  「也不是说讨厌他,只是……」我苦思着该如何向他解释,但现在才发现连我自己也弄不太清楚自己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我只是觉得,我不想他仅为了我献血救他或是和他同床共眠一个晚上就说要对我负责,那倘若今天救他的人换成陈曦或随便其他女人,他是不是也要娶了她们以示负责?当然,我这么想不代表我希望他是因为喜欢我还什么的才说要娶我……唉,明明原本挺单纯的一件事怎么越想越复杂啊?
  我烦躁地摆摆手。「算了算了,现在再说这些也没有什么意义……我问你啊,禹湮他……是不是很生气?以男人的角度来看,我这样的举动会很伤他面子吗?」
  「岂止伤面子?」他毫不留情地斩断了我最后一丝乐观的妄想,说完张着嘴欲言又止了好一会儿,最后才感慨地叹了一声:「罢了,若你真对他没半点那心思,这样也好。阿湮是那种进一步退三步的闷葫芦,此番你用如此激烈的手段拒绝,他就算心里头还存有念想,也不会再表现出来,对你来说也算少了一桩烦心事。」
  「喔。」我愣了一下,缓缓点了点头。是啊,这样也好,可心里怎么忽地有种空空落落的感觉?难道我是那种自私又虚荣的女人,就算对人家没意思也希望他不要放弃我?如果真是这样,那我实在太差劲了……
  「呵呵。」墨琰的一声诡笑将我从思绪中拉回。我抬眼看他,发现他正以一种不合时宜的得意眼神打量着我,我差点忍不住问他是不是中邪了。「怎么了吗?为何……那样看我?」
  「没什么。」虽是这么说,但他却又笑得更加诡异。他沉默了半晌后,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好玩的事,挑了挑眉悠悠地说道:「差点忘了,你儿子在南院的乌龟池前说要找你呢!」
  「平儿在找我?」我语带怀疑地重覆了一次,总觉得墨琰绝对没那么好心提醒我。该不会是他在乌龟池前挖了个坑洞,用树叶掩盖等着我踩空掉进坑里,好报復我这个伤他兄弟心的坏女人吧!
  「信不信由你!」
  好吧,如果他真的无聊到这种地步,就算掉进坑里我也认了……
  我听从墨琰的话动身前往南院,但因为存有戒心一路始终走得小心谨慎,就怕其中有诈。
  果然,就在我穿过拱门后,远远便瞧见一对年轻男女佇立在池边。
  难道墨琰唬我过来,就是让我欣赏小俩口幽会?这是什么「独乐乐不如眾乐乐」的恶趣味啊……
  不过这对男女也太没有情调了吧!什么地方不选,偏偏选在乌龟池旁幽会,小俩口一边你儂我儂,旁边的乌龟也一边懒洋洋地趴在石头上晒太阳,这是想讨个长寿好白头偕老的彩头吗?
  但话又说回来了,这穿蓝衣的青年背影怎么如此眼熟……
  虽然偷窥是一件不道德的事,就像在吃完火锅回家的路上又买了一包咸酥鸡,让人感到纠结又罪恶,可都走到这里了还不偷窥出个名堂,就像都花钱买了咸酥鸡还不趁热吃,那叫作「浪费」!
  于是「节俭」如我,想都没想地留了下来,施展轻功悄然无息地遁到前方一座假山后好看得更仔细。先前在木兰帮出任务时都还没有这次脚步轻巧,可见八卦心果真能激发女人的无限潜能。
  这么一移动到「摇滚区」,我才总算看清今日这齣「情定乌龟池畔」偶像剧的卡司。那一身藏蓝华袍、长发墨黑如缎的男主角,不是禹湮又是谁?
  心里忽然莫名地感到不是滋味,禹湮抱着我说要娶我给他娘当儿媳妇也不过是昨晚的事,今天却又跟另一个女人在这里幽会,看来我的拒绝也没有让他很难过嘛!那我一个人在那里内疚到底有什么屁用?
  我越想越生气,正想好好看清楚那女主角到底长什么模样,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惊得我瞪大了眼睛。
  不知道是不是才刚结束了一场不愉快的谈话,只见禹湮冷着一张脸转过身来就要离开,那女的却在这时扑上前从背后环抱着他的腰,脸颊紧紧地贴在他的背上。「别走……」
  欧麦尬得!墨琰还说我惊世骇俗,好歹我也是来自二十一世纪的现代女性,看看他们古代的女人,这样投怀送抱难道就不惊世不骇俗了?
  我还以为禹湮被这么一抱又要满脸通红,但他却只是皱起眉头,站在原地淡淡地说道:「陛下请自重。」
  「唤我『容若』!」那位被禹湮称作「陛下」的女子如此轻声说着,精緻的脸庞上神情哀婉凄惻,就连同样身为女子的我一瞬间也为之动容。
  「你还要偷听到何时?」禹湮没有回应她,而是轻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地说着。
  我正疑惑他怎么突然跳了个话题,便和他的目光交叠在一起。
  「我说的就是你。」
  我没再垂死挣扎,垂着头迅速地从假山后走出来「伏首认罪」。我竟然会以为自己能偷听木兰帮帮主说话不被发现,实在是好傻好天真。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是墨琰设计我到这里来的!」死墨三八故意让我来撞见这么尷尬的场面,我说什么都要拉着他一起下水。
  禹湮的眉角几不可察地抽了抽,那一脸无语却又不意外的神情让我不禁怀疑若是我诬赖墨琰他也会相信,由此可见墨三八平时做人多失败。
  我打完小报告之后,用眼角馀光偷偷瞄了一眼打从禹湮出声唤我后便放开他退至一旁的「陛下」,在心里纠结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转过身子面向她,恭恭敬敬地俯身行礼。「参见陛下。」
  她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嗓音威仪平和,哪里还有半点刚才呼唤禹湮时的小女儿情态。「平身。」
  「谢陛下。」
  「你是将军府新进的侍女?朕瞧着眼生。」
  唉,难道我天生长得就是一副奴婢样吗?
  我正思索着该如何解释,禹湮就替我回答了:「她是微臣的救命恩人,没有她如今微臣也无法安然地站在此处说话。」
  一句话,说明了我们之间没有任何会让她多想的曖昧关係,也强调了我对他的帮助有多大,禹湮到底是不想让她误会,还是想让她看在他的面子上不要怪罪于无礼偷听他们谈话的我?
  「原来如此。」她原先温和却冷清疏离的嗓音里多了一丝亲近。她轻抬起手:「抬起头来,让朕看看。」
  我这才抬起头让她看个仔细,同时也第一次认真打量眼前这位女子。
  当今桑国王室复姓「纳兰」,根据她先前对禹湮说的话,这位久闻其名却不见其人的年轻女皇全名应该就叫作「纳兰容若」。
  我没忘记昨晚禹湮迷糊说胡话时,曾经说过「容若」是除了他娘以外见过最美的女子,虽然他是在神智不清的情况下说的,可信度有待商榷,但不得不承认纳兰容若的确也是我所见过最美丽的女子……嗯,我说的是「女子」,所以不包括凤湘翊。
  她让人惊叹的不仅是美丽精緻的外表,那一身如月光般清冷华贵的气质更是她的独特魅力,让她美却不俗、丽却不艳,即便她今日没有穿着华丽宫装,只一件简单绿罗裙也足以让所有站在她面前的女人生出自惭形秽的念头。
  我们的名字里同样有个「兰」字,但无庸置疑她的容貌气度比我更接近「兰」这个自古便被文人视为高洁风雅象徵的花卉。
  她不是孤芳自赏的「空谷幽兰」,她是在喧嚣尘世中精心培植出的蝴蝶兰,生来就是要给人景仰讚叹的,却仍然没有沾染到半点尘世的俗气,依旧芬芳高贵,清雅超脱常人。
  相较于我先前借用凤湘翊身体时宛如玩家家酒扮演的皇帝,她才是真正的女皇,那样地高贵芳华,高处威严又慈悲地俯视着她的臣民,浑身上下充满着睿智,坚强从容地以女儿身分领导着一个强敌环伺的国家。
  这样的人居然会在禹湮面前流露出那卑微乞爱的脆弱神情,究竟对他的爱恋有多深?而对于这样各方面都出色的人所表露的感情禹湮居然还能无动于衷,他究竟是铁石心肠还是标准太高?
  「你救了禹湮将军,就等于是救了全桑国上下的百姓,于公……于私,朕都要谢谢你。」她朝我点了点头表达谢意,又接着说:「作为回报,朕会尽可能满足你的愿望。说吧,有什么想要的?」
  心中突然升起一股闷堵的怪异感觉,站在皇帝的立场,我救了他们桑国的护身符禹湮的确是值得感谢,可我却又彆扭地不想被她道谢,总觉得此刻的她反倒是以「纳兰容若」的身分来谢我这个救了她意中人的恩人。我选择冒着生命危险救禹湮那是我自己的决定,并不需要禹湮以外的人来替他言谢吧!这样显得我好像是承了她的人情才救的禹湮,心里怪不舒坦的。
  我郑重地摇了摇头。「小的帮助将军只为还将军先前的救命之恩,不敢讨赏。」
  「倒是个不贪心的。」纳兰容若讚许地微微頷首。「可恩是还禹将军的,赏是朕谢你的。这样吧,回头朕命人送一些绸缎首饰过来,权当是朕的一点心意。」
  我不想受你的赏才不是因为不贪心,我……
  我到底想怎样?我在心里轻叹了口气,真不知道自己在纠结什么,看看禹湮还不是一声不吭,估计也是想让纳兰容若替他还了人情,既然如此,不拿白不拿!
  我只能俯首道谢。「谢皇上赏赐。」
  「嗯。」她点了点头,看着我没再说话。
  若我此刻还不懂她的意思,那我就枉费看过这么多言情小说和偶像剧了!当电灯泡该死,当皇帝的电灯泡那是罪该万死!
  我整了整衣襬,恭敬地弯下身准备告退,禹湮却在这时不咸不淡地开了口:「陛下出宫太久总是不妥,近日里因为万寿节将至馥城人多混杂,还是尽早回宫以免让不肖份子有机可乘。」
  看似关心的话,却是带着显而易见的疏远。有战神禹湮在这里,那些所谓的不肖份子又算的了什么?我都能听得出他的送客之意,纳兰容若更不可能察觉不出来了。
  她嘴边扬起一个苦涩却依旧优雅的微笑。「也好,朕宫中尚有政务,就先回去了。禹湮将军多保重身子,就当是为了……为了桑国百姓,也要早日康復。」
  「多谢陛下关心,微臣会尽早养好伤重新归朝。」
  看着她失落黯然却还保持着完美姿态的离去背影,突然同情起这位初次见面的女皇。
  她是女子,也是皇帝;她有寻常女子的怀春之心,也有做为皇帝不得不扛起的责任。
  她註定爱得寂寞,註定爱得不自由。
  直到纳兰容若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线范围之外,我才拉回跟着她伤神的思绪,想起身旁还站了禹湮。这是自早上做出那种伤他自尊行为后第一次单独和他相处,想到这里气氛不觉变得尷尬了起来。
  他不说话,我只得又装得若无其事找话题聊好化解这令人不自在的沉默氛围。「你跟女皇认识很久了吗?你们是不是很熟啊,不然她怎么会让你直接叫她闺名?难不成……你们是传说中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还是……」
  「这不是你该关心的事。」他淡然的嗓音中带着一丝怒意,打断我之后也不等我回应便甩袖逕自离去。